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卷雖然可能不是一個好詞,但從萬萬人中卷出來的人,那是真的好用。
狀元出身的梁國治,很快就幫莫子布理清了後勤系統。
特別是這十幾萬民夫的安排、使用,以及對尚在南京城中三十幾萬居民的安撫和控制。
梁國治幾乎是完全從頭開始整理,就依靠隨軍來的一些士紳和城內殘餘官員,不到七天,立刻就井井有條了。
這給了莫子布極大的幫助,我們的光中皇帝終於能把自己從繁瑣的後勤工作中解放出來了。
除此之外,梁國治對於乾隆的病情推斷,也非常準確。
就在梁國治走後的第二天,乾隆就已經完全清醒,可是這位滿清皇帝很快發現,他腦袋裡一片混沌,好像有什麼特別緊急的事情要安排,可仔細一想,腦袋就會一陣陣抽搐般的疼。
同時,乾隆看著和坤那張俊秀的臉雖然覺得親近,但也想不起來這是誰了。
張嘴想問,話還沒出聲,浙瀝瀝的口涎卻先從嘴角流了下來,面部肌肉被一牽扯,不但嘴歪了,眼晴也斜了。
這一下,屋內的滿漢大臣們如喪考姚,被這巨大的打擊,完全給干沉默了。
只不過滿人是真的感覺天塌了,漢臣則是偽裝的。
又挨了兩天,乾隆情況好轉,能在人扶下起來緩緩移動了,不說話的時候,也沒有眼歪嘴斜了。
但是一說話,完全就原形畢露,而且話說不清楚,幾乎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屋內,傳來了茶碗掉落到地上摔碎的聲音,幾個小太監依舊跪在地上,
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但你要是仔細觀察的話,很容易看出來,他們早就沒了原先那種大氣也不敢出,發自內心的恐懼了。
和坤更是輕鬆,就像是沒聽見一樣,與以往乾隆咳嗽一聲他都要趕緊過去說吉祥話哄開心,完全判若兩人。
這人吶,不管是你有多高的地位,一旦你連自己身體都不能掌握的時候,就不要再想掌握其他的了。
特別對於乾隆這種以自身能力駕馭萬萬人的主,清晰的頭腦,強健的身體,就是最重要的權力承載體。
可一旦失去,就是他權力甚至肉體的末日。
歷史上乾隆晚期甚至被和坤牢牢控制,使得和坤成了名副其實的站皇帝。
此時也一樣,隨著乾隆的卒中,和坤的權力猛然間就飛速擴大了。
他看著面前矮胖矮胖的六阿哥永溶,永溶則略顯有些討好的看著和坤。
因為這幾天來,唯有和坤在的時候,乾隆才會稍微安靜一點,比如這會,和坤不在乾隆身邊,乾隆就開始發脾氣亂喊亂叫。
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中,和坤是唯一能基本搞清楚乾隆在說什麼的人,每當乾隆開始嘶吼的時候,只有和坤轉譯的,他才不會憤怒的搖頭表示不對。
這非常重要,代表著和坤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乾隆的代言人。
「和大人,值此我大清危急存亡之秋,小王本來心急如焚,可一見到有和大人這樣的忠臣良將掌控局面,心裡就覺得安心的不少。」
作為乾隆皇帝的第六子,永這話,實在是夠肉麻,態度放的夠低的了。
這是沒辦法的事,他雖然是目前最年長的阿哥,足足三十四歲了,可是偏偏在他十七歲那年,就被乾隆過繼給了康熙第二十一子胤禧。
