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完）

  「看得上就好，看得上就好……」

  柯奶奶先是笑的滿臉皺紋，接著突然動作一頓，滿是狐疑的望向孫女。

  之前這孩子不是還抗拒著不肯相親嗎？

  怎麼這一下子就看上了。

  柯佳靈低著頭，柯奶奶也不在意，她一直都知道自家孫女性子靦腆，做什麼都害羞，相親嘛，害羞也是正常的。

  懷疑在她腦海中停留了一秒鐘就快速被『乖孫女終於肯聽話了』這一信息替代過去。

  至於為什麼之前明明不肯答應，見了林時恆一面就立刻改變態度，柯奶奶很快在心底就自顧自的找到了答案。

  還不是他找的小伙子好。

  這麼大的年輕姑娘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她找了個林時恆這樣相貌又不錯家境又好脾氣看起來相當完美的小伙子，佳靈就算是再怎麼高的眼光也能看的上啊。

  想著，最後一絲狐疑徹底在柯奶奶心中被排斥出去。

  她樂顛顛的帶著孫女回去，對著湊過來關心詢問的兒媳婦道：「佳靈樂意呢，你下午的時候過去林家，問問時恆是個什麼意見。」

  柯母也沒想到自己那一直堅持不肯相親的閨女居然見了一面就樂意了，只是他回想了一下曾經見過的林時恆模樣，也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皮相的確是好，也怪不得佳靈同意。

  她下午就聽著婆婆的話去了一趟林家，結果可想而知。

  兩個小年輕的關係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在長輩面前定了下來。

  當然了，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所謂的定關係也只是定下男女朋友關係，等到相處一陣覺得好了，才會正式定親，而結婚，則是要等到柯佳靈大學畢業了。

  兩人對著長輩的安排都沒有什麼意見，等到柯佳靈到了開學的日子，林時恆則會開車送她去學校，柯佳靈所在的城市恰好離著魔都也近，以後回來的時候也可以一起回來。

  柯奶奶對著自己為孫女找的這個男朋友十分滿意，一向不怎麼愛在村里說話的她難得在這一天的半下午搬著小板凳坐在自家門口和幾個年紀差不多大的老太太閒聊。

  「還是老姐姐你眼光好啊，誰能想到時恆這孩子現在能這麼出息呢，你是不知道，今兒看見他那小汽車的時候，好幾個家裡有姑娘的都動了心思，就連我那兒媳婦都打聽了一下，這不，一打聽，就打聽到你這裡來了。」

  「誒，別這麼說，兩個孩子現在只是相處著，都還小，又不是定親。」

  柯奶奶擺著手，臉上卻笑的牙不見眼，顯然對於自己英明的決策十分得意。

  她們一群小老太太正坐在夕陽下笑著，一個消瘦矮小的老太太拄著拐杖虛弱的一步步走了過來。

  她身上穿著過於肥大的衣服，頭髮亂糟糟的，整個人臉上都透露出了寒酸來。

  坐在一起的幾個小老太太好奇的看了過去，卻見那人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他們都熟悉的臉。

  這不是老林家的林老太嗎？

  林老太也發現了她們幾人的目光，她低頭看著自己腳上踩的破了露出半個大腳趾的鞋，又看看那幾個老太太身上穿著帶著花紋的衣裳舒舒坦坦坐在板凳上聊天的樣子，有些窘迫的低下頭，連忙拄著拐杖快速走遠。

  她自然也認出了這是村裡的幾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太太，只是以前她仗著家裡兒子多，兒媳兒子都要看自己臉色，不屑於和這群人在一起聊天。

  沒成想一年過去，她居然落到了這樣連她們都不如的地步。

  不過沒關係，她只要回了家，還可以重新買新衣服，買新鞋，到時候，她還是村里最威風的。

  林老太走遠了，只剩下幾個老太太還盯著她的背影看。

  「誒，這是林老太吧？

  她不是坐監獄出來了嗎？」

  「肯定出獄了唄，她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能真的一直坐牢坐到死啊，而且我聽我孫子說，今年國家政策放鬆了一些，像是那些到了一定年歲的老人，都能得到減刑機會的。」

