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弄死民國渣男(5)

  如何弄死民國渣男(5)

  這五年來,天下越發混亂,外面人打進來,自己人和自己人打,各路梟雄嶄露頭角,有軍匪,軍閥,也有正經部隊,混雜在一起,情勢複雜的很。

  林時恆投靠的是山東一位大帥,此大帥自然不是彼大帥,如今軍閥混戰,只要是手底下有兵,自然是想讓這些兵叫什麼就叫什麼。

  雖然是個自封的大帥,手頭勢力也不小,林時恆投靠的很順利,他年紀小,做事卻十分利落,漸漸得了那位大帥器重,也遭了小人妒忌。

  他步上高位的動作很快,只是卻不能與家人聯繫。

  這五年不光是要跟著大帥打天下,也是要防著自己人內鬥,現在時代混亂,有英雄,也有狗熊,更多的還是一些為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的畜生,林時恆那時看著風光,手中兵權卻都是要靠著大帥,於他看來自然是不保險的。

  還好一開始直接隱了姓名,化名林九,也斷了家人被連累的路子,就這麼慢慢的成為了大帥手底下的第一器重人。

  林時恆並不打算一直屈居人下,籌謀了四年,還不等他另起爐灶,大帥年紀大不幸死在了女人身上,他長子早早去世,只剩下兩個不到八歲的孩子,人一死,那兩個孩子的母親就趕忙收拾細軟帶著他們逃了命去,一群人群龍無首,林時恆索性改變了計劃,直接接手了大帥的這八千兵馬。

  一轉眼,他自己就成了大帥。

  八千聽上去不多,實際上在如今的形勢中,也算得上是一筆不小的勢力,再加上他行事果斷,幾次快速出擊,又為自己的八千兵馬再添了四千來。

  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不是小事,林時恆還是得耐著性子好好規整,隨著時間過去,這一萬二的兵馬終於徹底順服了之後,他也已經出了名。

  都知道這林九是個完全不像是年輕人的年輕人,要說他的外貌,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作為,自然是神采飛揚,俊俏引人,想林九率領手底下人打下麥城時,因知曉他一向不勞動百姓,麥城的百姓雖然不敢到街上迎接,卻也都縮在了路邊屋子裡悄摸摸的往下看。

  那時,林九坐在馬上穿著一身戎裝,披著披風抬眸望過去時,直能讓人想到「丰神俊朗」四個大字,因這一看,可是得了不少麥城女孩的芳心。

  可他的性子卻與那張揚的外貌十分不同,小小年紀就行事老道,觀其行事,瞧著倒像是一個老奸巨猾的老油子一般。

  自從將麥城打下來成為了自己的據點,麥城原本的高層勢力沒少對他獻殷勤,甚至幾次舉辦了舞會,表面上說是歡迎新主入城,可實際上只看那些各式各樣被長輩帶著來的漂亮少女,醉溫之意便也清晰了。

  只是讓這些人失望的是,按理說少年得志,大權在握,怎麼也該有美人相伴的心思,偏這林九對著一群美人拋來的媚眼只當做看不到,一心一意的安頓城內事務。

  麥城這些動了心思的人家有的見得不到趣味便也轉移了目標,畢竟因林九自己是個年輕人,他手底下也有不少年輕兵將,而有一些不甘心的,嘗試了幾次之後碰壁,也只能黯然退場。

  因這一點,不少人都傳林九也許有什麼其他人不知道的癖好。

  不然為什麼打下了麥城,諾大的元帥府卻連個伺候的女人都沒有。

  只是這話還不等傳出來,林九就當眾宣布,他有未婚妻。

  喲!

  這話可是稀奇了。

  只知道林九如同石頭裡蹦躂出來,以火箭速度到了如今地位,倒是沒聽說過他居然有未婚妻。

  八成是後來定的。

  是南方勢力的女兒,還是北方軍閥的女兒?

  一群人猜來猜去,卻沒想到,風平浪靜的這一日,一向沉迷處理公務或者練兵的元帥大人,竟然難得叫了人清理了庫房,抬出不少這五年積蓄的好東西來,又拿著上好箱子裝好了,點了三千兵,一副要出門的架勢。

  問他幹什麼去?