嗯,把自己兒子,過繼給自己叔叔當孫子,非常典型的通古斯人倫理觀。
所以六阿哥永溶嚴格來說,並不能算乾隆的兒子了,當然也就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繼承權。
但他不甘心,因為那次過繼,就是乾隆玩的小花招。
當年乾隆看永溶逐漸年長,為避免開始有人站隊投資,於是乾脆把還算有點賢名的永,給過繼出去,斷絕了下面人的念想。
和坤看了看永,又聽到屋內乾隆更嘶聲的哮,知道自己必須要馬上進去了。
於是他非常直接了當的問道:「六阿哥真覺得和某是在掌控朝政,或者說六阿哥覺得我可以?」
永臉色更加恭敬,「只要和大人在皇阿瑪身邊一天,自然就能掌控一切,至於外面些許小事,我永,願意為大人分擔。」
和懂了,永還是知道分寸的,沒想著一步到位什麼的,他只想與和坤聯合起來,一個控制住乾隆,一個控制住外朝。
可不要以為滿清好像馬上要倒了,這些沒有意義。
哼,有意義的很,再怎麼說滿清還有大半壁江山,就算很快會掌握不住,但河北、山西、甘肅、關外、漠南漠北和青塘還是穩穩在手裡的。
這些年,和坤幫助乾隆到處搜刮的,強迫官員上繳的養廉銀,加起來還有兩千多萬兩呢。
就算什麼權力都不要,光是這些銀子,就足夠人冒任何風險了。
和坤點了點頭,正要先回去安撫乾隆,突然又想起了袁守侗對他說過的話。
和坤此時還沒有進化成以後那個老奸巨猾,因此沒太想到袁守侗這人精老卷王的背後含義,他反而覺得很有道理的對永說道:
陛下如今不能理事,江寧看來是守不住了。
六阿哥如果想要有人支持的話,不如力主督促穆克登阿把江寧城中的幾万旗人營救出來。
如此回到京城,這些人承六阿哥的活命大恩,自然就會擁護六阿哥。」
永一聽,頓時覺得很有道理,他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壓抑不住的笑意,「多謝和大人提醒,小王知道該怎麼做了。」
這倆二傻子。
歷史上就不通兵事的和坤,他以為穆克登阿一出,不說擊敗興唐軍,至少能讓雙方勢均力敵,既然可以這樣,那接一點人出來,問題應該不大。
永也差不多,雖然他素有賢名,但也就是不傻而已。
他不像永理是個書呆子,不像永炎也就是後來的嘉慶毫無應對事務能力,遇事只會說「這可如何是好。」
這就是個普通人的水平,絕對稱不上有多聰明更論人傑,離他老爹乾隆差了十萬八千里。
是以永比和坤多了解前線一點,但他也以為,擊退興唐軍難,但掩護滿城裡面的旗人撤退是問題不大的。
當然,永覺得,婦孺扯不出來也無所謂,蒿椿和成德這樣悍將以及萬餘丁壯能出來就行。
此時的內河艦隊作戰,作戰的主力,其實是一些非常小的哨船。
主要作戰目標也不是敵軍水師,而是長江及其支流,還有各大小湖泊中的水賊。
因此這就要求滿清的水師不必造大船,而要多造小船,一種幾十噸的小船,小的裝兩三門,大的裝五門幾十斤左右的小炮,然後配幾個鳥槍手和弓箭手。
特點是快,因為有足夠的槳手,可以在江上來去如飛,什麼樣的小河道都能擠的進去。
而且並不是沒有傷害力,在面對那些水賊小船的時候,哪怕幾十斤的小炮轟一發,只要打中也是會造成重大人員傷亡的。
農曆七月二十二,莫子布在鎮江北固山上,看著遠處江面從揚州大運河中衝出來的三百多艘這種小船,口水都流下來了。
這是多好的南洋殖民者啊!
