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邊緣

  彌留之際,茗因目送冬嵐離開不到一會兒,便放慢了行進速度。

  星際海盜的星艦沒有駛入聯邦,他們的目標很堅定,只有茗因。

  兩人的飛艇在雲層之上周旋許久。

  艙內源源不斷地輸送氧氣,忽然,隨著「噔」的一聲,不知是哪裡壞了,艙內溫度開始升高變熱。

  怎麼回事?

  茗因看見星圖上,千就在自己的側後方。

  她排查了一周,發現是自己的供氧系統出現了故障。

  嘖嘖。

  不愧是改裝過的,質量真差。

  溫度在不斷升高,看來只能速戰速決了。

  茗因率先啟動了攻擊裝置,炮口從發動槳的方位緩緩出現,對準不遠處的飛艇便是兩發炮彈。

  整艘飛艇都震了震。

  似乎比起傷及對面的飛艇,對她自己的傷害才略勝一籌吧...

  茗因每一步都很小心。

  可,對面似乎沒有做勝的打算,兩人不再近身作戰之後,千卻以身來作威脅,步步都跟的很緊,像是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打算。

  茗因偏不給她這個機會。

  飛艇躲過了兩枚炮彈,面對著她俯衝而來,茗因一個轉彎,與她擦身而過。

  交接之處,擦過紅色的火光,飛艇開始發出警告:

  「危險!危險!艙內所剩氧氣稀疏,可能會對您的身體健康產生危害,兩分鐘後即將迫降。」

  警告聲一遍又一遍響在耳畔,星圖上跳出了彈窗,請茗因選定迫降點。

  茗因咬了咬唇,眼看情況有些棘手。

  「迫降到五區!」

  五區靠雪山,不說環境極端,人一定也是最少的。只要不被發現,一切都好辦。

  警報聲已經停下,卻開始了兩分鐘一百二十秒的倒計時。

  兩艘飛艇在半空對峙著,一點也沒有要降落的意思。

  忽然,槳葉發出一聲異響,一陣刺鼻的糊味飄過鼻尖。

  茗因咳嗽了兩聲,發現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了。

  對面的飛艇直直地向她衝撞飛來,帶著必死無疑的形勢,兩艘飛艇在空中碰撞,發出巨大的爆炸聲。

  一瞬間,茗因耳朵好像失聰了,聽不到任何聲音,而眼前的景象,也有那麼一小段時間不記得了。

  只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狠狠地撞擊到地面,失重感包裹住全身,讓她喘不上氣來。

  倒計時好像也沒任何用處,飛艇直直下墜。

  不行,這樣下去,她只會被爆炸炸得死無全屍。

  茗因僅憑自己最後的一點意識,強撐著身子從地上爬起來,抓住了操控台起身,即便視野模糊,還是靠一口氣吊著,把控方向,點擊了自動駕駛。

  飛艇快速往選定的迫降點飛去,下落的速度是每秒一千公里。

  看一切後續準備都到位了,她終於撐不住,一頭栽在地上。

  茗因不知道等待著她的是什麼,只覺得難受的感覺蔓延了全身,既熟悉,又陌生。

  她半眯著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幻化成了一幕幕的走馬燈,如同電影一般放映。

  她看到了茗淵的臉,那個時候,他還沒有這個名字。他剛從蛋里出來,全身赤裸,一臉純真地趴在自己身上,單純地以為用舌頭舔舐自己就可以變得完好如初。

  失重感讓茗因出現了幻覺。

  好難受,這個時候,茗淵在就好了。

  隨著飛艇落地,茗因聽見了極大的爆炸聲響。火光將自己包圍,她卻沒感覺到熱,也沒感覺到疼,而是感覺自己被一陣溫暖的觸感包圍,渾身都很舒服。

  要死了嗎?

  她睜開眼睛,只看到陣陣白光。

  飛艇落在了半山腰上,自己躺在了廢墟中。

  抬頭看,太陽十分刺眼,身邊是皚皚白雪,空中也飄著鵝毛般的,輕盈的雪花。

  這裡是查爾斯雪山。

  茗因一眼就認出了。

  爸爸媽媽...一定是爸爸媽媽保佑了自己。

  忽然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莫名的口渴,想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臂已經失去知覺,而雙腿也被重重的艙板壓住,麻木到失去知覺。

  「啊!!」茗因疼到尖叫,回聲在一小片區域迴蕩,回應她的,也只有自己。

  好疼好疼。

  她累得氣喘吁吁,努力了半天,還是在原地動彈不得。

  好渴,她的手一定是短了。

  當下已經來不及想別的了,茗因看到地上堆積得厚厚的雪,躺了下去,往地上啃了幾口。

  冰涼無比,雪在嘴裡慢慢化開,化成了雪水。她全部吞咽下肚,還是覺得不夠。就這樣一口接著一口,口腔都被凍得沒知覺了。

  稍微緩了一會兒,她一鼓作氣,用自己斷了的雙臂,將自己腿上的沉重的鐵板挪開。雙手抬舉起來的時候,整個像是失去了重心的娃娃,軟弱無力地耷拉下來,骨頭從皮肉里凸起,看上去十分可怖。

  茗因咬緊了牙關,如此的寒冷,身上卻已經都是汗。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腿上的重負終於被挪開。

  茗因累到癱在地上喘氣,看清自己的雙腿靜靜躺在雪地上,已經將一片白雪染紅。

  好疼啊。

  不爭氣的眼淚從眼角落下,卻被極低的溫度凍成冰珠。

  她一點也不覺得冷。

  渾身無力,就要死在這了嗎。

  「爸爸...媽媽。」

  查爾斯雪山是爸爸媽媽住的地方。

  茗因眼淚一個勁地往外淌,看著蒼白的天,爸爸媽媽一定在上面看著自己心疼得團團轉。

  「能不能來接接我,我好痛啊!」

  茗因嗚咽著,胸口一起一伏,從未有一刻哭得如此傷心。原來離爸爸媽媽這麼近,都沒辦法得到拯救嗎。

  她哭了好久好久,終於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才感受到了冷。

  她記得,從自己一歲的時候就開始了,摔倒的時候誰都不會來扶她。

  爸爸想要鍛鍊她堅韌不拔的性質,那個時候的茗因,也會無助,也會哭。

  但她天生就好動,從哪裡摔倒就會從哪裡爬起來。再是爬不起來的地方,也會有哥哥,也會有媽媽來扶她。

  這些都是再小不過的小事。

  而現在,再沒有人會來扶她一把了。

  仿佛一隻腳已經踏入了死亡的邊緣。

  茗因不斷向上趴著。

  再往上一點,就是爸爸媽媽和哥哥的墓了。

  她要回到媽媽和哥哥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