  一群大兵各個膽大包天,偏偏對上的卻是私底下被他們稱為閻王爺的大帥,大帥下令,哪裡有他們敢問話的份,還是這五年來一直跟在林元帥身邊的小子趁著他心情好,大著膽子問了句,這是去哪,怎麼要這麼大的陣仗。

  「金城。」

  哦……

  金城啊,好地方,之前是南方那邊的大本營,只是後來隨著年歲,南方漸漸勢弱,金城這樣一個好地方也就成了一塊大肥肉。

  畢竟都知道裡面的世家與有錢人多,全都是一些瀟灑的公子哥和大家小姐,對這些出身大部分草根的大兵來說,那就是一塊富得流油的地方。

  雖然如今被林時恆約束著打下什麼地方不准再如之前那樣放肆,可按照大家皆知的潛規則,凡是有什麼地方打下來了,住在那一塊的城中富戶必要帶著銀錢送上門來,算是拿錢買平安。

  林時恆一向是大方的,得了錢自己扣下五成,剩下的論功行賞,弄的他手底下的兵一個個每次到了要打仗的時候就嗷嗚嗷嗚叫著往前沖,深怕自己沖慢了失去立功的機會。

  如今一聽說居然要去金城這樣富庶的地方,親兵們一個個眼中都帶上了興奮來。

  「是要打下金城嗎?

  金城地小,那邊的人又大部分沒配槍,大帥何必帶那麼多的人,一千五便夠了。」

  「不。」

  林時恆騎上馬,一身因為貼身而顯出寬肩窄腰的帥氣軍裝,又抬起手,戴上了軍帽,端的是器宇軒昂。

  「是去求親。」

  不提林時恆這話如何驚掉了一眾大兵的下巴,就光是他帶著三千兵馬出發向著金城方向來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金城這邊。

  林時恆是有自己的配車的,只是三千兵馬總不能每一個都坐車,因此他坐在車上慢悠悠的開,一群穿著軍裝的大兵步履整齊的跟在後面跑,三千人聽著不多,可若是放在眼前,那架勢足以讓過往行人紛紛害怕避讓了。

  按照如今的速度,再加上晚上休憩與吃飯時間,大約不到三天就能到達金城。

  在他還未到達金城城外之前,金城內也是慌亂了一陣。

  金城的一些普通百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世家們卻早早收到了消息,各個開始焦躁不安的反覆推測如今該怎麼辦。

  之前國家大亂,金城一些有能力的人家已經出國了一批,這些人有錢有人脈,即使到了國外,日子也照舊過的快活。

  而留下的,要麼是人脈只在國內能用出了國怕是日子不好過,要麼就是故土難離,不捨得離開國家。

  他們最怕的就是有人打來,雖然說來說去都是自己人,可如今也有不少蠻不講理的匪軍,仿佛自己不是華人一般,打下了地盤燒殺搶奪,惹得人心惶惶。

  因此這次一發現有勢力欲對著金城出手,上層好好的亂了一瞬,查清是林九的兵之後,又都鬆了口氣。

  林九這人在各路大帥中,稱得上是一向好說話,進城之後,奉上財物,再好言幾句,只要沒下了他的面子,他自然不會多做為難。

  而且他是新貴,瞧著勢頭正猛,若是這個時候投靠,那能得到的回報可要比起其他幾個勢力要多出太多了。

  這些都是需要掌管權勢的長輩要考慮的了,那些喜歡玩樂的公子哥小姐們卻是不懂的,只知道來人是從不會對原居住民亂來的林大帥,因此在不到一天的緊繃氣氛後,金城中又是一片歌舞昇平,太平盛世的祥和模樣。

  五年過去,國內兩極分化的情況不光沒有減低,反而還越來越明顯。

  普通百姓四處逃命,沒了家,沒了地,餓的啃樹皮,權貴子弟卻是夜夜笙歌,參加舞會,畫廊,吟詩作畫,好不快活。

  金城中不乏有出生在富人家,察覺到了這畸形的社會狀態後而決定救國的年輕人,他們有的從國外留學歸來,只求用自己一身才華報答祖國,有的毅然決然離開家族,加入愛國阻止,也有的寫下一篇篇筆墨,只求能用筆來鼓舞更多的人參與這場救國行動中。

