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弄死民國渣男(6)

  如何弄死民國渣男(6)

  林時恆自己先翻身下馬,又伸手將方鄭抱了下來。

  小小孩子腳一落到了地面上,就邁著小短腿朝著母親跑了過去,一頭扎在了她懷中:「娘!」

  方黎澄將兒子抱住了,雙目望向站在馬前,正一身精神軍裝笑著朝自己望來的男人。

  他真的長大了,原本的少年俊俏面容如今已經化為了成熟男人的英俊,一舉一動,都帶著獨屬於軍人的鋒利,可那雙眼中在看到親人時,依舊如曾經那般溫柔。

  「恆哥兒……」

  「恆哥兒!」

  比起怔怔站在原地的方黎澄,方夫人急促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就紅著眼迎了上去,「你回來了,你總算是回來了……」

  「嬸嬸,讓嬸嬸擔憂,是我不對。」

  林時恆如曾經那般,愧疚的垂下頭,擺出道歉的姿勢。

  方夫人哪裡捨得怪他,這五年中,她已經從希望人能早日歸來改成了能平安回來就好,最後直接改為了只要能活著回來就行。

  她正要好好的問問這孩子如今過的怎麼樣,怎麼五年沒有音訊,任茯苓已經從驚慌中回過了神,紅著眼看向前方那給自己戀人三個槍子的男人,怒聲道:「你怎麼能開槍打人,還有王法嗎!」

  沈雲傾沒有應和,他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頭,此刻捂著手臂,臉色慘白的坐在地上只顧慘嚎,哪裡還能聽得到外面的動靜。

  林時恆這才將視線從親人身上移開,冷冷抬眸,掃了任茯苓一眼。

  他能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自然是殺過人的,這一眼看過來的殺氣不似作假,仿佛下一刻就要拔槍將任茯苓擊斃當場一般。

  目光對視,任茯苓被嚇得後退一步,背脊出了一身的冷汗,白著臉抖唇,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心中只覺得不妙,這兇徒既然敢當街拔槍行兇,又怎麼會做不出殺人的事來,瞧著這人與方家親近,任茯苓是知道方家當初曾與沈家當眾起衝突的,就連沈伯父都是倒在了方家門前。

  方黎澄剛才甚至還打了雲傾一巴掌,可見心思狹窄,恨他入骨,指望方家幫忙攔著是不可能了,而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雲傾又受了傷,本就處於劣勢,更何況這人還有槍……

  就在任茯苓心中升起恐慌,覺得自己要命喪當場時,幾人身後傳來整齊的跑步聲,仿佛有許多人正往這邊趕來,想必是護城軍聽到槍響過來查看。

  任茯苓心中的絕望立刻散去,急切抬眼看向後面,眼中滿是希冀。

  來人果然是護城軍,準確的說,是開著車趕來的護城軍,跑步聲還在繼續,卻未見到人來。

  任茯苓此刻哪裡還關注的到這些跑步聲,只一眼瞧見了穿著熟悉衣服的護城軍,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衝過去,對著為首一看就是領頭的護城軍道:「這裡有賊人行兇,打傷了我男友,他手上還有槍,你們快些制住他!」

  她話音剛落,被方黎澄抱著的方鄭就先對著領頭人脆聲叫道:「小舅舅,她胡說,是她和那個人想要欺負娘親!」

  小舅舅……

  任茯苓一驚,這才想起來,方黎澄好像是有幾個表哥,其中一個在護城軍中做事,這事還是沈雲傾對她說的,言語間很有因為他棄文從武而升出的鄙夷不解。

  沒想到求助的人居然還是和方家有親的,她咬牙,料想人多眼雜,這方家的表親不敢當面偏袒,又催促道:「他一個孩子懂什麼,持槍傷人的可不是我們,大人遲遲不抓人,是想要偏袒親戚不成!」