  「還真是便宜她了，空口說白話的誣賴人，居然才坐了一年牢就放出來了……誒？

  她誣賴的人不就是林家那個孩子嗎？

  還是親奶奶呢。」

  幾人聊著聊著想到了這一茬，實話說，林老太和林時恆在發生誣陷偷雞之前壓根就沒什麼交集，屬於在路上見了面連聲招呼都不打的情況，村里那些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的小輩們有的還真不知道林老太就是林時恆的親生奶奶，就連這群小老太太都給差點忘了。

  有老太太像模像樣的分析著：

  「是啊，老林家這一年日子可是越過越差了，聽說幾個兒子打了好幾架，最後直接分的家，一個個日子過得窮的不行著，時恆又這麼出息了，到底是親戚，他們會不會打時恆的主意？」

  「老林家的那幾個兒子都是沒什麼用的性子，林老太可不是好相處的，她沒回來還好，這一回來聽說了時恆發財了，指不定要幹什麼呢。」

  柯奶奶聽著聽著就皺起了眉。

  要是以前，她也就看個熱鬧，可現在林時恆可是有很大機率成為她孫女婿的。

  這林老太要是作妖的話，連累的還不是她孫女。

  「不行，你們這兩天幫我打聽打聽，要是她想幹什麼的話就先告訴我，我肯定得給她撅回去。」

  「誒！你就放心吧！」

  林老太回了家知道現在情況後整整愣了好久。

  她只不過是才離開了一年而已，家裡的幾個兒子居然就不聽話的分家了。

  一句話都沒告訴她，就把家裡的家財分的清清楚楚。

  而且她住著的大屋子現在也被大兒子給住了，剩下的幾個屋子更是被占的清清楚楚，只剩下了一個用來丟平常沒用雜物的背陰屋子。

  那是以前林老太專門用來讓不聽話孩子住進去的屋子，哪個孩子不聽話，她就把哪個孩子丟到這個屋子裡去，直到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出現為止。

  這是林老太用來控制家中子孫，保證自己威嚴的東西，可現在，她自己卻要住進去。

  她當然不樂意，陰沉著臉讓大兒子將大屋子讓出來。

  一向奉承著她不敢忤逆一句的大兒子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振振有詞。

  「媽你不是說幹活多的人住大屋子，幹活少的人沒飯吃嗎？

  現在你身子垮了幹不了活，我乾的活多，當然要住大屋子。」

  林老太被氣的眼前發黑。

  「你這是什麼話？

  我是你親媽，把你養大的，你現在這麼對我，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這怕什麼的，我們現在可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媽你就去住那小屋子吧，我小時候不也住過嗎。」

  林老太眼睛瞪得老大：「我是你媽，你怎麼能讓我住在那裡！你忘了我怎麼教你孝順的了？」

  大兒子還是那副表情，說話卻絲毫不客氣：「當初時恆他爸從工作開始就一直把工資上交，一分錢都不能留在自己手上，他這麼孝順你，媽你還不是他一死就把時恆和他媽給趕了出去，我可不敢孝順你，萬一我出個什麼意外，你把我老婆孩子也扔出去讓他們等死怎麼辦。」

  「你、你……」

  林老太氣的話都說不出來，大兒子卻絲毫沒有擔憂她身體的意思，說完這番話後直接將門關了起來，任由她怎麼敲門都不打開。

  也許以前這個母親還沒有被抓到監獄時，他們還會懼怕她，擔心自己不孝順她就到村里去撒潑污衊，可在林老太因為污衊罪被抓到監獄去之後，她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的。

  更何況，他那些話也不全是為了住這個大屋子。

  有著這樣一個無情的母親，他的確是很擔心萬一自己真的將母親好好迎了回來，他出了個什麼事的話，媳婦孩子直接被趕出去。

  他媳婦可沒有林母那麼堅強的心性，要是真的走投無路說不定要帶著孩子直接跳河的。

  兒子那麼多死了一個就不再念想的母親，和一心一意只記掛惦記著他的老婆孩子，他當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了。