  也有隻顧著自己吃喝玩樂,完全不想去看外界狀況的。

  還有一種,是穿著華衣,吃著美食,四處遊玩聚會,卻又口口聲聲愛國的年輕人。

  他們是接受新事物最快的那一批,穿洋衣,吃西餐,說洋文,認為這樣就是在與新時代接軌,再批評一下封建的舊社會,便是在為愛國而奮鬥了。

  真正的愛國者是懶得搭理他們的,畢竟如今形勢,大家都忙碌的風裡來雨里去,哪裡有空去看一群年輕人自導自演呢。

  而這群年輕人中,沈雲傾與他的戀人任茯苓算是特別活躍的了。

  沈雲傾原本該繼續回到國外求學,只是在知道任茯苓的父親因為工作回國,連帶著任茯苓都不能再出國後,就毅然決然的留了下來。

  當然,因為知曉父母不願他和任茯苓在一起,他給出的理由是要留在家中打理家業。

  是的,打理家業。

  五年前,沈父眼睜睜看著他當眾追隨任茯苓而去,將沈家名聲丟在地上踩,回了家就大病一場,沈雲傾那時一門心思的想要哄著任茯苓與自己和好,也沒顧得上打聽家中消息,一直等到沈父中風,沈母哭著到處尋兒子,沈雲傾才知道家中居然出了這麼多的事。

  他性子清高,如果不是任茯苓,如今這情況,必定是要離開沈家,繼續去國外安心學業,可任茯苓卻因為父親工作變動而不能再出國,沈雲傾也就順理成章的留了下來,打算與戀人雙宿雙棲。

  只是說是留下來處理家中生意,可他一直自詡文人,心懷國家,怎麼願意沾染銅臭,帳本什麼的又繁瑣複雜,看了幾天便拋下,只讓家中按照舊例來就是。

  沈夫人一向是只在家相夫教子,自己又大字不識,如今丈夫中風,她忙活著守在病床前照料,全然不知道沈雲傾是如何對家中生意。

  她一開始還念叨著讓沈雲傾將留在方家的孫子奪回來,可沈雲傾自己都不想要那個孩子,更別提要去搶了,後來沈家漸漸勢弱,沈夫人終於察覺到了不對,連忙手忙腳亂的接過生意,也顧不上再催促。

  每天躺在床上的沈父也念著沈家血脈不能留在外面,但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一開始有沈夫人照顧著還好,等到沈夫人去守著家中生意,思來想去想著交給小丫頭和小子照顧不放心,畢竟不是自家人。

  她正在為難著,正巧沈父在外面的外室找上門來,只倒是活不下去,沈夫人雖然難受沈父在外有女人,可她小時接受的教導便是女人以夫為天,因此傷心過後也接納了這位二房。

  照顧沈父的人選,自然也變成了這位二房夫人。

  二房年輕漂亮,遠遠看著就是一股靚麗風景,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沈父看上養在外面,只是她相貌漂亮,卻是從未伺候過人的。

  想也知道,她年輕貌美,怎麼可能真的對沈父這個一大把年紀的老頭子產生什麼真感情,原本以為進府是享清福,沒想到卻是要伺候一個中風的病人,心中怨恨,面上對著沈父照料妥帖,背地裡卻偷偷的沖他撒氣。

  可憐沈父風光了大半輩子,臨老了身子動彈不得不說,竟然還要被他以往最看不起的女人凌辱,心中有苦卻說不出,只能每日瞪著眼睛直勾勾望著床板。

  沈雲傾是不會去想父親如今如何痛苦的,沈父中了風不能開口說話,沈母一向溺愛他這個兒子也管不了他,從沈母接了家事之後,他終於可以痛痛快快的繼續追求任茯苓。

  兩人明明住在一座城內,卻是你一封信我一封信的用著詩句互訴衷腸,甜蜜無比。

  只是沈家這邊沒人再能阻撓了,任茯苓的父親卻又開始攔著兩人交往,與之前在國外時對兩人樂見其成的態度全然不同。

  任茯苓的父親給出的理由是原本覺得他是個不錯的人才放心將女兒交給他,沒想到回了國才知道,他竟然是拋棄妻子的人,這樣的人品,任茯苓若是嫁過去,哪裡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任父在金城也算是十分有人脈的,本身除了國內,在國外也有一些熟人,四處都吃得開,表現出來的性子也一向是隨心所為,因此他這話一出,沈雲傾並沒有懷疑。

  他只是暗恨方家無理取鬧,好好的離婚不就好了,非要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害的他顏面無存。