  邱佑寧冷冷看了她一眼,又掃視了一眼在場有了些什麼人,在看到穿著軍裝,朝他微微點頭示意的林時恆時,眉目微微鬆了松。

  「不知小姐說的賊人是哪一位?」

  「是他!」

  任茯苓沒有察覺到面前人與林時恆的視線交流,對著林時恆就伸出了手指認。

  「方才我親眼所見,他用槍傷人,想必是哪裡闖進來的兵匪,還請大人秉公處理,將此人帶回去處置。」

  「呵。」

  邱佑寧笑了笑,「小姐說笑,我哪裡能敢將這位帶回去處置呢。」

  「你!」

  任茯苓皺緊眉,望向他的視線頓時充滿了批判:「難道大人是想要因為與方家的關係包庇嗎!」

  她剛剛說完,街道的轉角處,便跑來了一列列扛著槍步伐一致的大兵。

  在任茯苓訝異又帶著些許害怕的視線下,這些大兵一直跑過了她,又列隊站好,為首的一個年輕人下馬,對著林時恆利索行禮。

  「稟大帥,兩千兄弟在城外紮營,一千人已成功進城!」

  「好。」

  林時恆點點頭,又去看邱佑寧:「我自己帶著兩百人,剩下的人就麻煩表哥安置了。」

  邱佑寧自從知道這鼎鼎大名的林九大帥居然是自己那個五年前離開家的沒血緣表弟後,整個人就陷入到了亢奮中。

  他可不是只會死讀書的性子,若不然也不會在當初初窺亂世時棄文從武,現在天下亂著,以往再怎麼受人尊敬,那保險也不是自己手裡頭的力量,到時候若有個什麼萬一,還是得為人魚肉。

  因此,這才有了接管護城軍里的邱佑寧。

  只是他借著人脈到了這個位置才沒多久,沒碰上外界勢力,倒是先碰上了自家親戚,還是一個手握兵權的親戚,心中的欣喜與如何重重鬆氣自然是不會說的,腰杆子卻是從知道這個消息後生生撐硬了不少。

  望向敢得罪林時恆的任茯苓的視線,也都硬氣了不少。

  自從林九大帥要來金城的消息傳出去後,金城一直也沒給防禦或者出逃的計劃來,如今誰不知道,這金城算是直接被林大帥給占了。

  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如此冒犯大帥,若是碰上脾氣不好的,直接一槍崩了也沒人說什麼。

  邱佑寧都在心底了默默打好了「女人當街辱罵大帥意圖破壞兩邊和平被當場擊斃處決」稿子了,沒成想成了大帥的林時恆卻瞧都沒瞧任茯苓,和親衛說了兩句話後,就揚聲對著邱佑寧道。

  「許久未歸家,如今我思家心切,就先與家人回去了,日後再好好與表哥喝上幾杯,感謝我不在家時您對方家多有照料。」

  別說喝酒了,只要能夠搭上線,喝白開水都行啊!

  邱佑寧連忙應下了,想著他這沒什麼血緣的表弟如今都是大帥了,竟然還如往日那般好說話。

  這麼一個冒犯了他的女人,如今權勢在手,卻沒有將這些人直接給處理了,心性可嘉,當真是讓人敬佩……

  ……砰!

