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遠古大佬

  湖南省,岳州府,臨湘縣。

  兩個營的湘陰縣民團在這裡成守,臨湘縣就在長江邊上,西北是洪湖,

  西南則是洞庭湖,這裡是從下游進入洞庭湖的門戶。

  過了臨湘縣,就是岳州府的最後一道防線城陵磯,然後敵人就可以進入洞庭湖了。

  而只要進入了洞庭湖,整個湖南就算拿下了。

  因為洞庭湖不可能像長江那樣有較快的水流,同時整個洞庭湖環繞的地方,全是湖南一省的精華。

  所以沒了逆水的劣勢,掌握了大量戰艦的大虞長江水師進入洞庭湖後,

  大可以隨意選擇進攻地點,每一處都是必救,每一處都是漏洞,根本防無可防。

  「開飯了,開飯了!」伙頭兵叮叮敲著木桶,大聲喊道。

  聽到這個聲音,營房的士兵就像是聽到主人來餵食的貓狗一樣,哄的一聲,就從居住的營房中竄了出來。

  毛祥生跑的最快,他如同離弦的野狗,第一個從衝到木桶邊,飛速拿起木製的飯勺子,向著桶內最深處插去。

  然後把高粱、乾菜和白米混蒸的乾飯,狠狠撈了一大勺到碗裡。

  這一大勺子,就基本把碗裡給裝滿了,但他不滿足,還想打第二下,可惜後面的人已經湧上來了,擠來擠去的時候飯勺很快失守。

  一個毛祥生的族叔,同時也是他們這個汛的把總,滿臉怒火的拿著一根竹棍,劈頭蓋臉的朝這些搶飯的團勇背上打去,只打的他們又髒又破的衣服上塵土飛揚。

  但被打的人,像是完全沒感覺一樣,他們爭搶著,互相推揉著,很快就把捅內的飯搶光了。

  幾個身體最瘦小的團勇剛才被擠在外面,等他們到時,裝飯的木桶已經像是被狗舔過的一般了。

  這幾人哭喪著臉,拿出準備好的樹枝,不停在縫隙中又扣又挖,有人則乾脆撿拾地上掉落的飯粒,哪怕是被踩過,也就象徵性吹兩下便下了肚。

  毛祥生跑的最快,他第一個打完飯,也第一個去領下飯的鹹菜。

  這鹹菜,略微用油炒過一下,在毛祥生眼中極為美味,他不停央求著肥頭大耳的廚子多給一點。

  廚子卻嫌棄的瞪了他一眼,嘴裡嘟嘟囊的,「每次打飯你跑的最快,

  操練你是最後一個到,你是八輩子沒吃過飯,到這養來了是吧!」

  毛祥生也不爭辯,看要不到多的鹹菜,就端著碗走開,找個僻靜的地方風捲殘雲。

  而且,廚子也沒說錯,他就是來這軍營里養的,他就是沒吃過飽飯。

  毛祥生家在湘陰縣和豐鄉古塘村,這裡土地肥沃,以毛姓為主。

  只可惜,雖然大多同姓,甚至一二百年前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基本沾親帶故,但也遵循了窮者益窮,富者巨富的原則。

  毛祥生全家七口人,只有兩分可以用來種點菜蔬的坡地,要維持生活全靠給同族叔爺毛三太爺家佃租為生。

  哦不對,能靠佃租為生的是毛祥生他爹,而身為兒子的毛祥生,他連佃租的田都沒有。

  因為毛三太爺佃租的田,全都已經有人租種了,且一畝地的租子已經漲到收成的一半了,還是有人搶。

  毛祥生這樣的青毛頭,種地手藝不行,為人木訥不會溜須拍馬,所以連當佃戶被人剝削的資格都沒有。

  人生十七年,毛祥生基本都是在飢餓中渡過的,六歲就給毛三太爺放羊,大一點了放牛,再大一點放牛的時候還能帶著砍點柴,抓點河裡魚蝦換錢。

  等到十五歲,就是一個合格的短工了,每到農忙集結,毛祥生就會走遍大半個湘陰縣,到各處地主老爺家打短工混飯吃。

  毛祥生甚至在十五歲以後,就沒有了家,因為那一共就佃租了十二畝地的家,根本養不起他這個吃白飯的。

  那個把爹媽哄得開開心心,已經娶妻,看樣子是要繼承爹媽繼續給毛三太爺當佃戶的大哥,非常討厭他回去,甚至會當看爹媽的面趕他走,那個很陌生的大嫂也會尖刻的辱罵他。

  而爹媽,似乎也已經默認。

  想到這,大口刨飯的毛祥生突然覺得有點難過,他端著碗,稍微哽咽了一下。

  年輕的他還不太明白,少時帶著他上樹捉鳥,下河摸魚的大哥,為什麼變化的這麼快。

  「生哥,你是不是吃飽了?你要吃飽了,可以給我吃一口不?」

  身材瘦小,經常搶不到飯的毛祥新點頭哈腰的走了過來,瘋狂分泌的唾液,讓他脖子不斷做出吞咽的動作。

  進軍營就是為了乾飯的毛祥生,正要處於短短的抑鬱狀態,他想到了自已絕情的大哥,破天荒第一次把手裡的小半碗飯,遞給了遠方堂弟毛祥新。

  毛祥新大喜過望,接過碗就開始風捲殘雲,感激中他對看毛祥生說道:

  「生哥,過兩天咱們估計就要上戰場了,你跟我一起吧,我姐夫在周進土,周老爺家當長工,他說有好事照顧我們。

  1

  毛祥生則處於一種有些emo,又有些後悔把飯給毛祥新的狀態中,因此根本沒聽清毛祥新在說什麼。

  西元1780年,4月11日,中華光中四年,滿清乾隆四十五年,三月十一在莫子布終於頒布下去之後,整個湖北都沸騰了。

  但這可是白得的地,湖北地再便宜,一畝也得十兩左右,農民們還是非常高興的。

  所以整個湖北,除了偏居西北和西南的鄖陽、襄陽、施南三府和被湘勇占據的荊州府外,都立刻歸於大虞,並且安定了下來。

  有了本地人的支持,大軍的行動速度立刻就快了起來,同時有了莫子布的親自坐鎮,軍力也十分充沛。

  葉憲純還是被派往西邊與瑞恩斯坦搭檔,總兵力三萬三千,直撲荊州然後南下攻打澧州、常德等地。

  東路軍由禁軍統領武文勇和征南將軍,京營振威軍指揮使,陸軍中將王無病為正副統帥。

  他們率兵兩萬逆長江而上,攻打臨湘、岳州等地。

  最後東西兩軍合圍長沙,平定陳輝祖等人號稱的十萬湘勇。

  農曆三月十五,西路軍主力兵臨荊州城下,各處等著分田地的百姓浩浩蕩蕩二十多萬人簇擁著大軍,放眼看去贊動的人頭,無邊無際。

  而荊州這邊,有點戰鬥力的混元教徒張正謨、聶傑人,僧人廣靈等人,

  早就帶著骨幹順著清江,往西邊漢土苗混居的施南府,也就是後世的恩施州跑去了。

  陳輝祖任命的荊州知府等官員,則直接被城內百姓綁了,荊州不戰而下。

  瑞恩斯坦按照莫子布的安排,讓只會打仗不能行政的葉憲純繼續南下進攻澧州,他則帶著復興公司的人去荊州接收土地。

  接收的對象,主要是荊州駐防八旗留下的二百一十萬畝水田和六十萬畝旱田。

  莫子布準備拿走八十萬畝水田和二十萬畝旱田,用來賞賜功臣以及作為皇莊,剩下的則作為均田使用。

  大金毛瑞恩看著遠處歡天喜地分到田地,圍著叫他金毛青天的百姓,有些很難受的嘆了口氣。

  「皇帝其實正在把這些人逼上破產的道路,而他們還以為是皇帝的恩澤。」別人不知道資本社會怎麼操作,瑞恩斯坦可是門清。

  他很清楚的知道,原本這湖北一省的情況,是一半可以得到足夠佃租土地的民夫雖然過得不好,但能活下去。

  至於其他沒有佃租到土地的嘛,基本是被社會拋棄的。

  這些被社會拋棄的,往往只能勉強維持最低的生存狀態,壽命也不太長,屬於被淘汰的人群。

  但至少,淘汰了這些人之後,剩下的人還能勉強活著。

  可是現在分地了,佃租戶可以佃租的土地沒了,只能大家一起受窮,所有人一起在死亡邊緣掙扎。

  而且那些原本被社會淘汰的人突然擁有了土地後,不可能會過得好。

  因為他們的耕種技術,農具非常落後,有些人甚至不具備獨立完成耕種的能力了。

  現在看似給他們分了地,但實際上也斷絕了他們去當短工的可能性,收成稍微一差,他們可能過得還不如沒有地的時候。

  更何況,工業一旦起來,傳統的男耕女織會收到極大衝擊。

  「這裡,很快就會成為破產農夫的聚居地,原本是一半人生,一半人死,現在是大家一起慢性死亡。

  但這就是皇帝想要的,把被淘汰的人,從他們的家鄉趕走。」

  瑞恩斯坦神經質的絮絮叻叻著,「如果這些農夫聰明的話,應該儘量讓自己進入皇莊。

  雖然還是很多人會被迫離開家鄉,但至少有保障的多,復興公司會來組織他們過番去屯墾。

  不對勁,不對勁。」

  瑞恩斯坦閉上了眼晴,感覺到可供實現的道路又少了一條。

  大金毛甩了甩頭,怎麼到了傳說中極為富庶,遍地黃金的賽里斯?

  瑞恩斯坦身後,一個看著是他幕僚的參謀軍官,正在瘋狂把瑞恩斯坦的嶗叻記錄在冊。

  皇帝對瑞恩斯坦沒有一點戒備,甚至還鼓勵他多往這方面思考。

  但錦衣衛指揮使陳旭,北鎮撫司鎮撫霍然,殿前司指揮李存義都覺得這個傢伙非常危險,經常口出大逆不道之言,還時不時會顯得有些不正常。

  所以在整個大虞朝的官員中,就屬瑞恩斯坦被監控的最多。

  而就在瑞恩斯坦開始在其他人眼中『發病」的時候,葉憲純統帥兩萬五千精兵,占領了湖北和湖南交界的公(安縣。

  三月二十,葉憲純又指揮大軍,突然在湘勇沒有防備的上游渡過澧水。

  隨後進展飛速,三月二十二就用大炮轟開了澧州城,三月二十五占領了無人防守的安福縣(臨澧)。

  三月二十八兵臨常德境內,距離常德北面的天險陽山已經不足二十里。

  都打到這裡了,陳輝祖才得到消息,趕緊命令他的常德鎮總兵左飛龍,

  前往陽山布防。

  同時,在東路軍這邊,武文勇自己率領船隊在長江上磨磨蹭蹭,暗中卻派王無病率兵五千,突然繞道從江北的白螺磯渡江。

  興唐軍直接出現在了岳州第一道門戶城陵磯和前哨臨湘縣之間,把岳州府的湘勇給切成了兩段。

  逼得陳輝祖不得不下令放棄臨湘縣,全軍退守巴陵城(岳陽城),準備在這裡與大虞東路軍決戰。

  而大虞的軍隊,也完成了兩路夾擊的設計,只要有一路取得突破,陳輝祖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