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茂出首倪鵬,就註定了他和趙訥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在這種情況下看出趙煌炎作弊,李茂焉有不主動出擊的道理。
所以他最後一個交卷,就是故意拖延時間,把趙訥等人拴在正院。
然後憑藉三寸不爛之舌說服蕭讓幫他偽造趙煌炎的筆跡,以蕭讓能偽造蔡京乃至趙佶筆跡的能力,模仿趙煌炎的筆跡小菜一碟。
再之後就讓鄒潤把這些「證據」送到趙煌炎的館舍內,「栽贓陷害」的過程輕車熟路非常完美。
趙訥被李茂這一棒子打蒙圈,但事後就能反應過來其中有貓膩。
李茂不想被趙訥秋後算帳拉清單,耽誤來年的春闈科舉,只能給趙訥來個三連擊。
把趙訥從山長的位置上拉下來,只有這樣他才睡的踏實,書讀的安穩。
所以和蕭讓浮了一大白,回到書院立即給老師陳文昭寫了一封信,讓鄒潤連夜送到東平縣,將趙煌炎如何在書院月考作弊一五一十的寫在紙上。
相信以陳文昭的智商能看出趙訥心懷叵測,使使勁把趙訥這個不足為慮的小人攆走,別再誤人子弟。
李茂的謀劃一環扣一環,第二天他出錢從三里坡買來幾桌酒席,以慶祝自己成為院首的名義請眾學子吃酒。
用他的話說是搞好群眾基礎,方便他製造輿論。
再有溫必古這個「老鼠屎」在其中煽風點火,書院上下頃刻間暗流涌動,對山長趙訥大為不滿。
皆認為趙煌炎作弊,趙訥難辭其咎,以德行論,趙訥不配做一座書院的山長。
李茂把聲勢造起來,陳文昭那邊遙相配合,師徒之間仿佛心有靈犀。
學子們的不滿情緒繼續發酵的時候,趙煌炎作弊的行徑被人傳到學政王煥章的耳朵里。
王煥章為了求上進,還差陳文昭的一封引薦信。
而且不論是為了自家子嗣還是維繫和陳文昭的關係,趙訥必須被拿掉。
否則按照趙訥的搞法,在一路教化上再出點差錯,他這個提督學政起碼有領導責任,這個黑鍋他不背。
陳正匯走進王煥章府邸的花廳,心裡有些忐忑。
他也知道京東西路的位置都要動一動,除了錢滸之外所有同僚上躥下跳,不就是想換一身官衣嗎!
王煥章深深看了陳正匯一眼。
「我與你父親陳瓘是同年,你我說是世交也不為過,你在興仁府中舉,我又是你的房師,所以你來京東西路擔任提學副使,我甚是高興,還寫了一首詩告慰陳瓘兄之靈,有子如此,可含笑九泉矣!然,文昌書院是怎麼回事?李侍郎寫信找我說項舉薦趙訥出任山長,我原本不大滿意,但你也極力推薦趙訥,收了多少銀錢?」
陳正匯額頭冒汗,有心想為自己辯解。
但是王煥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再分辨那是把王煥章當傻子,是對王煥章智商的侮辱。
「伯父,東平知府胡師文著人送了我二百貫錢引,做中人的是曾經在李侍郎家做西席先生的書秀才,這筆銀錢小侄不想收的,但據水秀才說,除了我這裡,李侍郎,胡師文等人都收了二三百貫錢不等,小侄知道這個情況,便昧著心把銀錢收下,在文昌書院的山長任命上就推薦了趙訥……」
王煥章見陳正匯言語不像現編的,當即把陳文昭的書信拿給他看。
「陳文昭以一己之力揭開東平府的科場弊案,而有人卻把倪鵬的舅父活動到文昌書院的山長之位,其心可誅也。」
陳正匯看完陳文昭的書信,冷汗刷的一下濕透衣領。
他一邊擦汗一邊道:「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依照書信中的言語和證據,趙訥這個山長絕對是慣犯,而他作為推薦人,少說也是從犯,起碼有失察之罪。
王煥章手指在桌案上敲打了幾下,很快停手定睛看著陳正匯。
「你以提學副使的職位兼領文昌書院的山長,你覺得如何?」
陳正匯下意識的搖頭,他兩榜進士出身沒錯,但是出任山長太年輕,光有官身鎮不住那些名儒宿老,可惜王煥章沒有給他反對的機會。
「那就這麼決定吧!我親自去找錢滸,陳文昭的書信你看到了,趙訥之所以翻船,明里是牽扯到考題失竊,暗地裡有什麼勾當你能猜不到?你到文昌書院與李茂李凌雲要多親多近,不出三年,我現在的學政之位非你莫屬。」
王煥章給陳正匯畫了一張大餅,陳正匯覺得自己沒機會吃這張大餅。
因為他已經上了別人的賊船,上有王煥章,陳文昭的壓力,下有賊船的威脅,夾板氣吃起來滋味不好受啊!
陳正匯沒有對王煥章說實話,銀錢並不是胡師文給他的。
回到家的他看到門口站著的水秀才和卜志道,忍不住又想起了書房裡唇紅齒白模樣俊俏的書童小廝。
除了銀錢,他還收了一個小廝,當真妙用的很,給個嬌滴滴的美人都不換。
陳正匯收攏心思,他猜測趙訥自己都不知道能出任文昌書院的山長,實際上是清河縣的西門慶暗地裡的手段。
可笑趙訥還以為時運到了能做京東西路一府文宗,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趙訥完了。」
陳正匯的把柄被卜志道和水秀才掌控,而這兩人背後是清河富商西門慶。
西門慶極會做人,非但沒有以把柄要挾他,反而以銀錢開路,讓他著實恨不起來西門慶。
卜志道換了身棉衣,頗有狗頭軍師的模樣。
「此事在情理之中,倪鵬的前途被李茂一手毀掉,趙訥身為舅父焉有不報仇之理?但李茂背靠陳文昭,不是軟腳蝦,只是沒想到趙訥倒的這麼快,看來李茂果然不好對付呀!只是趙訥一倒,陳大人的機會就來了,出任文昌書院的山長問題應該不大。」
正在被書童捏著肩膀甚是舒服的陳正匯,聽了卜志道的話險些從椅子上滑倒在地。
卜志道真會未卜先知嗎?竟然能猜到他接手文昌書院,難道這才是西門慶最終的目的?
陳正匯有點後悔上了西門慶這條賊船,下不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