  邱佑寧這心裡的話還沒有想完,就見著林時恆掏出槍,對著地上一直在低聲痛呼的沈雲傾又補了一槍。

  只是這次,卻是瞄準了他的右腿。

  原本剛剛低下聲音的沈雲傾又猛然放大了音量,血紅著眼忍著疼怒然抬眸看了過來,卻又在對上林時恆冰冷視線後一僵,緩緩的又垂下了頭。

  望著他這慫樣,林時恆嗤笑一聲,「沈大少,許久未見,你還是這樣欠揍啊。」

  「今日我與家人重逢,心情好,便放了你,只是你需記牢了,日後切莫再讓你那張噁心的臉出現在我面前,你出現一次,我便送你一槍,概不封頂!」

  沈雲傾身子顫抖著,感受著上方鄙夷的視線,恨不得找個縫隙鑽進去,如果是沒有挨過槍子的他,現在應該毫不畏懼強權,對著這個居然敢當街行兇的男人用言語將他擊垮。

  可現在,看過了林時恆那仿佛在望著死人的視線,一向無所畏懼的沈雲傾心中冒出了懼怕來。

  如果再招惹他,也許真的會被打死。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哪裡還敢說話。

  林時恆緩緩收回了對著沈雲傾的槍,別在了腰側,幾步走到了自從他出現就一直在怔怔望著他的方黎澄面前,收起殺氣,臉上露出了笑來。

  「姐姐,讓我抱鄭哥兒吧。」

  方黎澄抿唇,點點頭,將懷中的兒子遞了過去,看著方鄭乖乖被林時恆抱在懷中,一雙黑溜溜的大眼帶著些許好奇的左右看著,心中也放鬆了下來。

  林時恆將懷中孩子抱的穩穩地,也沒上馬,就這麼道:「走,我們回家去。」

  從聽到他是大帥之後就一直神情恍惚的方夫人被丫頭攙扶著走,林時恆與方黎澄一道,只是不知道是他有意還是無意,兩人看起來像是並肩走著一樣。

  一群大兵都安靜跟在身後,只是他們嘴巴安靜,走起路來整齊步伐卻發出了聲響,就這麼回去的短短一條路,惹了不少膽子大的人打開窗戶悄悄看。

  一樓的也許瞧不見前面走著的人,二樓的人卻能看到走在這群威風凜凜大兵前面的是一個腿長腰窄,抱著孩子的軍官。

  之前金城高層有估算過林九大帥大約到達時間,只是沒想到林時恆到的比他們預想中的還要早一些,又是一進了城就先去了方家,因此收到消息趕忙趕來迎接時,也只能在方家門外小心,小心的遞消息進去請求見面。

  林時恆剛剛坐在方家的大廳椅子上,不到半個小時,已經陸續來了三波人請求與他見面,這些人的名字方夫人沒少聽,都是一些她若是遇到了他們的婦人也需要畢恭畢敬捧著的人名,見著林時恆直接拒絕,心下不免有些擔憂。

  雖然如今瞧見了林時恆威風的樣子,也聽到了那些兵喊他大帥,可她還是擔憂林時恆會為了與家人敘舊而憑白得罪了人,等到林時恆拒絕了第三個來訪者時,沒忍住開口問道:

  「恆哥兒,他們都是有威望的人家,你這樣掃他們的面子,會不會出什麼事?」

  「無妨的。」

  林時恆依舊如五年前那樣坐在下方位置,懷中還抱著方鄭,聽了這話抬臉一笑,溫聲解釋道:「如今我也算是接手了金城,一群人都想著要見了我好打探底細,若是現在鬆了口與這些人見面,恐怕要見我的人就要從今天排到明天去了,與其到時累著,還不如就這麼晾晾,等到修整好了,發帖開個聚會邀請他們過來也就是了。」

  方夫人雖然在丈夫走後一直苦撐家中,可到底與之交流的都是一些太太小姐,聽了他的話便點了點頭,「是我想的不周全,恆哥兒果真是大了。」

  如此周全處事,讓她心中也多了幾番慰貼。

  「嬸嬸說笑,我就算是再怎麼大,在嬸嬸眼中,始終都還是您的孩子。」

  林時恆笑著接了話,一雙眼卻望向了坐在對面的方黎澄,五年過去,她相貌依舊,甚至還因為這五年中徹底放下了沈家而神色間多出了一些吸引人的淡然清雅,光是坐在那,就讓人的眼光移不開去。

  方黎澄也感受到了他看過來的目光,微微抬眼一看,呼吸便是稍稍一窒。

  無他,林時恆看過來的視線,已經不是一個弟弟在看姐姐,而是男人在看女人,充滿了侵略性。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連忙低下頭避開了這視線,林時恆也不追逐,而是若無其事的又與坐在上方的方夫人說起了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

  他能坐上這個位置,兇險自然是有的,只是為了不讓方夫人擔心,林時恆挑挑揀揀只說了些自己如何順利,又如何被大帥看重,最後自己也成了大帥的事。

  他們說完了話,坐在林時恆懷中,一直在乖乖仰頭安靜聽著的方鄭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機會,脆生生的就問了。