  不過在知道方黎澄一直深居簡出,也未二嫁之後,那股子的憤恨就化為了解氣。

  方家近似養子的林時恆參軍之後就沒了消息,如今家裡只剩下方黎澄與方母帶著小兒生活,沈雲傾雖然恨當初方黎澄不給顏面,卻也是個要面子的,不會做出欺凌她們的事,因此也只能收下這股怒意,一門心思的衝著任茯苓與任父大獻殷勤,期盼能夠讓任父松嘴。

  任父態度堅決,卻也攔不住任茯苓假借聚會之名偷偷與沈雲傾私會,兩人對任父非要攔住他們這「純潔無暇的愛情」十分不滿,在一次晴朗的白天,任茯苓喝多了酒,半推半就與沈雲傾生米煮成了熟飯。

  只是她害怕告訴父親被責罰,兩人就這麼繼續隱瞞了下去,享受著偷情的快感。

  沈雲傾得了心上人的身子,知道這件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也全然沒了以前的焦躁,繼續一封封情書送過去,儼然一副只等著娶到美嬌娘的淡定面孔。

  而在這日,任茯苓在與心上人泛舟湖上歸來時,嬌俏臉上帶著甜蜜笑容回了家中,一打開房門,卻看到了任父那種鐵青的臉。

  「爹……」

  她臉上的笑容轉瞬間僵住,又勉強的讓自己神色正常下來,結結巴巴的問道:「都這麼晚了,您來女兒的房中做什麼?」

  「你也知道這麼晚了!」

  任父黑著臉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指著女兒呵斥:「你看看你這是像什麼樣子,天都黑了多久了,你一個女孩家,竟然還在外面玩鬧!」

  「誒呀爹!」

  任茯苓從小被寵著長大,見他發怒,連忙上前抱著他的手臂撒嬌:「我在國外的時候就是這樣啊,幹什麼要我改掉,而且不光是我一個人,程小姐和張小姐她們不也是一樣的嘛。」

  「她們是去和未婚夫一起出去,身邊還都帶了丫頭,眾目睽睽,當然沒什麼顧忌,你能一樣嗎!」

  任父這次卻沒有之前那麼好忽悠,而是一把甩下了女兒的手,冷著臉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去是去見沈家那小子吧?」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他資質雖好,心性卻不堪大用,又是個拋棄妻女的,你若是嫁給他,日後必定沒什麼好下場!」

  「爹!」

  任茯苓聽他說自己情郎,頓時不高興的撇嘴:「你就是對雲傾有偏見,他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才不是像你說的那樣!」

  「是,有才華。」

  任父呵呵嗤笑:「才華再高,品行不佳,有什麼用?」

  「事情真的不是像外面傳的那樣。」

  任茯苓嬌俏的臉蛋上滿是不忿:「本就是舊社會的封建婚姻,雲傾是被逼得,盲婚啞嫁的包辦婚姻而已!」

  「被逼得?」

  任父猛地站起身,一把將地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被逼得能生出個孩子來?」

  「他不想娶,就別與妻子圓房,妻子剛剛生產,就逼著人離婚,這樣的品行,你敢嫁,我不敢認!」

  「之前我還道他與你相配,也沒攔著你們私底下見面,回了國一知道他是個什麼人我就立刻跟你說了個清楚,你怎麼就是死性不改?」

  他說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氣,氣的指著女兒的手都在顫抖:「若是他心裡真的有你,為何要瞞著你有妻子的事,讓我們都以為你們男未婚女未嫁,茯苓,你就聽我的話,趕緊和這個人斷了,他當初既然能那樣絕情的對待為他生子的妻子,日後就也能這樣對待你。」

  「不是的爹。」

  任茯苓急的額頭冒了汗,趕緊替情郎辯解:「當初我們在國外互訴衷腸後,雲傾沒有瞞著我他在國內有妻子,他沒有騙人,只是我怕你們擔心沒告訴你們而已。」

  任父一雙眼簡直目眥欲裂:「你說什麼?」

  「你都知道他有妻室了,還與他來往?」

  「只是舊社會的包辦婚姻而已,又不能代表什麼,我……」

  「畜生!」

  ……啪!

