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晚卿先去看了小可。
他的腿耽擱了太久，骨頭都長錯位了。
楚晚卿先是給他正骨，隨後才開始開方治療。
小可疼得滿頭大汗，硬是硬生生扛了過去，沒喊叫一聲。
楚晚卿倒是敬他是一條漢子。
小可等疼勁過了，才虛弱開口。
「屬下早就疼習慣了，這幾個月，日日都是鑽心的疼，甚至好幾次想一死了之。相比今天這點能看到希望的疼，根本不算什麼。」
看來，再狠的人經歷了絕望，心性也會變了。
楚晚卿一邊將搗好的草藥敷在小可的骨節處，一邊問話。
「你知道大皇子什麼秘密？」
小可道：「當年那些丟失的幼童被培養成死士之後，是經過屬下之手送出夜涼的。」
楚晚卿手心故意用力。
小可疼得一聲悶哼，變了臉色。
他抓耳撓腮的解釋。
「屬下知錯了，屬下現在悔不當初，不該替大皇子賣命，不該替他傷害無辜！」
楚晚卿面無表情收回手，好像剛才的事情不是她做的。
「整個過程是怎樣的，說來聽聽？」
小可緩了好久，才把那一股子鑽心撓肺的疼緩過去。
「大皇子會派人從京城附近的村子裡，用五十兩銀子擄走小女孩，然後送到位於同州的地下黑市，由那裡的南城城主的兒子，南宮爵接手，關進地下黑市的南山秘密訓練。南山相傳有鬼和大型吃人野獸，沒人敢靠近過。其實也是大皇子幫著南宮爵放出的消息。實際上那裡是他們的秘密基地，他們在那裡訓練出一批一批的死士，然後借著水運，偷偷送出去，給到夜涼給八皇子。」
「這中間，你幫著做過什麼？」
小可知無不言。
「大皇子做這件事情有嚴格的分工，屬下看到那些孩子的時候，已經被訓練成沒有自己思想的死士。屬下負責將他們送去夜涼，交給八皇子耶律齊。」
如今想起那些孩子呆滯沒有靈魂的畫面，小可的表情痛苦又悲愴。
「屬下再見到那些孩子之前，真的沒想到大皇子竟然這麼殘忍！」
悲劇已經造成，楚晚卿更關心那些孩子的去向。
「一共送出去幾批？有多少人？那些人現在如何了？」
小可道：「六月飛雪培養是死士，雖然耐藥性強好用，但死亡率非常高。他們試驗了十年，才終於送出去第一批，一共十人，但抵達夜涼的時候一個也沒活下來。屬下親眼看著她們七竅流血而死。等到第二批的時候，被戰王和戰王妃全部攔截。」
聽這麼一說，楚晚卿心裡沉重又發悶。
好好的孩子，被他們當成試驗品，最後全部喪命。
「那就等於，一個死士也沒培養出來。還犧牲了這麼多孩子，真是該死！」
說完，小可好像猜到楚晚卿要幹什麼，及時將自己的腿往後撤了撤。
「屬下真的悔不當初，這些日子日日向那些無辜的亡魂懺悔！屬下願意用畢生贖罪！」
楚晚卿冷笑看他。
「你不過是希望我給你治腿，所以才這麼說的吧。」
小可面色憋得通紅。
「屬下知道，說再多都不能讓王妃信任，以後有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務，王妃儘管吩咐屬下，屬下一定義不容辭。」
「為什麼？」
楚晚卿問他。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下這麼大決心，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舊主？就是因為這條腿？」
小可臉色有瞬間發白。
猶豫半天，不想說實話。
楚晚卿作勢要走，小可嚇得急忙開口。
「王妃別走，屬下都說。」
楚晚卿又坐回來，這次聽著小可娓娓道來。
「屬下自小和父母走散，三個月前，才終於找到自己的親人。那是才得知，我家中幼妹，早在五年前，就已經下落不明。失蹤的地方也是留下來五十兩銀子。這些年，我爹娘為了找我們兄妹倆，走遍了大江南北，哭瞎了眼睛。」
說到這裡，小可泣不成聲。
「是我造的孽，我不知道自己親手抓的哪個孩子，就是自己的親妹妹。我該死！我想贖罪！求王妃給屬下一個機會，不管是死是活，屬下這輩子只想找到自己的親妹妹。」
楚晚卿看著一個大小伙，在自己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命運輪迴，因果報應。
只是，不應該報應在一個無辜的小女孩身上。
上層社會的暗流涌動，最後受苦受難的，永遠是最貧苦的老百姓。
楚晚卿收斂起情緒，繼續給他上藥。
「只要你別再助紂為孽，也許，你妹妹真的能找到。但若是再繼續作惡，報應可就不只是眼前這些。」