  林老太在外面拍了很久的門，現在天氣那麼冷，她又在這一年中身體徹底虛了下來，被風一吹，幾乎要站不住腳。

  沒辦法，她最終還是瑟瑟發抖著到了那個黑漆漆又陰沉充斥著一股霉氣的小屋子裡。

  別看林老太總是將不聽話的孩子發配到這裡，她自己卻是一次都沒來住過的。

  這也是她第一次發現，這個屋裡有多麼潮濕讓人難受又發抖。

  只是暫時的。

  她在心底安慰著自己。

  只是暫時在這裡住一晚上，等到明天，她就去找其他兒子們，還好她兒子多，一個沒用了還有好幾個。

  可等到第二天，林老太找了一圈，卻沒有一個兒子願意收留自己的母親。

  說辭也都和大兒子差不多。

  他們現在將林老太迎進家門，要是自己出個什麼事，老婆孩子直接被趕出家門怎麼辦，就算是沒出事，鬧個彆扭的話，林老太污衊他們偷東西，想讓他們坐牢怎麼辦。

  也許一開始林家人還會在林老太被抓時想要營救她，生怕營救晚了又要被母親責怪，但是等到時間長了，所有人都會發現，沒有林老太的生活是多麼美好。

  自己賺的錢可以自己拿著，想吃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家裡的孩子也能夠不用那麼辛苦被壓榨，他們還可以送著孩子去上學，自己也能離開家去城裡做工。

  這才是過日子呢。

  反正媽有那麼多兒子，就算是要奉養，憑什麼只讓自己一個人奉養。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到了最後，也沒有人肯奉養林老太。

  如果是一個稍微懂法的老太太，此刻就該知道去法院裡面告自己兒子不贍養，可林老太不懂法，即使在監獄裡上法律課，她也寧願打瞌睡都不想聽進去一句。

  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只要孩子一不聽話就揪著耳朵能把人直接甩出去的年輕母親了。

  她老了，隨便一個兒子都要比她強壯，他們甘願孝順的時候還好，等到他們不願意了，她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林老太最終想到了自己那個被趕出去的兒媳婦。