  「姥姥,這位大人便是舅舅嗎?」

  不等方夫人回答,林時恆先一樂,「光顧著敘舊,倒是忘記讓你這個小傢伙認識一下了。」

  他說著,伸出修長指尖,輕輕捏了捏他白嫩帶著嬰兒肥的臉蛋,「你知曉我?」

  「我知曉舅舅小名恆哥兒,姥姥母親總是念著的。」

  方鄭在不熟悉的長輩面前一向是小大人的模樣,即使現在被抱在懷裡也不妨礙他認認真真的坐直小身子回答問題。

  「大人叫我姥姥嬸嬸,又叫我母親姐姐,又喚做恆哥兒,也不難猜到,您便是我剛出生時離開家中參軍的舅舅。」

  「這孩子,果然聰明。」

  林時恆臉上對他喜愛更重,將人從左腿抱到了右腿上,笑著颳了刮他的鼻子。

  「我走時,你還在襁褓中,臉紅紅皺起,不聲不響的只顧著睡覺,瞧著跟個小猴子一樣,那時我還在心裡悄悄想著,你長得這般丑,日後娶不到媳婦可怎麼辦,沒成想,現在竟長成了這般粉雕玉琢的討喜模樣。」

  「你這樣討人喜歡,我倒是不想做你舅舅,只想讓你成我的娃娃了。」

  他這話聽上去是在說玩笑話,一雙眼卻又望向了方黎澄,得來她臉一紅惱怒瞪來一眼後,這才眉眼間帶著順遂得意的將視線收了回來。

  方鄭聰慧卻年幼,沒聽出他是在借著開玩笑說真話,坐在上方的方夫人可從未忘記當初林時恆想要求娶方黎澄的事,聽了這話便立刻提起心神,親眼瞧見了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

  她沒想到,都過去五年了,恆哥兒的心思竟然還是未變,如今他不再是那個容易年少衝動的少年人了,瞧著行事說話都俱穩當,若說五年前她還擔心這孩子是為了報答方家委屈自己,如今恆哥兒都算是功成名就了,若是想要報答方家有的是辦法,何必要搭上自己。

  也就是說,他心意未變,竟是認真的。

  方夫人一時又心緒複雜起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處理這兩個從小在身邊長大的孩子之間關係。

  這邊的方鄭可沒想那麼多,聽著這個未曾謀面的提起自己小時,還道了這樣親近的話語,一直緊張板直的脊樑稍稍放鬆了一些,心中也升起了一些親近感,只抿著唇細聲替自己分辨:「我知曉的,孩童剛出生時都是那般模樣,長大了就好。」

  「喲,你這么小個孩子,竟然還知道這個了?」

  「大舅舅家的小妹妹出生時,我有隨著母親姥姥去探望,曾見過她的。」

  林時恆哈哈笑著抱著他又問了幾個問題,一問一答間,方鄭已然徹底放鬆下來,小小身子也不再直直坐著,而是有些信任的軟軟靠在了林時恆懷中。

  他年紀小,府中也沒有同齡人陪著玩,三歲之後就跟隨寇先生開始念書,平日裡也很少與人說這麼多話,再加上今天多多少少受了驚嚇,被這樣安全的抱在懷中,說著說著話,就打起了小哈欠,不到幾分鐘,眼睛便一閉一閉的,眼看著就要盹過去。

  林時恆抱著他哄了哄,去看向上首坐著的方夫人,「嬸嬸,鄭哥兒有些困了,您今日也受了驚嚇,該要好好休息,不如您先帶著他回屋歇息會吧?」

  院子裡這麼多丫頭,要帶方鄭下去睡覺哪裡用得上方夫人,她方才就知曉了林時恆還未放下當初提的那檔子事,如今心下了悟,應下聲便起來,抱著方鄭出了廳,給了林時恆與方黎澄單獨相處的機會。