二三十人駕小船一艘,有炮有,行動飛快,水性高超,在長江這種大河裡航行起來,都跟白鰭豚一樣快。
這隻要拉到多河流的南洋,有足夠的後勤支撐給他們的話,一定能把那些土著全部干翻的。
要是能有一千條這樣的小船,再配合興唐海軍的大戰艦,這南洋誰來了也不好使。
「多好的兒郎啊!」莫子布非常眼饞,他看著周圍的江南士紳,「誰能為朕招攬他們,用之南洋。」
梁國治經過半個月的相處,已經摸清了莫子布的脾氣,於是直言不諱的說道:
陛下要招攬他們,現在恐怕不行,因為這些人大部分是大運河上的漕工,現在他們正以為陛下出身海上,會切斷內河漕運,而頗為敵視我大虞呢。」
莫子布早就知道這點,於是帶著笑意回頭看著梁國治,「總理以為,朕該不該取消漕運呢?」
梁國治也帶著笑意看向莫子布,「臣以為漕運是否取消,不應該由三五人就來決定,而要看漕運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以及海運因其季節性的弊端,是否能承擔運糧於北的重任。」
莫子布明白了,梁國治其實更想說的是,莫子布到底該如何安置北方,
甚至要不要像大明那樣定都北京順天府,而把南京應天府當成陪都。
如果要這麼來,那麼大運河就必須保留。
因為在沒有蒸汽機的時代,海運會受到季節的限制,危險性也不小,專門用來運糧食,是肯定不值得承擔這麼大風險的,太不划算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興唐水師已經被打的大敗了。
呢,確切的說,是莫子布收攬的綠營長江水師正在潰敗。
他們被穆克登阿的漕標和河標三個水師營一頓暴打,那些作為主力的漕幫子弟更是英勇無比。
江面上歡聲大作,鼓聲陣陣,滿清水師在後面士氣如虹的追,莫子布的綠營水師則丟盔卸甲,他們為了跑的快一點,甚至連船上的小炮都丟進了水裡。
只不過,滿清水師完全沒注意,這些投靠莫子布的綠營水師不是往更好逃的下游跑去,而是費勁巴力的往上游逃竄。
穆克登阿完全沒覺得危險,他甚至興奮的親自在江對面的瓜州親自擂鼓助威,清軍一聽更加興奮的追擊。
繼續追了二十多里,清軍斬獲不少,但也因為瘋狂划船而有些筋疲力盡,此時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江中沙洲,世業洲。
長江到了世業洲這,立刻被分為兩道,清軍指揮官只稍微考慮了一下,
就下令繼續追擊。
因為就算追不上了,還可以在世業洲登陸休息的嘛。
只可惜,他們的勝利到此為止了,莫子布看到清軍水師追擊到世業洲分兵之後,立刻命人在北固山上點燃狼煙。
隆隆的戰鼓聲敲響,剛剛分兵的清軍驚恐的發現,遠處出現了巨大的戰艦,他們順水而下,如同陸地一般,看起來不得有上萬料?
「鐵索連環船,他們有鐵索連環船!」一個清軍水師把總驚恐的尖利大叫了起來。
沒錯,就是讓曹操吃過大虧的鐵索連環船。
這其實是非常常見的一種水戰戰術,使用得當可是大殺器。
就比如此時,興唐水師把他們的大船用鐵索鎖在一起,然後順著水流而下。
這些大船極高,從清軍的小船往上看去,別說炮擊大船甲板,他們連甲板都看不見。
而上面的興唐軍海軍卻可以平穩的用各種火、火炮居高臨下轟擊他們,甚至直接丟炸彈炸。
而由於這裡長江航道被世業洲占據了大半,分為兩道的航道極為狹窄,
興唐水師大船順流衝下來,滿清小船根本無法抵擋。
同時,前邊都被打的鬼哭狼豪、死傷慘重了,後面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穆克登阿還在瓜洲岸邊擂鼓呢。
要時間,清軍水師擠成一團,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大量絕望的水兵跳入長江,往世業洲游去。
結果岸上早有興唐軍武定鎮土兵和鎮江義民埋伏,但凡上岸,就只有被活捉一條路可走。
