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殖民優勢
「我們齊國花費了數十年時間,才建立起完善的公共衛生管理體系,從而使得全體國民生活得更為健康,壽命也大幅延長,並間接促進了國內人口的急劇增長。」
受瑞安總督派遣向法國人興師問罪的使者關懷謹透過馬車圍欄看到法蘭西角如此髒亂差的環境,不免搖頭失笑,朝梅納德說道:「你看看這些法國人,幾乎對熱帶疾病知之甚少,可以說一直都以最不健康的方式生活著。……哦,島上的西班牙人差不多也是這副情形,各種熱帶病和流行性疾病不斷,人口死亡率畸高。」
「可笑的是,這些歐洲人卻都狂熱地相信紅葡萄酒的藥用效果,因此大量飲用。據說,稍微有錢的主一天要喝三瓶紅酒,即使女人也會喝掉一整瓶。他們的飲用水基本上沒有經過任何處理,食物也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由那些同樣不講衛生並且根本不洗手的黑人奴工來準備的。你若是去觀察附近的墓地里,就會驚訝地發現,那些死去的人平均年齡極為年輕。……咱們來這麼一趟,委實擔著生命危險。」
「確實如此。」梅納德點了點頭,「其實,不止在加勒比海,即使在歐洲大陸許多國家,到目前為之,仍有相當數量的人不知道瘧疾、黃熱病、傷寒症、霍亂的具體病因。儘管傷寒在歐洲國家極為常見,甚至不少王公貴族因此病而死亡,但他們應對的治療手段還是很落後。他們無法區分瘧疾和黃熱病,醫生通常會將它們統統診斷為惡性熱病。在分析病因時,眾說紛紜,有人說是感染,有人說是醉酒,有人說是船艙底部污水的惡臭,或者不分青紅皂白地說,都是因為熱帶空氣有毒。」
「至於應對這些疾病所提出的治療方案,有些已經完全瘋狂,有些則是單純的折磨人。我曾在蘇格蘭看到一名醫生在醫治染上霍亂的病人,他粗暴地認為病人是同時吸入了一直漂浮在大地上的蒸汽般的細菌雲,治療的方法竟然是將一枚燒紅的鐵環放在病人的肚臍上。那位『名醫』信誓旦旦地說,這會給病人的腸子帶來一場徹底的熱敷消毒,將裡面的細菌全部殺死。」
「哈哈……」關懷謹大笑起來,引得前面的黑人車夫好奇地探頭觀望,「可憐的夷……歐洲人。據我所知,他們在治療瘧疾的方法通常只有一個,那就放血。如果沒有專業的外科醫生在場的話,那麼診療大夫就會隨便地取來一把刀,直接將血管切開。那場面,嘖嘖……,絕對是血腥無比。」
「歐洲國家的醫學發展是遠遠沒有跟上他們對外殖民的腳步,使得他們的拓殖代價相較於我們大齊而言要高出太多。」梅納德感慨地說道。
「你這句話總結得太精闢了。」關懷謹聞言,不由對這位臨時充當翻譯的黑衣衛軍官有些刮目相看,「對我們齊國來說,要是將消瘧劑(即金雞納中提煉的藥劑)解除對外銷售的限制,一定可以賣的比黃金還要貴。凡是熱帶地區或者雨林地帶,患上瘧疾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在這種情形下,沒有人會拒絕以高價來購得一顆寶貴的救命藥。」
金雞納生長在安第斯山脈東側的高山植物,很早以前,它的樹皮就被印第安人用作退燒藥。17世紀中葉,耶穌會傳教士知道了這種「神秘藥物」的存在,並將這一信息傳到了歐洲。
在歐洲,瘧疾是流行病,因此金雞納書皮賣得很好。但由於金雞納的種類不同,有效成分含量也不同,因此也出現了無數治療失敗的案例,甚至不乏頻頻治死人的現象。
而齊國自七十多年前,從南美偷偷引進金雞納樹,並在開化島(今爪哇島)和宣化島(今帝汶島)選擇合適的地方大範圍栽種後,通過不斷地提煉和試驗,最終於1685年成功從金雞納樹中提取出有效成分消瘧劑(即奎寧),從而穩定了治療效果。
有了消瘧劑的持續供應,加速了齊國將這種藥物用作擴大殖民地的工具,尤其是處於熱帶地區的南洋諸島、中南半島、印度、緬甸,以及廣闊的非洲和加勒比海,使得那些對外拓殖的齊國人因病死亡率大大低於同期的歐洲各國殖民者。
歐洲人也從各種渠道了解到齊國擁有這種能醫治瘧疾的「神藥」,曾不遺餘力地通過無數的方法想要獲取「神藥」的配方和來源。