  她知道，林母的性子很軟，不光性子軟，心也很軟。

  只要她去做做可憐，再提起早逝的兒子，林母一定會心軟乖乖奉養她的。

  想到這一點，林老太重新打起了精神，連忙不顧陰沉的天色，拄著拐杖就到了林家。

  可到了門口，卻得知林母被林時恆接去了魔都過好日子去了。

  她倒是又將主意打到了據說和林時恆處對象的柯佳靈身上，雖然柯佳靈現在去上學了，她家裡人還在啊。

  都成為他們林家的媳婦了，當然要孝順自己這個親家奶奶。

  林老太又拄著拐杖到了柯家。

  還沒見到柯母柯爸爸，就先見到了一群坐在太陽底下曬著陽光縫著鞋墊嘮嗑的老太太。

  她們看到她就開始笑，也沒人說是笑她的，可每個人的目光都始終落在林老太身上。

  林老太低頭看著自己依舊破爛的鞋子，和因為好幾天沒洗澡再加上年紀大了控制不住便意而充斥著古怪味道的身體。

  第一次，感受到了抬不起頭的滋味。

  她上前一步，張張嘴還未說話，柯奶奶先開口了：「這不是林家的老太太嗎？

  站在我家門口乾什麼？」

  林老太臉脹紅，張張口，「我家時恆……」

  「呸！」

  柯奶奶直接站起來把手上的針線往地上一丟。

  「你可別說什麼你家你家的了，當初時恆年紀那么小餓的吃不上飯你就把人給丟出去，現在人家長大了出息了你還誣陷他偷雞，長著眼睛的人都知道你們不是一家的！」

  「你可趕緊給我滾，別讓我再看見你，你現在可沒人照顧著，我要是一個看你不順眼直接按著揍一頓也沒人管的，趕緊滾！」

  林老太被罵的喘不上氣來，臉色青青白白。

  她可以在小輩面前不要臉皮，卻無法在同輩面前丟面子。

  「不來就不來，你以為我稀罕你這個！林時恆那樣的貨色，遲早蹲大獄！」

  「蹲大獄？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哈哈哈哈……」

  在一群老太太的笑聲中，林老太慘白著臉離開。

  不就是一個孫子，她才不稀罕！

  她唯一後悔的就是當初只是將人趕出去，要是再給她一次機會，這個小兔崽子一出手她就應該直接把人掐死的。

  也免得現在禍害的自己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沒關係，林時恆從小就是個混混，遲早也要出事的，現在不和他扯上關係也是好事。

  這樣想著，林老太憤憤轉身，看了一眼在陽光下笑著的柯奶奶一眼，冷哼一聲。

  也就只有這種眼睛瞎了的人才把垃圾當成寶貝一樣，等到林時恆鬧出事來，柯家的這個遭老太太就該知道什麼叫做後悔了。

  沒了兒子的接濟，林老太還是在村子裡生活了下來。

  畢竟她年紀大，每個月國家還是會發一些錢的，這些錢節省著用，還是能夠勉強生活。

  只是為了能夠吃飽飯，她必須一大早到菜場撿了別人不要的菜葉回家自己吃，衣服也不能買新的，要到垃圾場裡撿。

  因為覺得自己現在落到這個下場以前那些還能說上兩句的人肯定要笑話自己，林老太也不肯和她們交集，只每天一個人艱難活著。

  說來也奇怪，她不恨自己那些不肯孝順她的兒子，卻恨著林時恆。

  林老太一直堅持著林時恆早晚惹出事來。

  可事情卻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好。

  她回村子的第一年，林時恆還只是一個公司的老闆，等到了第二年，就聽說他在魔都擁有了好大的一塊地，他沒有像是魔都現在的商人一樣蓋著筒子樓，而是蓋起了一棟一棟的大別墅。

  而這些別墅，就以林老太一輩子都不敢想的數字，被許多人一搶而空。

  當第一個地位高的人住進去之後，就會有想要和他保持交集的人也住進來，等到最後，這一片地方已經成了有名的有權勢的人所居住的區域。

  那些錢夠了卻因為沒能達成某些條件而住不進別墅區的人帶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消息，退而求其次住進了別墅區周邊區域。

  周邊區域的地皮也是在林時恆名下。

  林時恆在村裡的聲名很好，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很樂於在村里一些年輕人找不到工作時幫他們介紹工作的原因。

  當然了，介紹工作不代表這個工作會永遠在手上，不遵守規則不好好幹活的，一樣會被開除。

  一時間，林老太仿佛成為了整個村里唯一盼望著林時恆不好的人。

  第三年，林時恆捐款為村中修路。

  只是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那條漂亮的柏油路特地繞開了林老太所住的地方，為此，離她住的近的大兒媳還特地對著婆婆冷嘲熱諷的一番。

  修路不久，就是林時恆與柯佳靈的婚禮。

  林老太沒有收到請柬，自然也沒有參加婚禮，只是因為是在村中舉辦的，她還是悄悄跑去看了。

  柯佳靈穿著她看不慣的白色婚紗，頭上戴著頭紗，明明是不吉利的顏色，卻讓她像是公主一樣的漂亮。

  她臉上帶著笑，笑容幸福而又甜蜜，與林時恆一起站在那，脖子上戴著一條漂亮的鑽石項鍊，在陽光下閃著美麗的光。

  林老太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在了林母身上。

  她變得像是一個貴婦人一樣，穿著華貴的衣服，脖子上戴著大顆珍珠項鍊，就連以前那顯得有些蒼老的面容看起來都因為日子過的順心兒子孝順每天什麼都不用做只用打打麻將去美容院裡面做做美容而年輕了不少。