  方夫人與方鄭一走,廳里的氣氛立刻變得古怪了起來,方黎澄已經猜到了林時恆要說什麼,垂下臉,急急站起來,有些慌張道:「我今日也有些乏了,先回屋子了。」

  「姐姐何必要這麼躲著我。」

  林時恆起身攔住了她,瞧著她一張原本嫩白的臉,那上面此刻滿是不知是羞還是窘而瀰漫出的紅暈。

  「我如今已經二十了,年歲不再如當初那般小,可我待姐姐的心,卻還是一如既往。」

  方黎澄心中仿佛有隻蝴蝶在飛著,被他這句話弄的徹底亂了心神,只勉強擠出聲音來:「恆哥兒,你又何必非要我?」

  「你如今已是大帥,前途不可限量,這天下年輕美貌的女子又賢惠持家的女子數不勝數……」

  「可她們都不是姐姐。」

  林時恆耐心聽著她說完,才繼續道:「不瞞姐姐,三年前我剛剛站穩腳跟時便想歸家,只是那時到底還羽翼未豐,只能先派了寇元來家中替我照看你們。」

  方黎澄訝異抬頭:「寇先生?」

  她倒是沒想到,教導方鄭念書的寇先生竟然也是林時恆派來的。

  「姐姐這五年來,雖然總不出府,卻也在研讀書籍,苦讀詩書,這些寇元都已告知了我,沈雲傾在外面污衊姐姐是封建婦女,可我卻知道,你心中自有溝壑,從前不會,只是不被允許學,若是姐姐嫁與我,你我二人互相扶持,姐姐不方便去做的事我去做,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便好。」

  方黎澄眼睫緊張顫動著,握緊了手中帕子,低低道:「你且讓我再想想,我們到底一直都是以姐弟相稱,更何況我還是再嫁之身,你如今已是大帥,本就不相配……」

  「我這大帥的位置,是為了保住家人才得的,姐姐便是我的家人,若是嚴格說起來,我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子,姐姐卻是方家的大小姐,真正論起相不相配,該是我配不上姐姐才對。」

  方黎澄被他說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道:「你何苦要自己輕賤自己。」

  「那姐姐又何苦要輕賤自己,所嫁非人又不是你的錯,憑什麼那賤人就能若無其事的再尋新歡,姐姐卻要因為他而不敢再嫁,他當初如此對待你,姐姐該做的應該是要過的比他幸福,讓他親眼看看,離了他,姐姐過的反而要比起之前強出太多才對!」

  聽到這話,方黎澄不免怔住。

  從她離婚之後便不愛出門交集,除了不想惹事端,也是不想見那些昔日的相熟人。

  都道離婚是新社會的東西,可一切都仿佛和舊社會沒什麼兩樣,男人離了婚,第二日就可以大肆舉辦婚禮,迎娶年輕貌美的新太太。

  女人離了婚,卻只能深居簡出,連新戀情展開都要遭人背後說嘴。

  如今社會便是如此畸形的模樣,那些感受到這種苦楚的女子是弱者,她們所說的話沒人會聽,也不敢說,而沒感受到這種苦楚的人也只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方黎澄性子淡,這五年中也未想過再嫁,除了害怕再所遇非人之外,心中未嘗不是對著離家遲遲不歸的林時恆抱有一絲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想。

  只是她從未想過,林時恆,竟然是真的站在她這邊的角度為她著想。

  提起了沈雲傾,林時恆眼中柔意稍稍散去,冷笑一聲,「不瞞姐姐,今日我本可以一槍殺了他,可想到當年你所受侮辱,又覺得殺了他太過輕鬆了,我就是要讓他活著,看我們方家如何蒸蒸日上,看被他肆意拋棄侮辱的姐姐如何幸福美滿,看鄭哥兒這個被他所棄的孩子如何受人尊敬,好讓他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悔恨中,如此才可解了當初姐姐被辱之恨!」

