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恢復思思娘親在任府大夫人的身份,給這府上,把規矩立好。」
「讓那個姓藍的刻薄女人,還有她那個嬌蠻任性的女兒,從今以後,尊卑有序。」
「那我就不與你為難,自會離開。」
「你說什麼?」任禮怒指齊雲,「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怎麼了?」齊雲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
「剛才,你不還一副愛女心切的樣子嗎?」
「怎麼現在,又不敢了?」
「你就這麼怕那個姓藍的女人?」
「你懂什麼?」任禮呵斥,「我是任家的一家之主,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關乎任家興亡!」
「別說那些。」齊雲擺手,「看在思思面上,我跟你交個實底。」
「我身份不是你查的那麼簡單,我之前跟你們說的話,沒一句誇大。」
「這次我來鹿城,是九鳳樓主請我來的。」
「你不必懼怕那姓藍的女人,也不必怕藍家,自然也包括後面的御寶齋。」
「我給你個機會。」
「站在我這邊,給思思和我岳母該有的,以後幫我做事,我可以幫你,讓任家不再受制於人。」
任禮愣在原地,怔了半晌,端詳著眼前的齊雲。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當然知道。」齊雲攤手,「我話放在這,看你怎麼選擇了。」
任禮眸子閃爍,眉頭沉了又沉:「你怕不是在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是你吧?」齊雲深邃的眸子直視任禮雙眼,咄咄逼人。
「你深更半夜,來找我們,想送我們走。」
「可是你心裡也清楚,就算出了任家,又能如何,也不一定出得了鹿城,出得了鹿城,也不一定能順利走出五逐郡。」
「你那尖酸刻薄的夫人,還有那個心腸歹毒的女兒,她們什麼德行,你最清楚不過。」
「你之所以來了,無外乎是心裡過意不去。」
「想著,這也算是盡一份力了,自己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之後再發生什麼,也就心安了。」
「我說的,不對嗎?」
任禮看著齊雲怔怔出神,眼神閃爍:「你在胡說什麼?」
「我做這種脫褲子放屁的事,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齊雲挑眉。
「這可不是什麼脫褲子放屁的事,這件事意義重大著呢。」
「這些年,你仰仗著藍家,在鹿城也算是混的風生水起,任家也算是被你保全下來了。」
「但你深知,任家人才是你的根基。」
「而這些年,你為了討好藍家,縱容藍旖林那個刻薄夫人,行寵妾滅妻之事。」
「任家人中,對你有微詞的人,不在少數吧。」
「今晚,演這一齣戲,一來收攏人心,二來還能在藍旖林那女人那,演一出苦肉計,讓任家的人心再次向你聚攏。」
「至于思思還有岳母她們娘倆的死活,就不在你考慮範圍之內了。」
「我說的,沒錯吧?」
「你,你……」任禮身子晃了晃,「你在胡說什麼?」
呵斥齊雲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
被看穿了。
他的所有心思,全都被這個一共就見了三面的小子,給看穿了!
剎那間。
任禮只覺得毛骨悚然。
在官場沉浮這麼多年,歷經大變,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齊雲眼神犀利,看著任禮,目光中帶著審視。
原本只是揣測,現在看任禮的微表情,八九不離十了。
「道貌岸然,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能力!」
齊雲幽幽說道。
「所以,我才說,看在你是思思父親的份上,給你個機會,為我辦事。」
「記住,翻身的機會,只有一次,並且稍縱即逝。」
「胡說八道!」任禮怒拍桌案,騰地起身。
「我好心來此,你卻如此揣測我?」
「你記住了,思思她們,都是被你害的!」
「罷了,這事,我不管了!」
「你要跟夫人,跟藍家,跟御寶齋鬥法,那隨你的便!」
任禮怒吼,臉色鐵青。
話音落下,拂袖而去。
齊雲對人心細緻入微的洞察力,確實讓他驚駭。
但齊雲說的那些,什麼神秘身份,什麼樓主相邀,他根本不信。
真以為,他這幾十年,是白活的嗎?
怒氣沖沖,出了客房。
再沒看佟湘雲、任思思母女二人一眼。
直到出了客房,走到院子裡,面上的怒容,才換上一副無奈、哀傷的樣子。
「兄長,怎麼樣?」任奇湊了過來,聲音急切。
「唉,女大不中留……」任禮嘆息,「她就信了那個小子的鬼話,非要留在這,跟素素她們娘倆,一較高低。」
「這,思思這孩子……」任奇皺眉,「那大嫂豈不是也要被連累……這些年,大嫂苦可沒少吃。」
「都怪我!」任禮攥拳,狠狠砸在一旁的樹幹上,力道之大,拳頭上見了血跡。
「這些年,為了任家,世界是我……虧待了湘雲啊。」
「大哥,你不必自責,我們弟兄都懂。」任奇勸說,「要不是大哥忍辱負重,任家也不能有今天。」
「都怪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過也好,素素那孩子已經去找御寶齋的子浩公子了。」
「到時候,有他苦頭吃。」
「他死了最好。」
「也好給思思另擇佳婿。」
「唉,思思這孩子,命苦啊……」任禮連連嘆息,痛心疾首,說著,似乎急火攻心,身子一晃向前栽倒。
任奇趕緊扶住任禮:「兄長!」
任奇攙扶任禮,向東苑外走去。
被任奇攙扶著,搖搖晃晃的任禮,眼角餘光掃了眼身後,那燈火通明的房間,眼中殺機,一閃而逝。
看穿了他心思的人。
該殺!
與此同時。
任府夫人壽宴,被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姑爺,攪的雞飛狗跳的事,在鹿場,傳開了。
九鳳樓,總舵。
一座華麗的宮殿中。
赤鳳使黃蘇面朝一面珠簾,跪俯在地。
「樓主,齊雲跟任家發生了衝突,被任家給扣下了。」
「晚上,齊雲帶來的隨從,說看到了齊雲放出的信號,到梧桐客棧掌柜那,說要找我,搬救兵。」
珠簾後,一左一右,兩道身影,模糊不清,隱隱約約間,似乎在下棋。
黃蘇話音落下。
「啪——」
珠簾後傳出落子聲。
緊接著,是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
「你見了?」
「回樓主,屬下沒見,第一時間來稟報樓主。」
「嗯。」珠簾後,傳出這一聲後,便再沒其他聲響。
黃蘇眼皮微抬,瞄了眼珠簾上的虛影。
「樓主……那我要不要先出面,把齊雲從任家府上帶出來?」
許久之後。
伴著落子聲,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