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甄嬤嬤這時候匆匆忙忙地跑進來，摟著瘋癲的孟氏，連忙給謝姝白道歉：「四姑娘！夫人因為瑤姑娘的事急火攻心，病糊塗了！說的話您別放在心上！」
真的是病糊塗了嗎？可是她怎麼覺得這時候的母親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只有自己，還活在矇騙和謊言裡！
窗外又是一陣悶雷，謝姝白搖搖晃晃地走出門，雨絲綢密，將鬢髮打亂，她也滿不在乎，大雨沖刷自己的軀體，手心的污血落在地上，她抬頭，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那聲音詭異恐怖，周圍的下人都被謝姝白癲狂的模樣嚇住了，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上去。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謝姝白拉著其中一個丫鬟，眼睛裡不知道是悲傷還是喜悅，「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缺母親？誰都可以來當我的母親？」
「不！四姑娘……」小丫鬟嚇得顫抖。
「那你呢！」謝姝白又轉向另一個，「你想當我的母親？你來當我的母親好了！」
「不敢不敢！奴婢不敢！」另一個小丫鬟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怎麼你們所有人都不願意當我的母親嗎？孟氏也不願意……」謝姝白的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忽然又大笑起來：「我想起來了！我的母親是孟府的下人！因為姿色不錯，被我父親收回房裡！生下了我！可是父親因病去世，母親便被孟家人給活埋殉葬了！她早死了！」
「你知不知道！她們還想讓我去殉葬！我被他們打得好疼啊！」謝姝白開始大哭，「然後我跑到了這裡，我跪著求我姑母，讓她當我的母親！」
忽而又大笑：「可是我沒有成她的女兒，而是成了她女兒的墊腳石！從小到大，只要雲瑤犯了一點錯誤，受了一點點傷，她都會十倍百倍地加在我身上！我習慣了去保護她的親生女兒！可是……」
「可是誰來保護我呢！」謝姝白近乎嘶吼，眼淚從空洞的眼睛裡落下來，「你不是說，我也是你女兒嗎？為什麼你不保護我呢！為什麼這麼多年，你就不能愛一愛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
謝姝白狂笑著奔出去，不一會兒在了雨簾里消失，不知去向。
雨越下越大，把窗戶打得啪啪作響，青書把屋子的窗戶都關起來，再扭頭的時候，松槐從雨中走進屋裡。
「姑娘呢？」
青書給她遞過去一塊毛巾，指了指屏風裡面，松槐接過，擦了擦頭頂和肩上的雨水，走上去。
屏風裡面，馮葭正在對鏡梳妝，燭火下，他的膚色像雪一樣白皙，長發如墨，五官清麗逼人，松槐忍不住多停留了一眼，而後才將手裡的書信交出去，道：「謝皓軒托人來信了。」
馮葭接過信，展開，掃讀了一遍。
裡頭交代了兩件事，第一件，南城郡主自從回到府邸後，就坐了小月子，所以向隆慶帝求縣君封賞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丈夫，徐淮。
那就說明，徐淮很可能也在太子麾下？馮葭若有所思。
第二件事，在林中刺殺她的人已查清，確實是謝雲瑤，她用重金在綠林發了一個殺手令，以黑雀為名的殺手組織接了這趟鏢。
黑雀？
馮葭閉上眼睛，回憶那日的場景，那些人全都穿著夜行衣，看不清長相，但是他們都帶著一枚古銅色的戒指。
戒指的造型是……黑雀。
「呵」。馮葭冷笑一聲，將書用火燭點燃，在手裡化為了灰燼。
她對著松槐道：「你去幫我發個殺手令。」
→
「你要殺人？」松槐詫異，「你要殺人的話，我可以幫你，何必找那些人？」
「不，」馮葭卻笑了笑，松槐只覺得那笑容陰沉得可怕，「這件事只能他們去做。」
「咚咚咚！」
有人拍門。
二人對視一眼，松槐會意，慢慢走進房間的黑暗裡，青書走進來道：「姑娘，四姑娘來了。」
謝姝白？
「她來找我做什麼？」馮葭皺眉。
「四姑娘說，她有重要的事要與姑娘商議。」
馮葭打開門，發現謝姝白站在前院裡，沒有帶僕從，也沒有帶傘，身上全是飛濺的泥點子，頭髮蓬亂，像只落湯雞，與平日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謝府嫡女，大相逕庭。
「四姐姐找我有事兒嗎？」馮葭將人請進屋裡，為她奉上杯熱茶。
謝姝白將茶杯捧在手心裡，掃視周圍，欲言又止。
馮葭一抬手，屋子裡的幾個婢女全都撤了出去：「現在可以說了嗎？」
謝姝白蠕了蠕唇，猶豫半晌，下定決心一般：「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交易？」
「你不是想要孟氏的命嗎？我可以幫你！」謝姝白握了握拳頭。
馮葭在一旁聽著，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絲笑意：「四姐姐，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為何要母親的命？」
她要的，一直都是謝府所有人的命！
「你不用跟我裝，他把你送到石城那樣的地方，而且還教唆那石城王氏對你各種欺凌，暴打，你回了京城，她又想盡各種辦法置你於死地，我不信你不恨！」
「那又與你有什麼關係？」謝姝白是個難得的聰明人，即便她隱瞞對方也不會相信。
「我可以和你合作，幫你殺掉她，讓她痛不欲生！」頓了頓，謝姝白的眼睛裡湧出一股黑色的濃霧，「但是我有一個要求，我要你幫我，除掉孟氏的娘家，勇毅伯爵府！」
馮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手指一下一下有規律的點著桌面：「我為什麼要和你合作？我的仇，我自己可以報，還有你說的什麼孟家？勇毅伯爵府可不是什么小門小戶，我為什麼要幫著你對付他們，得罪他們？
謝姝白嘲諷一笑：「你以為你不去惹他們，他們會放過你？」
「謝雲瑤就是你殺的，京城流言都是你放出去的，你知道謝雲瑤是嬌嬌小姐，性格脆弱，受不了一點刺激，所以你利用輿論殺了她！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一點，我能看出來，孟氏看不出來嗎？勇毅伯爵府看不出來嗎？你躲不過去的，倒不如我們合作，主動出擊！」
馮葭捕捉到了她臉上細微的表情，那是滔天的恨意，她不是孟氏的馬前卒嗎？為何如今又這麼恨她？
「給我個理由。」馮葭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誘我上道？所以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我恨！」謝姝白抬頭望天，「我恨這座宅子！恨孟氏，這裡困了我十年，孟氏騙了我十年！所以我要把她們都殺掉！對不起我的人，都得死！」
馮葭卻站起來，一副要趕人的樣子，「你說的這些，並沒有打動我，他們我可以自己殺，沒有必要非得給你合作不是嗎？」
謝姝白有些慌了：「你想要什麼？皇后之位？我可以給你鋪路，到時候這後宮都是我們姐妹的，如何？」
馮葭不以為意：「青書，送客！」
「等等！」謝姝白立刻喊道，她雙手握拳，像是下定了決心，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馮葭，「我知道父親的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