  「恆哥兒……」

  方黎澄真的有點被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給震住了。

  趁她沒回神,林時恆握住了她細嫩的手,認真問道:「姐姐,嫁給我吧。」

  「我會讓你幸福,將鄭哥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子來照料的。」

  「我、我……」

  她猶豫不決,一時之間竟然忘記抽回被面前人握著的手,明明知道不該以再嫁之身嫁給如今正是事業高峰的林時恆,可心中的心動卻又騙不了人。

  最終,方黎澄咬咬牙,急急抽回了手。

  「此事日後再說,我還需想想。」

  「誒!」

  她沒有一口回絕,便是有八成希望,穿著一身帥氣軍裝的男人連應聲都帶上了幾分歡喜,仿佛方黎澄已經應下了他一般,惹得她臉上的紅又多了幾分。

  被他這麼看著,心裡竟然也冒出了幾絲甜來。

  方夫人坐在床前,一下一下輕拍著方鄭,哄著他睡熟。

  想到恆哥兒終於平安回來,她一邊在心底念著佛,一邊又掛念著這兩個孩子之間到底談的怎麼樣,恆哥兒的想法肯定是沒變的,只是不知道澄姐兒是怎麼想的。

  五年裡,這孩子是如何一頭扎進了書堆里方夫人看的清清楚楚,方黎澄倒是不研究古文,只愛看近代文學,又自學了國外話,研究國外的一些書籍,方夫人不知道她只是想單純的充實自己,將這筆帳一股腦的就算在了沈雲傾身上。

  若不是沈雲傾當初那樣的侮辱人,她好好的澄姐兒怎麼會這樣成日裡抱著書研讀,無心交際。

  方夫人還是比較傳統的女人,只覺得女人不結婚,就如同無根的藤蔓,倒不是說不結婚就不被她接受,只是她自己吃夠了因為丈夫去世而被人欺凌的苦。

  這世道,說是受新社會影響,男人女人都可出來工作,可實際上,女人不還是照樣受人歧視,尤其是方夫人剛剛失去丈夫的那段時間,即使她曾經照管過家務,那幫子掌柜不還是仗著她丈夫不在聯手合起來欺瞞嗎?

  想來想去,又想到了當初的無助,方夫人嘆了口氣,不再想下去。

  罷了,這兩個孩子也已經長大了。

  該如何做,就讓他們自己來做決定吧。

  林九大帥原來是金城方家的林時恆。

  這個消息在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上層。

  這些位高權重的大人們難得沉思了一陣。

  林時恆?

  他們對這個名字大多是沒有印象的,畢竟他離開家時才十五歲,之前一直在念書,只能算得上一個少年郎,方家家主早早去世,方家失了依靠,如林時恆這樣沒有靠山的小少年是絕對不會和他們有交集的。

  誰能想到,不過短短五年,當初默默無聞的少年,竟然成了和他們平起平坐,不,準確的說是高於他們的大帥了呢?

  這些人訝異過後也沒有覺得不可能,畢竟如今這個混亂的時期,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如今金城算是易主,他們日後都要仰仗這位林大帥,自然要知道他的喜好以便投其所好。

  林時恆曾經在金城留下的信息很輕易的就送到了這幾人的書桌上。

  被方家收養,一直當做少爺般的養大,十五歲之前都是按部就班的念書,直到五年前,沈家少爺沈雲傾與其姐離婚。

  那是林時恆第一次展現出鋒芒來。

  他將方小姐接回了家,又登報宣布是方小姐要與沈雲傾離婚,同時滿城都傳起了沈雲傾拋棄妻子的流言,沈家家主帶著兒子登門想要迎回兒媳婦,卻在沈雲傾跟隨戀人任茯苓離去之後灰溜溜回了家,不久便中了風。

  這看起來是巧合中的巧合,畢竟當初方家勢弱,唯一以強硬姿態站出來的人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沒有人會多想什麼。

  可在如今這個少年已經成為了大帥後,當年這樁舊事便要引人深思了。

  為何任茯苓那麼巧合的就出現在了方家門口呢?

  那位單只用了五年就坐上大帥位置的林大帥當初有沒有出手?