  任父不等她說完,就一巴掌甩在了女兒臉上,一雙眼中滿是陌生:「我怎麼教養出了你這樣的女兒!」

  「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你這是在作孽!」

  任茯苓被這一巴掌打的臉偏了過去,從未吃過苦的白嫩臉蛋上立刻浮現出了掌印來,她不可置信的轉頭紅著眼看向父親。

  「爹!你就為了這個打我?」

  「雲傾根本就不喜歡方黎澄,只是父母之命才不得已娶了她,就算是我不要他們離婚,方黎澄得不到丈夫的喜歡,一輩子也不會幸福的,我讓他們離婚,分明是在救她和雲傾!」

  任父簡直要被親生女兒的發言給驚呆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著面前這個一向被捧在手心裡寵著的小女兒,「你、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當然知道!」

  任茯苓倔強的抬起頭,一雙含淚的眼中滿是堅決:「爹,你阻止不了我的,我一定要嫁給雲傾,如果你覺得我們這樣做愧對方家,我可以去跟方黎澄道歉。」

  任父定定的望著她,心漸漸冷了下來,看向女兒的視線中也淡下。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不日金城就要來一位大帥,姓林名九,我打聽到他年歲二十左右,行事雷厲風行,手底下的人都十分信服他,聽聞長相也是極其英俊,還未成婚。」

  「我知道你一向敬佩愛國的英雄,如此優秀的人物,你若是有意,我就捨出這張臉去,讓你能與這位大帥見上一面……」

  任茯苓神情堅決:「爹不用再說了,我一顆心都在雲傾身上,此生,非沈家婦不做!」

  「好,好!」

  任父看著女兒的神色愈發冷了,「既然如此,日後,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只要以後順了你的心意之後,莫要再後悔!」

  說完,他甩袖而去,只留下任茯苓雙目堅定,心中激動,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到沈家去告訴沈雲傾,自己終於說服了爹爹,日後,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心驚膽戰。

  第二日,任茯苓果真告訴了沈雲傾這個消息,沈雲傾也如她所想的那樣,激動不已,也顧不上這裡是大庭廣眾,當即抱著任茯苓就轉了一圈。

  「太好了茯苓!我馬上就去你家提親,你終於可以嫁給我了!」

  路過的百姓們飯都吃不飽,對這場景也沒了看熱鬧的心情,倒是又碰上了當初的紈絝子弟,瞧著這一幕嘖嘖出聲。

  「真夠噁心的,居然當街摟摟抱抱,還未成婚就拉拉扯扯讓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抱著腰,沈夫人一直都注重禮儀與規矩,怎麼可能接受這樣一個兒媳婦。」

  要知道,雖然現在女子也可以與男人一起穿著洋裝露面,可很多印在人心中的規矩還沒改,如當街被男人抱起這樣的場景,除非已婚夫妻,否則也只有賣身的女人才能幹得出來了。

  自從五年前親眼見證又傳播了沈雲傾的一番行為後,沈雲傾自然是恨上了這幾個紈絝子弟,很是言語衝突了一番,還特地寫了首詩嘲諷這些紈絝整日只知道花銷家中不自食其力。

  這下子可是直接捅了馬蜂窩了。

  說他們花銷家裡,也沒瞧見沈雲傾沈大少去工作花自己的錢啊,都是靠著家裡養著的,不就是會寫幾首酸詩,至於這樣得意嗎?

  從那之後,這幾個紈絝就算是跟沈雲傾槓上了,沈雲傾拋棄妻子的名聲之所以臭名遠播,其中可沒少了他們幾人出力。

  如今瞧見這一幕,幾人對了個眼神,立刻便知道了下次聚會要傳播什麼八卦了。

  反正現在沈家只是強弩之末,沈雲傾除了寫寫字也沒什麼別的大本事,隨便招惹都不怕人報復的。

  他們嘻嘻哈哈勾肩搭背要走,卻瞧著兩個女人帶著個孩子,身後跟著幾個丫頭,也正往這邊望過來,恰巧瞧見了這一幕。

  「那好像是方夫人。」

  「旁邊那個是方小姐吧,那她牽著的孩子豈不是……」

  幾人雖然行事無忌,卻也知道方小姐的確可憐,五年前被拋棄也就算了,如今還帶著孩子親眼瞧見了拋棄自己的前夫與別的女人親密,頓時面面相覷,也失了調笑的心。

  他們勾肩搭背悄無聲息的走了,方黎澄也收回了看向那邊緊緊相擁兩人的目光。

  「娘,我們走吧。」

  方夫人臉鐵青,瞧著這一幕,呸了一聲:「真是蛇鼠一窩,男的喪良心,女的不要臉!」

  「聽說國外男女之間還有貼面禮,也許他們是習慣了國外的生活吧。」

  與恨得咬牙切齒的方夫人不同,方黎澄很平靜,要說有什麼的話,只是擔心孩子會不會多想了。

  畢竟這孩子從懂事起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們也沒有想要瞞著他,也沒對當初的事添油加醋,只順其自然,等到孩子長大,若是想要回到沈家,她也不會攔著。