  就連以前林老太最看不上不願意來往隨便收了筆錢就嫁給了瘸子的女兒，此刻都笑的開心。

  林姑姑這幾年的日子的確很好過，張寡婦失蹤了幾年一直都沒有回來過，就好像是一座大山突然從她和丈夫的頭頂上移開，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還有侄子照拂著，現在女兒成績也好，和以前比起來，她已經很知足了。

  柯奶奶更是樂呵呵的坐在高座上，穿著喜慶的衣服，頭髮梳的整整齊齊，兩隻手上都戴著金手鐲，粗粗大大，可能不符合年輕人的審美觀，卻相當的受老人們的羨慕。

  一個個都帶著艷羨圍攏在柯奶奶身旁，恭喜她多了個孫女婿孝順。

  「時恆這孩子是個能幹厲害的，以後啊，你可有的享福了。」

  「可不是，看我手上這大金鐲子，這可是時恆買給我這個奶奶的，還說以後要給我買更多，我倒是不圖這金鐲子，就圖這孩子有這個心。」

  「誒喲，真的是有心了，這麼好看的鐲子吶，我孫子可不說給我買上一回，還是老姐姐你有福氣，臨老了，還沾上孫女婿福氣了。」

  一群老太太笑的合不攏嘴，聽在躲在一旁的林老太耳中，卻句句都像是一把刀一樣一刀一刀的刺在她胸膛中。

  金鐲子，孝順孫子，這些本來都應該是她的。

  如果當初她沒有把人趕走而是留下來的話，現在這麼風光過著好日子的人就是她了！

  林老太眼睛通紅，放眼望去，看著一片的其樂融融，心中又是羨慕嫉妒又是不平。

  憑什麼自己過著那樣苦的日子，每天都只能撿著別人不要的爛菜吃，而和她孫子沒有血緣關係的柯奶奶卻能享受著她孫子的孝敬。

  她才是林時恆的奶奶！

  對！

  她應該站出來，就算是不能讓林時恆乖乖把她迎回去，也絕對不能讓他們好過！

  林老太剛剛踏出一隻腳，突然看到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走向了這邊。

  「時哥，新婚快樂！」

  「恭喜啊時哥！」

  他們一個個身材高大，肌肉健碩，看上去一隻胳膊就能直接把像是林老太這樣又瘦又矮的小老太太拎起來。

  柯佳靈好奇的看著這些生面孔，偏頭去看新婚丈夫：「時恆，這是你的朋友嗎？」

  「保鏢公司里的職員，我負責訓練過他們一段時間，這次結婚專門給他們發了請柬，給大家放個假，順便提防著有人來鬧事。」

  柯佳靈笑了，以為他最後一句話是在開玩笑：「誰會來婚禮上鬧事啊。」

  穿著筆挺西裝經過幾年沉澱相貌越發俊美的男人挑挑眉，眼看了一眼林老太原本躲著的地方：「以防萬一嘛。」

  此刻，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直到林老太在一個冬天凍死，都沒敢再出現在擁有著一個保鏢公司的林時恆面前。

  柯佳靈的大學生活在很多人眼中看來十分平淡。

  明明是新聞系的，每天卻只知道讀書學習，除了和舍友們一起出去吃飯，基本上不參加社團活動。

  成績好有什麼用，沒人脈等到出了學校開始工作時日子可就難過了。

  她入校時就吸引了不少學姐學長的目光，畢竟這年頭能長得這麼水靈的還是挺罕見的。

  那時候有不少學長和同屆追求過，只是都被柯佳靈直接拒絕。

  拒絕的理由也十分簡單。

  她有男朋友了。

  剛開始還有人相信，等到一年裡從來沒人見過柯佳靈那個所謂的男朋友之後，即使她一再表示自己是真的有男朋友，也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人認為這個所謂的男朋友只是柯佳靈拒絕人的幌子。