  陳年舊事,不得而知。

  但可以確信的是,這位林大帥親近方家,憎惡沈家,否則也不會進城第一天就送了沈雲傾四個槍子了。

  投其所好,自然是要疏遠甚至針對沈家了。

  他們下決定下的很快,反正沈家和他們又沒有姻親,就算是對沈家出手討好不了林大帥,也沒什麼損失。

  於是被任茯苓艱難叫了車拉回府中,又在取子彈時幾乎要被痛死的沈雲傾從暈厥中醒過來便得知,家中產業幾天之間,竟然都遭遇了打擊。

  面對沈母的哭泣,他幾乎沒有思考便認定了是林時恆干出的事。

  想要討公道,又被沈母強行拉住。

  「傾哥兒!如今我沈家已不比曾經,方家卻因為出了個大帥而威風了起來,你去也是沒用的。」

  沈雲傾這才清醒過來。

  是啊,這已經不是五年前他要與方黎澄離婚時,方家只能隱忍將人接回去的時候了。

  林時恆現在成了大帥,又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若是他貿然前去,說不定,他還真能再給自己一顆槍子。

  風水輪流轉,哪裡能想到,沈家與方家的地位,竟然只用了五年時間就掉了個個呢。

  如今手臂與右腿還在疼的發脹,沈雲傾白著臉,不甘不願的坐了下來,「難不成,就真的這麼任由他方家欺人太甚嗎!」

  「當初雖然是我對不起方黎澄,可我也做出了補償,讓那個孩子在方家待了這麼久,難道還不夠讓他們消氣嗎!」

  沈母擦著眼淚,想到這幾年家中因為丈夫中風而越發艱難,兒子每日只顧著在外追著那個叫做任茯苓的女人到處跑,全然不顧家業,她自己一個人打理困難不說,獨木難支,時時被人矇騙,若不是沈家還有底子在,恐怕早就敗了。

  如今林時恆以大帥身份回來,又恨毒了沈家,本就艱難支撐著的沈家哪裡還有未來。

  她慌了心神,竟然想出了個主意來。

  「傾哥兒,你聽娘說,恆哥兒最疼他姐姐,當初他那樣靦腆溫和的一個孩子,能為了他姐姐帶著人砸了我們家,一定姐弟情深,我們是因為澄姐兒才與方家結怨,這解決的法子也在澄姐兒身上。」

  「你去和她認錯吧,認了錯,將人和我那孫兒接回來,一家人和好如初,恆哥兒疼他姐姐,不光不會再針對我沈家,還能多有照拂。」

  沈雲傾臉色鐵青:「娘,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我根本不喜歡方黎澄,我喜歡的是茯苓,就算是娶,也是要娶茯苓才對!」

  沈母一向溫柔,此刻也被滿腦子情情愛愛的兒子氣的拍了桌子。

  「混帳!你為了那個女人,連我們沈家都不顧了嗎!」

  沈母這五年撐著家業,早就疲憊不堪,此刻只想著趕緊為沈家找個靠山,見兒子被自己的話震住,臉色蒼白的望著她,稍稍緩和了一下神色,溫言勸道:

  「娘知道這是委屈了你,但澄姐兒性子不錯,這五年又沒有再嫁,心裡肯定是想著你的,你將她哄回來,好好待她,她肯定願意與恆哥兒說你的好話,等到沈家這劫難過去了,那任茯苓你若是喜歡,就養在國外,到時候,大不了你與之前一樣,經常到國外去就是了,澄姐兒愛靜,不會去國外尋你的。」

  沈雲傾依舊咬牙不干:「這是委屈了茯苓,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你這孩子,傻不傻,國外不是有那穿著一身白的婚禮嗎?