不過,齊國的保密措施做得還算不錯,到目前為止,暫時還未讓歐洲人得手。
他們只知道,這種能治療瘧疾的「神藥」提煉自金雞納樹,至於如何萃取和提煉,那就不得而知了。
英格蘭、法國、西班牙、荷蘭等歐洲國家也曾向醫學界和民間發布高額懸賞令,徵集金雞納樹中的抗瘧成分的提取方法。
但受限於該製備工藝異常複雜,以及化學知識的匱乏,導致最終提取的成品率非常低,治療效果也是極差。
此外,抗瘧劑的原材料金雞納樹皮產量受自然環境極大影響,價格波動也非常大。1722年,西屬秘魯總督區境內的金雞納樹皮產量因特殊天氣情況銳減,價格一度飆升至每公斤300里弗,讓歐洲各國的求購者們叫苦不迭。
哦,對了,為了確保對金雞納樹的壟斷,賺取高額利潤,西班牙政府也學著齊國的方法,將金雞納樹列為管控物資,禁止任何國家和個人獲取該樹種,以防金雞納樹的對外擴散。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擁有治療瘧疾的藥物原料僅存在於齊西兩國,人為地抬高了抗瘧品的價格,更是限制了其他國家大規模獲得抗瘧物資的輸入規模。
很顯然,所有人都知道這種能抗瘧疾的樹皮對於海外殖民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英格蘭皇家非洲貿易公司在過去十年時間裡,一共有五千八百多人死在了幾內亞,其中因病死亡的人數為四千七百多人。
1730年,一百五十名駐紮在荷屬黃金海岸的德意志武裝僱傭軍士兵中,能正常執勤的人只有三十二人。
法屬聖多明戈殖民領地,每年死於瘧疾、黃熱病、痢疾、霍亂等各種熱帶傳染性疾病的人數大概在五百至六百人(不包括黑人奴隸和黑白混血)。
甚至在個別年份,有整個移民定居點因發生大規模傳染疾病而團滅的記錄。
若是有心觀察每一座法國城鎮或移民定居點的附近荒野,你就會發現那裡密密麻麻地豎立了無數的墓碑。
反觀齊國人這邊,自入駐瑞安港以來六年時間,齊國殖民官員和移民共計非正常死亡人數為二百三十多,其中死於各種熱帶傳染性疾病的人僅有一百四十多人。
通過這些數據對比,便能看到齊國人的海外殖民成本--嗯,這裡主要是指人力成本,要比歐洲同行「經濟」得多。
這意味著齊國可以更少的人力損耗,全力開拓出更多的殖民領地。
這一切,無不讓歐洲同行為之嫉妒和憎恨。
他們明明有醫治熱帶傳染疾病的「神藥」,卻不願意拿出來跟文明世界的人們共同分享,這是何等的自私,又是何等的殘忍。
其實,大家心裡也明白,齊國人之所以這般弊帚自珍,不捨得將有關抗瘧劑之類的藥品大規模地對外銷售,除了金雞納萃取提煉過程複雜,產量比較低之外,還有一個險惡的用心,那就是不希望歐洲國家對熱帶地區的殖民進程加快,從而提升自身實力。
像聖多明戈這座法屬殖民領地,儘管以生產大量的甘蔗和菸草而使得法國人賺得盆滿缽滿,但卻因為惡劣的自然環境和濕熱的氣候,使得該地頻發各種熱帶疾病,每年都會帶走數百乃至上千名法國殖民者的生命,導致法國政府在控制該島八十多年以來,人口規模僅有三萬左右(不含黑人奴隸和黑白混血)。
而同樣處於熱帶地區的齊屬海州總督區(範圍包括今巴拿馬科伊瓦島、珍珠群島,以及地峽附近的阿蘇埃羅半島),在不到二十年時間,人口規模就已達近萬人(不含當地印第安人)。
要知道,海州總督區距離齊國本土的直線超過一萬六千多公里,即使以齊國行駛速度最快的蒸汽船,整個航程下來也要耗時一個多月,移民難度和移民成本絕對遠遠超過法國人。
但因為齊國人有完善的醫療衛生系統,還有相應的抗熱帶疾病中草藥,使得移民死亡率大大低於法屬聖多明戈領地,這就導致齊國所控制的殖民領地人口留存數量有一定的保障,而不需要像法國人一樣,每年必須安排相應規模的移民,以補充殖民地因各種疾病所造成的人口損失。
當然,也並不是說歐洲殖民者從齊國人手裡連一點抗瘧劑都無法搞到。最起碼殖民地的總督、高級官員、教區大主教,以及身家巨萬的大種植園主還是能通過黑市高價獲得一些保命的「神藥」。
據悉,每一顆抗瘧劑售價高達五十金圓,嗯,大概折合六百五十里弗,而且患病後還必須連續服藥四至五道,端的是「命值千金」
