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小塘接過的是燙手山芋,看完書信臉色煞白,猶豫片刻後還是把書信遞給了趙訥。
趙訥看罷書信,渾身顫抖嘴唇哆嗦。
但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至於會不會砸到自己的腳,就得看他怎麼處理趙煌炎作弊這件事了。
趙煌炎這封書信相當於自供狀,將他偷偷在叔父趙訥房間裡看到月考考題,自信滿滿這次一定會拿下書院院首。
而收信人,赫然是因為弊案被革去秀才功名蹲監獄的倪鵬。
字跡依舊是趙煌炎的字跡,但是趙煌炎發誓他沒寫過這封信,有人陷害他?順便將他和叔叔一鍋端趕出書院?
其用心之歹毒,手段之狠辣,讓趙煌炎禁不住全身發寒。
尚小塘見趙訥臉色微變不言不語,書院學子和教授講郎們不能這麼杵著啊!
他低聲說道:「山長,趙煌炎作弊證據確鑿,此人品行不端,私德有虧,不適合在文昌書院讀書進學,不如將其清退出書院,山長意下如何?」
趙訥難心了,一邊是他身為山長的權威必須維護,另一邊是親侄子。
朝廷即將興學,沒有書院的支持,想要自學一路考進太學成為上捨生,難度無疑增加了十倍百倍。
事有輕重緩急,趙訥正如李茂所料,不得不揮淚「斬馬謖」。
此時只能犧牲侄子的學業保住他的地位和權勢,唯有如此侄子才有翻身的可能。
「趙煌炎月考作弊,著立即趕出文昌書院以儆效尤。」
趙訥不給趙煌炎再開口辯解的機會,讓兩個心腹的隨從把趙煌炎直接架出文昌書院,免得趙煌炎情緒激動再說點不可描述的事情。
溫必古一個勁的給尚小塘擠眼睛,對溫必古學問的深淺,尚小塘哪能不清楚。
「山長,此次趙煌炎作弊,雖無關國法,但有礙書院的規矩,學子們義憤填膺情有可原,為了安撫眾位學子的情緒,不如將月考改為歲考,等來年春闈之後再行恢復月考。」
另外幾個教諭講郎見趙訥頗有些灰頭土臉的意思,也紛紛建言附和尚小塘的提議。
反正離過年還有不到倆月時間,改成歲考書院上下皆能接受,來年春闈之後是什麼情況,到時候再說吧!
尚小塘誠心想還李茂的人情,見趙訥方寸已亂,接著說道:「三舍法考評留待歲考之後,但本次月考成績不好作廢,文昌書院以李茂李凌雲考的最好,當以李茂為院首,山長以為如何?」
李茂的試卷教諭和講郎們都看過,除了試貼詩稍有瑕疵外,堪稱上上成績。
比王純,林月等人的試卷強的多,李茂這個院首實至名歸。
趙訥木訥點頭:「就依照尚講郎的意思,以李茂為文昌書院院首,希望李茂來面春闈能桂榜折桂,為我文昌書院揚名……」
趙訥後來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只想草草結束眼前的鬧劇,去找趙煌炎問個清楚。
尚小塘命人把李茂的試卷貼在牆上,宣布李茂為文昌書院第一位院首。
眾學子上前觀看李茂的試卷,無不心悅誠服,甚至比作弊的趙煌炎考的更好,院首之名能服眾。
李茂微微搖頭,尚小塘這是在還他的雪中送炭人情,此人有急智,不但把自己的院首之名當眾坐實,而且一直保持到歲考。
如果他在歲考中繼續拿下院首,來年春闈無疑會給主考官很大的印象分,中舉的概率起碼提高一成。
溫必古興奮不已,想找李茂分享這份喜悅的時候,李茂不見了。
李茂和蕭讓趁人不注意直奔書院外面,蕭讓慣會舞刀弄槍文武雙全,李茂這些天太祖長拳也是天天練,很快追上了趙煌炎三人。
只見趙煌炎在趙訥兩個親隨的攙扶下,在路口一轉奔向三里坡。
「果然有內情。」
蕭讓看到山長趙訥隨後不久也出了書院,和李茂對視一眼後,悄悄的跟在趙訥叔侄身後。
來到三里坡,趙訥叔侄等人進了街口的一間小院,李茂和蕭讓互相搭把手翻牆而入聽趙訥叔侄的牆根。
「啪!」
趙訥一巴掌將趙煌炎扇的原地轉了一圈,嘴角流血,怒其不爭道:「廢物,題目既然已經給你,醞釀完之後為何不燒掉?讓人找到這樣的把柄,你是蠢豬嗎?」
趙煌炎腦子還有些糨糊。
「叔父,我已經燒了啊!不知道那些題目紙張為何還會出現在館舍里,還有那封信,不是我寫的,我再蠢也不會寫那樣一封信,還寫給倪鵬,豈不是自找苦吃?」
「叔父,這次絕對是有人栽贓陷害我……」
「你自己做的好事,險些讓我騎虎難下……」
李茂聽到這示意離去,他來此就是為了給蕭讓釋疑,趙訥叔侄這麼痛快把內情講出來,他們倆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
萬一被人看到,趙訥肯定會把怒火傾瀉在他和蕭讓身上。
「趙訥身為山長,理應為人師表,沒想到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蕭讓朝李茂一拱手,「凌雲賢弟這一番整治,倒是讓我一舒胸中疑慮和鬱氣,只是文昌書院有趙訥這個山長,不呆也罷!」
別介,李茂還指望和蕭讓組團刷科舉呢!
「子長,讀書之餘和這個山長斗一斗,豈不是樂趣無窮,這次我們讓他揮淚斬馬謖,下次再讓他自掛東南枝,子長不覺得其樂無窮嗎?」
自掛東南枝出自漢樂府——孔雀東南飛,自掛東南枝原本是殉情上吊的意思,李茂卻讓趙訥自掛東南枝。
不能怪蕭讓笑點低,而是真的有意思,忍不住呵呵道:「凌雲啊凌雲,樂府詩還能這麼理解?」
李茂看著時辰還不太晚,帶著蕭讓徑直朝胡二娘的食鋪走去,順便給蕭讓來了一首後世名傳一時的自掛東南枝。
少壯不努力,不如自掛東南枝,欲窮千里目,自掛東南枝,人生在世不稱意,不如自掛東南枝……
蕭讓繃不住臉面,笑的前仰後合,今日始知李茂李凌雲不但胸有溝壑機謀,說起笑來也能把人笑的肚皮疼。
他倒是很想看看李茂是怎麼讓山長趙訥自掛東南枝,就沖這熱鬧他也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