  你帶著茯苓在國外再結一次婚不就行了。」

  沈母又是以沈家逼迫,又是好言相勸,不出半個時辰,沈雲傾就「不情不願」的低了頭。

  只是心中,還在為著自己要放下身段討好方黎澄而不甘。

  沈母見兒子答應了,連忙讓人備禮,帶著沈雲傾匆忙就往方家趕去。

  至於方黎澄會不會答應再婚,她一點都不擔心,雖說當初是他們家對不住沈雲傾,可她的兒子人品才貌都遠勝於常人,何況還有她這個待方黎澄如親女的婆婆在,再加上方鄭不能沒有爹爹,這門婚事,最終方家還是得答應的。

  沈雲傾雖然不願,想的也與母親差不多,畢竟他還記得兩人結婚後為數不多的見面,方黎澄都將他照顧的十分妥帖,望向他的神色也十分柔軟。

  雖然上次有了衝突,但那也只是因為孩子丟了,女人大多護崽,他也能理解。

  母子兩人信心滿滿,到了方家門口,卻看到了滿堂張燈結彩,門上甚至還貼著喜字。

  方家要辦喜事了?

  他們也沒深思,上前就要去問那些忙碌的小子丫頭詢問進府,結果人還沒上前,就見著了穿著一身凌厲軍裝的林時恆拉著方鄭的手走了出來。

  瞧見他了,沈母心中一喜,連忙叫了聲:「恆哥兒,許久未……」

  ……砰!

  林時恆也看見了他們,一句話都不說,掏出槍直接打在了手臂與腿還打著繃帶被人攙扶過來的沈雲傾左腿上。

  「啊!」

  本來就只是勉強被攙扶著支撐的沈雲傾慘嚎一聲,噗通倒在了地上。

  饒是母子兩人來之前演練無數次,都沒想到林時恆竟然這樣狠,見了面一言不發就上槍子,一時之間都亂了心神。

  沈母焦急的看了看兒子,抬眼望向站在台上的林時恆:「你怎麼下手如此狠!也不問問我們是來做什麼的就如此,可還有天理!」

  「天理?」

  林時恆面無表情,緩緩將槍口移到了沈母臉上,見她焦急憤怒的神情僵硬下來,微微挑眉,嘲諷一笑。

  「你且問問你兒子,我是否與他說過,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出現一次,我便打他一槍,概不封頂。」

  「你、你!」

  沈母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想到來的目的,只能暫時收了怒意,「恆哥兒,我昔日也是將你當成子侄看待的,你不看在我兒子的面子,也要看看我與你沈伯伯的面子,今日我們來,的確是有正事相商,還望你能收了往日仇怨,心平氣和的和我們談一談。」

  「我方家與你沈家早就一刀兩斷,還有什麼好談的?」

  林時恆輕蔑的放下槍,冷聲道:「沈夫人可莫要說笑了,再把我逗笑了,這拿槍的手一抖,裡面的槍子就不知道該落在誰身上了。」

  沈母臉色鐵青,但想到岌岌可危的沈家,再看已經牽著方鄭的手往府中走的林時恆,硬著頭皮喊道:「若是我們進日來,是想讓澄姐兒與傾哥兒和好如初呢!」

  前方那穿著軍裝的男人腳步果然頓住。

  沈母心中一喜,連忙又加了句:「鄭哥兒也快要大了,難道你忍心讓他就這麼一直沒有爹爹下去嗎!」

  「除了傾哥兒,還有誰能做鄭哥兒的爹!」

  方鄭猛地握緊了抓住林時恆的手,快速轉身,白嫩小臉上滿是尖銳的憤怒。

  「我才不要這種人做我爹爹!」

  「我有爹爹!」

  沈母不敢相信的皺起眉,「鄭哥兒,你莫要胡說,你娘為了等傾哥兒五年未嫁,除了傾哥兒,你哪來的爹,快過來,奶奶疼你。」

  「我家的孩子,就不牢沈夫人疼愛了。」

  林時恆緩緩轉身,將方鄭抱在了懷中,「還未告知二位,鄭哥兒如今,已改名為林方鄭了,他的爹爹,自然是我。」

  方鄭像是得到了靠山一般,乖乖依偎在他懷中,重重點頭。

  「沒錯!這才是我爹!」

  沈母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時恆翹起唇角,微微揚起下巴。

  「姐姐五年未嫁可不是為了等你這個廢物兒子,而是為了等我。」

  「我們已經定下婚事,我自然當得鄭哥兒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