  可到底,讓五歲的孩子親眼看到生父與人親熱,還是超出了方黎澄的設想範圍。

  她有些擔憂的低頭望去,果然見到兒子緊緊抿唇,死死盯著那一幕。

  他和沈雲傾沒有真正見過面,但卻知道他的性命,方才隨著她們從布店出來,聽到身後小丫頭驚呼是沈大少,小小年紀的孩童就知曉了這是自己生父。

  「好了,走吧,難得出來一趟,不是說要帶鄭哥兒去拜見先生嗎,再不去天就黑下來了。」

  方黎澄說著,緩緩彎腰,將小小的兒子抱在懷中,不讓他再去看那邊的兩人。

  方鄭兩隻小手抱住母親,乖乖依偎在她懷中,細嫩聲音帶著稚氣:「娘,我保護你。」

  方黎澄心中一暖,溫聲應下,揉了揉兒子的頭,側身對著方夫人說著:「聽說那張先生收學生一向嚴謹,也不知道鄭哥兒能不能被收下。」

  方夫人也有些擔憂,她與深居簡出的女兒不同,平日裡多多少少也要出些門,對張先生的收學生方式大致知曉一些,張先生本事是有,只是卻只收名門望族,若是方父還在也就沒關係,可如今方家敗落,也不知道張先生會不會願意收下。

  之前方鄭自小一直都是由在外面請來的寇先生教導,這名寇先生是兩年前來到方家自薦先生,兩年來一直將方鄭教導的極好,只是這幾日先生突然道再不能清閒下去,日後自然有人教導方鄭,就此離開了方家。

  她們想著不能讓方鄭斷了學習,打聽了一下,選了張先生打算讓方鄭跟著學習。

  提起了孩子的教育問題,母女兩人沒再去看沈雲傾任茯苓,對她們來說,關注這兩人除了讓自己更加堵心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用處。

  只是兩人不願和他們多做糾纏,卻還是逃脫不開這段孽緣。

  方夫人與方黎澄帶著孩子被張先生府上的小子客客氣氣送到門外,口稱方鄭年紀幼小,才學疏淺,恐怕張先生教不了時,恰巧沈雲傾帶著任茯苓路過。

  要是假裝沒看到,雙方都各走一邊也就算了,偏偏任茯苓看到了這一幕,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站住腳步,問向沈雲傾:「這就是那個孩子?

  真是可憐,連張先生都不願意收他,看來他與你不太相似。」

  沈雲傾望向那個遠遠冷著臉看過來的小小孩童,眉皺起來,心中嫌棄他小小年紀就如此冷漠,口中也不免多了幾分貶低:「方黎澄大字不識,不會教導孩子也正常。」

  「原來是這樣。」

  任茯苓同情的又看了一眼,挽住一旁的戀人,大度道:「等到我們成婚,便將他接回來吧,到時我親自教導,好歹也是你的孩子,怎麼能成為一個庸才。」

  沒想到戀人竟然如此體貼大度,沈雲傾看向她的視線頓時柔和了不少,溫聲道:「茯苓,我知道你性子溫善,不過既然當初方家執意帶走了這個孩子,我也不會再去接回來,日後等你我成婚,生了長子,我們再悉心教導,免得讓他步了這個孩子的後塵。」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話間全然沒將方家的意見放在眼中,顯然不覺得方家能夠阻止他們做什麼。

  隨著方家人下了階梯,自然能聽清楚他們都說了什麼。

  方黎澄臉色冰冷,握緊了兒子的手,還不等她開口,方鄭就已經護娘心切的擋在了她們面前。

  「你們要怎麼教導你們的孩子,那是你們的事,在我家人面前說這些是想做什麼,炫耀你們多麼恩愛嗎?」

  沈雲傾臉上的柔情一頓,轉頭過來望向這個長子,眼神嫌惡,他自覺自己是這孩子的親父,自然有資格教導,說出的話中也帶上了長輩對晚輩的訓斥:「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方家就這麼教導你的?」

