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你是我的媽媽嗎?

  進門的時候,傅月辭抱著小糰子,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聽到動靜,談話聲停住,傅月辭連忙往門口望去。

  「爸,怎麼樣?」他站起來,聲音急促地問。

  「拿到了,現在正在做鑑定,等三個小時吧。」

  他關上房門,神色稍斂。

  傅月辭在他身邊坐下,一時間沒人說話,屋內的氣氛安靜得異常。

  卿卿感覺有些不對勁,她清澈的大眼睛轉了轉,左看右看,最後伸手抱住傅斯淮的胳膊,軟聲撒著嬌。

  「爸爸,我的胳膊好疼呀~」

  可是這一連串抱手臂的動作流暢,根本看不出來疼在哪裡。

  聽到她略帶嬌氣的聲音,傅斯淮回神,大手握著她剛才抽血的胳膊,像平常那樣用溫和的聲音問,「是剛才打針的地方疼?」

  傅月辭也看過來,扶穩她的身體,「是不是剛才抽血的護士技術不好,有淤青了?」

  兩個人都這麼緊張,卿卿的眼神有些飄忽,不太敢對上他們的視線。

  傅斯淮正要解開扣子看她的胳膊時,小姑娘抽回手,心虛地咬了下唇,聲音軟綿,「又、又不疼了……」

  她這樣說了,但傅斯淮還是掀開袖子看了下抽血的地方,確認沒事後才給她穿好衣服。

  「沒事就好。」

  卿卿抱著他的胳膊,有些不安地蹭了蹭,眼巴巴看著他。

  聲音低落地問,「爸爸,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這個問題傅斯淮沒有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麼。

  什麼都想,又什麼都想不下去。

  他抬手放在卿卿的腦袋上揉了揉,笑了下,模樣很溫和。

  「卿卿,我給你講講蕭家那個阿姨的事情吧。」

  休息室里本就安靜,傅月辭沒說話,在旁邊默默聽著。

  屋裡只有傅斯淮的說話聲緩緩流淌。

  同時,同一座醫院內。

  看著面前關閉的急診室門,蕭青黛的眼眶微紅,有些潮濕。

  她的手指像梅花樹的枝幹,枯瘦,此時正緊緊抓著霜降的胳膊。

  那麼長時間都等了,現在短短半個小時竟讓她覺得格外漫長。

  兩小時後,急診室的門打開,許多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

  「小姐沒事,過一會兒就會醒了,只是最近幾天吞咽方面可能有些困難,你們切記不要給她吃……」

  進去的醫生都是這個醫院頂尖的人才,交代的東西自然也多,事無巨細地全說了出來。

  霜降眼神專注,把他說的話全記在心裡。

  病床上,軟軟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她的脖子上了藥,纏著繃帶,眼睛閉著,看表情好像睡得不太安穩的樣子。

  蕭序白扶著蕭青黛走到床前,她盯著軟軟的臉看了很久,聲線顫抖,竟然有些茫然。

  這是她的孩子嗎?

  她的出現太意外,蕭青黛不敢認。

  蕭序白覺得是,年紀都對的上。

  他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他扶著蕭青黛坐下。

  「大姐,你先坐著,三哥應該很快就把親子鑑定報告帶回來了。」

  話音落下,一個人急匆匆地沖了進來。

  蕭溯是一路從親子鑑定中心跑回來的,風塵僕僕,神色焦急。

  進門之後歇都沒敢歇,雙手把手裡的文件袋遞給蕭青黛。

  他呼吸有些不穩,不知是累的還是激動的,「大、大姐,回來了……」

  文件袋上有很多褶皺,又是風吹又是揉。

  捏著那幾張薄薄的紙,蕭青黛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起了白。

  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看她顫抖著手拆開那份文件。

  抽出裡面印滿字的紙,她的目光往下移去。

  在看到最下面的那行字時,她的瞳孔驟然一縮,腦海中突然空白。

  緊接著,她覺得胃部一陣翻騰,翻江倒海一般,從喉嚨中湧出的腥甜瀰漫至整個口腔。

  她扶著椅子,朝霜降的方向抬手,對方立刻從口袋裡拿出一方手帕遞給她。

  蕭青黛捂著嘴,鑑定報告被她輕飄飄地放到了桌邊。

  看到她這表情,其餘人皆是一愣。

  蕭溯走過來,拿起那份報告,心急地直接看向最後一行字,然而看過後也僵住了。

  竟然……不是!

  手上的這份報告被傳給了許多人,大家的表情無一例外,震驚空落之餘皆是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蕭溯看到她手帕上殷出的鮮紅,表情慌張。

  「大姐,你——」

  話未說完,蕭青黛抬了下手,打斷了。

  她看著病床上昏睡的孩子,一張清瘦精緻的臉慘白,好像剛才那口血把她臉上的所有顏色都吐出去了一樣。

  這不是她的孩子。

  也是,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怎麼可能就這樣突然出現了。

  這三年來,她都數不清自己經歷過多少類似的事。

  心總是高高提起又驟然落下。

  一天、一月、半年。

  還有多少個半年才能找到。

  紙頁扇動的聲音時不時響起,除此之外安靜異常。

  沒有人說話,霜降扶著蕭青黛準備離開,可就在這時,身後的床上突然響起一道呻吟聲。

  受了傷的嗓子像老舊的風笛,吹起來沙啞粗糲。

  與軟軟嬌小的外表格外不符。

  她睜開眼睛,看到屋內這麼多人後嚇了一跳,緊接著,她的視線落到霜降身邊,那個背對著她的女人身上。

  光看背影就知道她很瘦,垂在身側的手裡攥著一團帶血的手帕。

  軟軟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劇烈,她偏過頭,嗓音沙啞無力。

  然而在這個寂靜的房間內,清晰地傳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媽、媽媽……」

  她伸出手,眼睛紅彤彤的,被傷到的嗓子裡艱難地擠出幾個破碎的字。

  「你、你是我的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