楚晚卿也不確定，送去地下黑市大長老那裡的，有沒有小可的妹妹。
但如果這個人真心悔過，楚晚卿也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畢竟，如今大皇子對戰王府虎視眈眈，能有個知己知彼的人，也算是一個勝算。
只是楚晚卿還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大皇子為什麼要幫耶律齊？害自己的同胞給別國皇子培養死士，大皇子圖什麼？萬一以後他登基為帝，受威脅到可是他自己。」
小可解釋道：「因為夜涼八皇子曾經承諾，只要大皇子幫他培養死士，鞏固夜涼江山，八皇子也會幫助大皇子，除掉戰王，收復楚家兵權。在大晉，有皇后和賀家撐腰，大皇子覺得自己皇位十拿九穩，但唯有戰王和楚老將軍不跟他站在一邊，讓他感覺到深深的威脅，他不得不提前防備，提前從別國找聯盟。」
真是個豬腦子！
這樣想來，前世楚家被誣陷，一定是大皇子和耶律齊的聯合手筆。
至於夜九宸，只怕是被人算計，後面的下場也不會太好。
前世，大晉沒有了楚家和戰王府震懾別國，大皇子的皇位，只怕也坐不安穩。
她好後悔前世原主死得太早，沒能親眼看看大皇子自己做的孽，看看他是怎麼把自己的皇位和大晉的江山，葬送在自己手裡的。
「你還知道大皇子什麼秘密？自己如實全招來，讓我發現有什麼隱瞞，你這條腿就徹底別要了。」
小可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像倒豆子一樣，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急忙道：「屬下不敢有任何隱瞞。大皇子做過的事情，王妃已經知道很多了。但有一件事情，是關於兩位側妃的，這件事情連大皇子都蒙在鼓裡。」
楚晚卿重新搗藥，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小可繼續道：「屬下發現，以前時常有陌生神秘的男子出入陳側妃寢宮，每每這個時候，陳側妃都會找藉口支開身邊伺候的人。後來陳側妃懷孕，也是在大皇子不在的時候，屬下懷疑，這孩子可能根本不是大皇子的。
而且，屬下還發現，陳側妃偷偷派人，給月側妃的飲食里下藥。屬下離開大皇子府之前，好奇取了一些去外面找大夫看過，是導致女主不孕的藥。月側妃趁著陳側妃懷孕這段時間，日日勾引大皇子宿在自己屋裡，就是想自己也懷孕，不被陳側妃壓一頭。卻沒想到，她自己早就被算計了。」
楚晚卿聽著這個消息，有些意外。
可又覺得，這像是陳可兒能幹出來的事情。
她對這個人，一向沒什麼好印象，總感覺頗有心機，千方百計算計自己的嫡姐，讓自己嫁進大皇子府，也是目的不純。
聯想到之前，夜九宸設計讓大皇子抓了陳可兒和耶律齊密會。
楚晚卿好像知道這個孩子是誰的了。
這個耶律齊，怪不得一直支持大皇子。
這是想讓自己的兒子，當大晉的嫡長嫡孫。
這是要釜底抽大晉的薪呀。
而大皇子，就真的蠢到一點也覺察不出來嗎？
楚晚卿又問小可。
「錦繡大長公主回京那天，我也被黑衣死士刺殺，是大皇子乾的嗎？」
小可搖頭：「大皇子最近因為被皇上冷落，日日煩心，根本沒心思對付王妃。賀顯章倒是提過幾次，讓大皇子趁著戰王不在京城，儘快報仇，給王妃一點教訓。但大皇子顧忌失敗了再招皇上厭惡，不敢輕易動手。那件事情，應該不是大皇子做的。」
楚晚卿疑惑了。
如果不是大皇子，會是誰要刺殺她，還能嫁禍給耶律齊呢？
這件事情，對誰最有好處？
「最近，那個陳側妃，有什麼動靜沒有？」
小可搖頭：「沒有，日常安胎保胎，偶爾進宮跟太皇太后和皇后請安，神秘男子也再沒出現過。就算月側妃來挑釁，她也從不應戰，一心只想把自己的孩子平安生下來。她自己也知道，有了這個孩子，就是她畢生的儀仗。孩子沒了，她就徹底沒希望了。」
楚晚卿可不覺得，陳可兒是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人。
孩子是當娘的命，也是當娘的儀仗。
如今耶律齊被困在大晉生死未卜，她不能帶著孩子跟著耶律齊去夜涼享福。
而且，她在大晉，是被皇權承認的大皇子側妃。
而耶律齊這副樣子，就算她跟著回到夜涼，連個妾都不算，更不會有人把她的孩子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