  「先不說你算不算是我的長輩,我方家的事,關你何事,背後不論人是非,你們卻還要噁心些,竟然當面議論別人,你的態度又在哪裡!」

  他人小小,卻口齒清晰,聲音雖然稚嫩,其中的諷刺卻沒落下,直聽的沈雲傾面色鐵青,上前一步。

  「小小孩童,頑劣不堪,竟敢這樣對親父說話!」

  「拋棄妻子之人,也算是我的親父?」

  「好!看來這五年對你放任不管是我太過想當然,看看你這五年都學了些什麼,今日,你便和我回沈家,我定要好好教導你!」

  沈雲傾自覺自己是方鄭的親生父親,眼見著他這么小的一個人竟然如此敵視自己,頓時心中升起怒火,打算好好將他帶回去管教。

  方家人大驚,連忙伸手去攔,方鄭也沒想到這沈雲傾竟然如此不講究,知曉自己若是被抓回沈家,娘親姥姥也沒辦法將他帶出來,連忙邁著小短腿一溜煙的往後跑去。

  城門這幾日因為林大帥眼看著要過來,增添了不少巡視的大兵,他小舅舅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往常也沒少帶著他來城門這邊玩,今日必定也在,只要他跑去找舅舅救命,那沈雲傾也就無計可施了。

  方鄭腦子靈活,又自小被寇先生教導,輕鬆想清楚了如何破解後,便一股腦的往城門跑。

  只是還沒等他跑上幾步,一直緊閉的城門大開,一個個威風凜凜穿著軍服的大兵們出現在了城門口,為首的,便是穿著貼身軍裝戴著軍帽,右手持槍,看起來威風凜凜騎在馬上緩緩走來的那個男人。

  方鄭還從未見過如此威風的情景,一時間,竟然有些被震傻了,小小身子呆呆站在原處,揚起小臉去看那個因為坐在馬上顯得十分高大的英俊男人。

  在這個仿佛渾身上下都寫著「威風」的男人身後,也有一人騎著馬跟了過來,一眼瞧見地上的方鄭,頓時訝異道:「鄭哥兒?」

  方鄭被這一聲叫的回了聲,呆呆望過去,也驚訝叫道:「寇先生?」

  「鄭哥兒?」

  他這一聲出來,坐在馬上的男人眼中露出訝異與喜色來,翻身下馬,一把將小小的孩童抱在懷中,十分順手的掂了掂重量,「你就是鄭哥兒?

  怎麼一個人在這?

  不知曉大軍入城危險嗎?」

  方鄭有些不解為何他的態度如此親近,卻也因為看到了寇先生而微微放鬆下來,乖乖縮在這個陌生人懷中回答道:「我與母親姥姥出來的,她們在前面。」

  林時恆燦然一笑,抱著孩子上了馬,讓他坐在前頭抓緊韁繩,「走,我帶你尋她們去!」

  而正處在混亂中的幾人也發現了方鄭消失不見,方黎澄頓時軟了腿,也顧不上攔著沈雲傾,神情慌亂的四處找尋。

  如今金城也就表面光,一個小孩子,若是被人捉去了,被煮成一鍋肉也是大有可能的。

  沈雲傾瞧著她焦急的亂了心神的樣子,再看一旁眼中擔憂神情卻依舊淡定的任茯苓,心中越發嫌棄這個前妻不登大雅之堂,皺著眉隨口道:「不過就是跑丟了,你何必如此驚慌,再讓人看了笑話去。」

  不過就是跑丟了……

  一向性子溫婉從不大聲說一句話的方黎澄頓住腳步,紅著眼轉身,惡狠狠的一巴掌揮在了他的臉上。

  「若是鄭哥兒出了什麼事,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讓你償命!」

  「你打我?」

  沈雲傾被這一巴掌打懵了,感受著臉上的劇痛,在意識清醒之前身子便先一步的揮拳上前。

  「你這個粗鄙……」

  ……砰砰砰!

  三聲劇烈槍響響徹雲霄。

  「啊……」

  沈雲傾慘嚎著捂住挨了三個槍子的手臂後退,方黎澄被槍響驚的下意識捂住雙耳,抬起眼,卻見一匹馬停在了跟前,她呆呆抬起頭,望了過去。

  馬上的男人一身軍裝,眉目鋒利,右手收起槍,左手攬住韁繩,懷中正是丟失不見的方鄭。

  他與她對上視線,展眉一笑。

  「姐姐,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