不過,最終稿能否保住小命,還要祈禱萬能的上帝保佑。
是的,齊國從金雞納中萃取提煉的抗瘧劑治療效果不是百分之百,只有百分之六十五到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治癒率。
但即使如此,歐洲人也是趨之如騖,不惜重金求購和囤積。
兩天前,關懷謹和梅納德代表瑞安總督來到法蘭西角,當面質問法國人為何要鼓動山裡的馬龍人襲擊齊國移民定居點和種植園,是否想要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
是時,那位法國總督一臉的不快,面色陰沉得像烏雲一般,除了被齊國使者詰問而顯得有些窘迫和惱怒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情人和私生子雙雙染上了可怕的瘧疾。但他手裡只有可憐的五顆齊國產的抗瘧劑,無法同時保住兩個人。
況且,這些寶貴的藥品是他為了以防萬一,給自己準備的,委實不捨得就這麼「浪費了」。
而其他殖民官員和大種植園主皆聲稱手中沒有此種「神藥」,對於總督大人的不幸,只能深表同情。唯有教區大主教表示,教堂里備有少量的金雞納樹皮,可為總督大人稍稍分憂。
是呀,在熱帶島嶼,即使手裡有多餘的抗瘧劑,但誰敢保證自己在某個時候不會患病,必須要依賴這些「神藥」來保命?
於是,這位路易斯·拉貝里總督便通過自己的事務秘書,婉轉地向兩位齊國使者表示,希望能以一個合適的價格從他們手中購買幾顆抗瘧劑,以拯救自己親密的愛人和孩子。
作為回報,他可以在自己職權範圍內,就馬龍人襲擊齊國移民定居點和種植園一事,向齊國做出相應的賠償,並竭力約束鏡月湖西側的法國拓殖移民和種植園主停止邊界襲擾行為。
我勒個去!
這不是藉機以權謀私嘛!
關懷謹當即順杆往上爬,提出要與法屬聖多明戈簽署一份關於雙方互不侵犯的地區和約,以此來約束彼此之間的行為,大家都不得妄動刀兵,交相互攻。
白紙黑字一簽,那可就不能再像狗皮膏一樣騷擾我們瑞安總督區了。
要不然,食言自肥,可別怪我們發飆了。
拉貝里總督猶豫了片刻,隨即便應允了齊國人的建議,跟關懷謹簽署了一份為期三年的和平協議。
管他呢,三年時間,差不多自己任期也屆滿了,自己拍拍屁股返回巴黎,繼任者若是再想打壓齊國人,那自然可以不續簽該份協議,想怎麼折騰都行。
關懷謹對這份短暫的和平協議也非常滿意,只要能多拖幾年,不再受法國人的擠壓和侵擾,瑞安總督區便可騰出更多的精力發展地方民生和增強地方武備,自保的能力便可籍此多增加幾分。
出色地完成了這次出訪任務,關懷謹整個身心感到無比的輕鬆,在法蘭西角稍事停留兩天後,便迫不及待地要返回瑞安港,準備向總督大人邀功請賞。
「我為瑞安帶來了三年的和平……」他將目光再次轉向車外一側的街道,心中不免得意起來。
呵,就因為幾顆抗瘧劑,就圓滿地完成了此次出使任務。
「咣當!……」馬車猛地停了下來,讓陷入美好心情的關懷謹立時向前一栽,一頭撞到了對面的車廂壁上。
「該死的,怎麼了?……」他一邊揉著腦門,一邊惱怒地探頭朝外面張望。
狗日的黑人車夫,怎麼駕的馬車!
馬車前方聚集了一群喝的醉醺醺的克里奧人(黑白混血),嘴裡大聲咒罵著什麼,似乎在發泄他們心中的怨恨和憤怒,揮舞著手臂,朝馬車上的乘客示威。
趕車的黑人車夫小聲地勸說著,希望對方讓開道路,以便可以將車上的貴客送到碼頭。
幾名總督府派來的士兵,端著火槍,大聲呵斥著,準備要驅趕這些醉鬼離開馬路,萬萬不能讓車上的齊國人看了笑話。
爭吵、濫罵、推搡,使得這處街道變得異常嘈雜。
「砰!」
突然,一名克里奧人從腰間拔出一支燧發短槍,挑釁般地朝馬車方向開出一槍。
帶隊的那名中尉頓時為之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馬車。
可千萬不要嚇著車上的齊國人了!
然而,他的視線中卻出現了一個讓他驚駭的景象。
正在馬車上探頭張望的齊國使者中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