  因為她基本上是來一個拒絕一個，漸漸的，也就沒有人再向她告白了，等到放假再回來，他們這一屆升大二時，舍友們好奇的發現，柯佳靈自從回到了學校臉上就一直掛著笑。

  不是那種好心情的笑，而是甜蜜的笑。

  要知道，柯佳靈一直都是一個十分文靜的人，以前就算是笑也都是淺淺笑一下，看著就讓人覺得靦腆，可現在，她居然自從回到宿舍整理東西時就一直在笑。

  她們宿舍一直相處的很好，其中一個舍友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問道：「佳靈，什麼事這麼高興啊？」

  「我和男朋友見家長了。」

  柯佳靈也沒有瞞著她們，放下正在整理的行李，帶著一絲迫不及待的語氣開心宣布：「我們商量好了，等到我一畢業就結婚。」

  一直認為柯佳靈說有男朋友是假的的舍友們：「……什麼？」

  居然還真的有個男朋友？

  在她們七嘴八舌的詢問下，柯佳靈誠實的將自己和戀人的事說了出來。

  英雄救美，孤身打拼，又打拼成功回到家鄉和她成功在家長面前過了明路。

  「聽上去不錯啊。」

  有舍友好奇問：「長得好看嗎？」

  柯佳靈腦海中閃現出了林時恆的臉，白皙臉頰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很好看。」

  「真的假的？

  能讓你說好看，那這人得好看到什麼地步啊！」

  要知道，柯佳靈可是連隔壁系那個公認帥氣的師兄都能拒絕的人。

  在一群舍友的催促下，柯佳靈只好答應下來等到有空了就介紹男友給她們認識。

  只是這個介紹，卻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時機。

  一開始是林時恆忙，公司畢竟還在發展期，兩邊想要配合還真有些難。

  後來則是他名下的企業被爆了出來，整個人帶著照片直接上了報紙。

  關鍵是舍友還特地拿著報紙給其他幾人分享，說是像是這麼帥的白手起家大老闆也不知道結沒結婚，據說本系都將能夠採訪到這位當成畢業目標了。

  一旁看著的柯佳靈默默去買了一份報紙摺疊好了放在了自己枕頭底下。

  畢業之前，她還是不要對著舍友們介紹時恆了。

  不然估計要不了一個星期，本系的採訪對象就變成她了。

  果然一直等到畢業，舍友們也沒等到柯佳靈向她們介紹男友，一開始她們還好奇，等到時間長了，也就默認兩人已經分手，全都默契不再提起這件事，免得揭了柯佳靈的傷疤。

  畢竟當初能夠一口氣拒絕那麼多人，還在分手後始終保持單身，這得多愛那個男人啊。

  可憐的佳靈，明明長得這麼好看，卻是她們中唯一沒有男友的。

  結果等到一畢業，舍友們收到了柯佳靈的結婚邀請函。

  上面工工整整寫著兩個名字：林時恆、柯佳靈。

  林時恆這個名字帶給她們的衝擊比起柯佳靈居然一畢業就要結婚還要大。

  「不會是林氏的那個林時恆吧？」

  「去年爆出來的那個隱形富豪？」

  「同名同姓吧，這簡直就是夢裡面的劇情啊！」

  一直等到舍友們集體坐在婚宴席位上，看著台上那個眼熟到無比，隨便掉一根頭髮絲都比她們幾個加起來還要值錢的隱形富豪牽起了柯佳靈的手，溫柔將戒指戴在她手上時，才徹底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心情那個跌宕起伏。