看到清軍陷入了混亂,興唐軍指揮官家二,又適時放出大量船穿插分割。
清軍被這些蜈船上的燧發槍打的死傷更重,更加驚恐,要不是莫子布不許大量殺傷的話,這時候只需要把他們趕到河灣,然後放火船燒就能全殲了。
但即便被戰術限制,清軍的戰敗還是不可避免。
「出動各府縣的義民去救人吧,儘量少死點人,都是咱們漢家兒郎。」
莫子布看了一會,就覺得沒意思了,興唐海軍不僅戰略戰術得當,兵員素質和裝備還高出一大截,完全是一邊倒的吊打。
更重要的是,這種漢人內戰真沒啥意思。
梁國治看了皇帝一眼,知道他還是想把這些人給拉下南洋,於是低聲對莫子布說道:
「陛下可以讓錦衣衛官校甚至身邊內侍去組織義民,打著皇帝的名義去救這些落水的俘虜。」
「哈哈哈,對!」莫子布反應過來了,趕緊讓霍然去安排了。
「陛下,江對面燃起了狼煙,還有紅色旗幟飛舞,近衛匈奴騎兵第一,
第二營與近衛龍騎兵營都做好了出擊的準備。
拉科奇.佐格准將與皮埃爾.內伊准將請示,是否可以出動騎兵了。」
「出動,讓他們一定把穆克登阿給打死在瓜洲!」
莫子布早就在北岸準備好了騎兵,等到江山的清軍戰敗,就會出動突襲穆克登阿。
『趙愛卿,朕任命你為江北巡撫,給你五百精兵一千義民,即刻前往收復揚州,並招攬江北揚州、淮安二府的大漢子民棄暗投明。
2,
趙翼趙文豪大喜,他終於也混到一省封疆的位置了。
長江北岸,滿清漕運總督、巡撫江北淮揚徐三府的穆克登阿,驚恐的看著江中的戰況,他完全沒想到形勢這麼快就逆轉了。
但他的倒霉還沒有結束,還沒等他準備撤退,西面突然狼煙大作。
穆克登阿的戈什哈指著遠處身著驚恐的大喊:「騎兵,南賊是哪裡來的騎兵!」
穆克登阿到底是打過清緬戰爭和大小金川的悍將,他立刻命徐州協綠營馬隊六百人和兩百八旗馬甲殿後,一萬一千人大軍開始從瓜洲後撤。
拉科奇.佐格看了一下對面的騎兵,發現他們基本沒有火後,做出了戰鬥部署。
「出動一百胸甲騎兵在最前面,用火打開通道,四十米突然加速!」
拉科奇.佐格的判斷沒錯,清軍騎兵就是基本不裝備鳥槍的,不但如此,他們的戰馬還因為長時間的承平,退化的非常厲害,已經比不上歐洲戰馬了。
一百胸甲騎兵身穿法式板胸甲,頭戴匈牙利式龍蝦尾鐵盔,頭盔上裝飾了紅色長纓,右手持馬刀,左側暗裝燧發手。
清軍見這些騎兵早早換馬又換上了鐵甲鐵盔,頓時大起輕視之心,他們紛紛在六十七米外用馬弓射擊。
結果完全無法洞穿這些騎兵胸甲,連戰馬前面覆蓋的一層薄薄精鐵皮都無法穿透。
清軍越打越急,他們是來阻擊的,不是做遊戲的,為了提高殺傷力,他們不得不與胸甲騎兵拉進距離。
四十米,胸甲騎兵上尉猛地瞪大眼晴,手中的馬刀一揮,大喝一聲領頭衝鋒。
要那間,原本看著慢吞吞的胸甲騎兵們,突然爆發出來了極快的速度。
在清軍騎兵眼中,這些重甲騎兵幾乎是瞬移一般就飈到了他們眼前。
十五米,手亂打!
近身,馬刀猛刺!
清軍騎兵猝不及防,直接打崩了。
隨後,這一隊的胸甲騎兵負責追殺和清理,其餘驃騎兵一人三馬猛追。
終於,在距離瓜洲不遠的地方,一千精騎追上撤退的一萬餘清軍。
穆克登阿完全沒想到興唐騎兵來的這麼快,鳥槍兵都沒列陣完畢,拉科奇.佐格和皮埃爾.內伊就從西、北兩面突入了清軍陣中。
隨後來回衝刺砍殺,不管穆克登阿如何調整,驚慌的清軍始終無法穩固陣型。
雙方拉鋸三四次,興唐騎兵三次鑿穿清軍大陣後,清軍自上而下完全崩潰,只有穆克登阿和他的百餘戈什哈還在主帥大旗下堅持。
穆克登阿倒是很頑強,他手提祖傳強弓,連續射翻三個突擊的驃騎兵,
但大勢已去,不是他一個箭術高手可以挽回的。
十分鐘後,這百餘八旗兵被全殲,穆克登阿被皮埃爾.內伊用短管馬打爛了腦袋,身上的甲胃和總督大蠢,都被繳獲。
清軍在江北的武力,除了徐州城的兩萬人以外,全部被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