只聽微弱的撕拉聲響起,豐七郎完全換了一副容貌。
明明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卻透著凜冽的寒意,他唇角微彎,鼻樑高挺,端的是一副風流俏郎君的模樣,只是左邊眉骨處有一道疤痕,險些將英氣的眉峰斬斷。
「小七。」寧之染指腹輕撫著那道疤,聲音掩蓋不住的哽咽。
「是我……是我對不起你和師傅。」
豐七郎垂著眸子沒說話,只是泛白的指節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半晌,豐七郎嘶啞的聲音響起:「師姐,我和師傅從未怪過你。」
寧之染原本只是抽噎,聞言嚎啕大哭。
豐七郎輕輕將手放在她的肩上,神色悲傷,緩緩摩挲著:「師姐,師傅臨去時還在惦念你……」
寧之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怪我…都怪我……」
豐七郎喉頭堵得厲害,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胸口劇烈的起伏。
許久過後,寧之染漸漸停下了哭聲。
她整理好情緒,蹲在豐七郎的腿邊,手拉著他的手,柔聲問道:「小七,縱橫谷究竟是如何覆滅的,你可以告訴我嗎?」
豐七郎閉了閉眼,緩緩吐出胸中的濁氣。
「是顧承桓。」
「縱橫谷的地形易守難攻,他設局將逆王引到縱橫谷坑殺,卻沒有提前告訴師傅和我……」
豐七郎咬牙切齒的說道,眼眶充血,頸間的青筋畢現,「師傅為了護我,孤身與逆王手下的精兵奮戰,直到戰死……」
「可笑我還對顧承桓抱有希望,以為逆王突襲縱橫谷和他沒有關係,妄圖讓他去救師傅。」
豐七郎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他卻說,師傅從未說過要歸順於他,他想救師傅,只是師出無名!」
「我跪地求他,說我繼承了師傅全部的衣缽,我願意歸順他,只求他能救一救師傅……可是等我回到縱橫谷時,師傅已經死在了我們的小屋前。」
豐七郎拳頭緊攥,眼中血絲遍布,幾乎要咬碎了牙齒。
「對不起……對不起。」寧之染不斷地呢喃道。
她不敢想像師傅他老人家的死狀該有多慘……
這一切都怪她。
若不是她一時心軟,救了顧承桓,縱橫谷根本不會摻和進皇室內部的傾軋。
他們皇子想要如何爭鬥,縱橫谷都不會入局。
都怪她……
「師姐,你不恨那個畜生嗎?」豐七郎突然低頭問道。
寧之染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緒,「怎麼不恨……」
「那他對你行那般豬狗不如的事,為何你還要入府為妾!」豐七郎厲聲問道。
寧之染垂頭不語。
「師姐可不要說是對他情根深種,我不認為那樣腌臢的人能入得了你的眼!」豐七郎盯著她追問道。
「不是你想得那般簡單。」寧之染低聲說道。
寧之染站起身,低頭看著他的眼睛,那其中含著懊惱,悔恨,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當年我救了顧承桓,他知道我是師傅的徒弟,便生了拉攏之意。可他的正妃之位是留給世家女的,所以他起了要讓沈勇娶我的心思。」
「我被他矇騙,喝下了亂情的藥物,可在我將被送上沈勇的榻上時,他也被沈勇算計了,沈勇意圖在他還沒有登上皇位之前讓妹妹委身於他,於是陰差陽錯,他與我有了肌膚之親,而次日醒來之時,他身邊躺的人卻變成了沈娥。」
寧之染寥寥數語,豐七郎已經將事情還原了大概。
豐七郎震驚至極,半晌沒有緩過神。
他咽了咽口水,神色喜怒不辯,艱難問道:「居安,是他的孩子?」
寧之染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那他如今……」豐七郎問道。
「他如今膝下無子,是我為了報復他,給他下了絕育的藥。」寧之染神色坦然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豐七郎猝不及防的大笑起來。
豐七郎笑得幾乎喘不上氣,「哈…貴妃有孕之時,他昭告天下,原來竟是戴了頂天下皆知的綠帽子!哈哈!」
豐七郎好久沒有這般暢快的笑過了,他只覺得壓在胸中二十年的鬱氣在這一刻終於消散了些許。
笑過之後,豐七郎眼中光芒更盛,沈居安竟是顧承桓唯一的血脈……
「師姐。」
「小七。」
兩人同時出聲。
豐七郎扯了扯嘴角:「你先說。」
寧之染看他精神頭好了點,抿唇笑了笑,說道:「你這些年,都在為草原人做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