  她們現在都不是當初咋咋呼呼的小女孩了，被要求保密時自然而然的就關好了嘴巴，只是每次相聚在一起，都要不可置信一次。

  佳靈的男朋友，居然是隱形富豪林時恆！

  幾人陸陸續續都找到了工作，而最讓她們覺得神奇的是，明明嫁給了那麼有錢的男人，柯佳靈居然還跟著她們一起老老實實工作。

  難道不該做全職太太快樂享受生活嗎！

  面對著幾名好友的提問，柯佳靈笑的依舊如曾經那樣靦腆：「我喜歡採訪，時恆也支持我的。」

  現在雖然已經解除了重男輕女，但其實女孩子在職場上還是要比男人起步低上不少，柯佳靈實習時自己雖然沒有受到不公平待遇，卻見到了不少同齡女孩因為性別被歧視。

  這讓一向性子柔和的她心中有些不服氣。

  同樣是人，憑什麼要區別對待。

  她堅持不讓丈夫幫忙，自己和幾個好友一起打拼，幾人都是一個學校又是一個宿舍，關係自然要好，漸漸的，居然也靠著自己的本事，一點點的站在了高處。

  當然了，林時恆表示自己沒有幫忙，他只是切斷了某些覬覦自己妻子的人的爪子而已。

  柯佳靈一生都致力於採訪那些隱藏在幕布後的黑暗畫面與無人關注的可憐事件。

  她吃過苦，也感受過甜，人人都知道她的丈夫很愛她，她的女兒很懂事，四十多歲時，柯佳靈宣布退休。

  她和林時恆一直等到女兒有了獨立能力，才開始雙雙離開國內。

  柯佳靈帶著相機，與丈夫一起走遍全國，將拍攝到的照片發送到公眾平台上。

  有的是很美好的畫面，有的是很罪惡的場景，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她，羨慕著她能夠過上這樣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柯佳靈留在世界上的最後一張照片，是和丈夫在病床上相攜的手。

  一直等到他們離開十年後，林氏董事長公布了母親的自傳，人們這才知曉，原來她在很多時間段提過的丈夫竟然是林氏的林時恆。

  「我很愛我的丈夫，並不是因為他帥氣幽默，也不是因為他高大溫柔，我愛的是他看著我的眼神，尊重，溫和，即使他可以保護我，能夠讓我一輩子待在他為我打造的象牙塔中，但只要我說：我想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他就會心甘情願的隱在幕後，一輩子沒讓『柯佳靈的丈夫』這個身份顯露在人前。」

  「記憶最深處的是有一次我的採訪任務是採訪他，剛見面的時候他的笑都露出一半了，又想起來在攝像機面前硬生生的給收了回去，之後採訪完他還端著臉，一直等到進了後台才一把抓住我的手，問我冷不冷，為什麼不戴圍巾，直到出後台的前一秒，他都一直抓著我的手。」

  「退休時其實也算是我事業的最巔峰，那個時候我已經不算是年輕，我的丈夫也是，他已經很不愛去公司了，每天就是牽著一條狗，拎著個鳥籠子圍著家裡花園的湖溜達轉圈，明明才四十歲，生活方式跟七十歲的老頭一樣，我意識到了：我的丈夫在等我啊。」

  「退休這件事，是我瞞著他幹的，當我告訴他，說：時恆，我退休了，不如我們一塊去旅行吧。

  他簡直高興的像是個孩子，當天晚上就把旅行用的路線圖規劃的清清楚楚，還特地說明我可以帶上相機，直到晚上我們的女兒回來，我們兩個才想起來，現在不可以出去，女兒還小呢，於是又在家裡一起待了兩年，每天他就抱著那張路線圖坐在湖邊看，一直等到女兒看不下去，跑去找我，說你和爸爸出去玩吧，我看他快要急死了，我們這才出去，沒想到，一玩，就是半輩子。」

  「史上最強狗糧，天啊，這對真的軟哭我了！」

  「我那時候看採訪的時候就覺得林董看柯奶奶的眼神不對，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畢竟那個時候他們都已經三十多歲了，沒想到居然真的是一對啊！」

  「啊啊啊啊啊老婆採訪老公什麼的！怎麼可以這麼甜！」

  「生死相隨，真的像是書里一樣的愛情啊……」

  「叮！任務完成，請選擇，1：繼續任務、2：度假」

  林時恆模糊掉這個世界的感情記憶，「繼續任務。」

  睜開眼時，他正趴在木頭桌面上，桌子上擺放著粗製紙張和毛筆。

  看著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甩了甩袖子。

  古代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