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李羨魚恢復了正常狀態,精力充沛,渾身都像是有著使不完的氣力一樣。
巫行雲給他開的藥,確實很補。
補到…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渾身都散發著陽剛之氣。
這種感覺,太煎熬了。
尤其,他身邊的嬌妻美眷時而在他眼前晃蕩。
進入八月份,天氣炎熱依舊。 ✴✲
段正淳終於醒了過來。
「段郎,你醒了。」一直坐在床邊的秦紅棉驚喜莫名。
「是紅棉啊。」段正淳看著秦紅棉,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醒了就好。」秦紅棉大大地鬆了口氣。
段正淳心下微暖,默默感受一下自身情況,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身上,有三四寸之地,竟已然完全感受不到了。
「我徹底廢了。」段正淳閉上了雙眼,心裡一陣絕望。
秦紅棉看到段正淳閉上了眼,臉色又變得極為蒼白,心頭不禁一緊,連忙問道:「段郎,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段正淳沉默,他倒是希望那裡能夠不舒服。
最令人痛苦的,從來都不是不舒服,而是毫無反應。
「段郎,你倒是說話啊?」秦紅棉是個急脾氣,見段正淳一直沉默不說話,不禁又急又躁。
「我沒事。」段正淳緩緩道。
秦紅棉鬆了口氣,說道:「沒事就好。」
段正淳沉默,心說我那裡以後是一點事都不可能再有了。
見自家段郎又沉默了,秦紅棉蹙眉,想了想,心中頓時一動。
「段郎,你是不是在擔心那裡啊?」秦紅棉試探著問道,問完後面頰一片緋紅。
段正淳悶聲道:「紅棉,你先出去,我想靜一靜。」
「我不在乎的,就算你是太監,也沒什麼。」秦紅棉沒走,而是這樣安慰道。
段正淳麵皮狠狠地抽了下,眼睛閉的更緊了。
「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人好好的就好。」秦紅棉輕聲道。
「你不懂。」段正淳緩緩道。
秦紅棉撇了撇嘴,悶聲道:「我怎麼不懂了?不就那點破事嗎?」
段正淳道:「這事關一個男人的尊嚴,你不會懂的。」
秦紅棉輕嗤一聲,譏諷道:「男人的尊嚴,要靠女人來體現?」
段正淳不說話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
沒一會,李青蘿、阮星竹陸續趕來。
兩人剛開始的表情和秦紅棉一般無二:充滿關切,鬆了口氣。
緊接著…
兩人的反應和秦紅棉就不一樣了。
「王姐姐已經派人去請薛神醫了,等薛神醫一到,肯定能治好段郎的。」阮星竹安慰道。
李青蘿悶聲道:「就算治不好,以後你留在曼陀山莊,當個種花匠也是好的。」
兩女都很在意段正淳能不能好。
段正淳很扎心。
無論是秦紅棉的不在乎,還是阮星竹、李青蘿的在乎,都讓他無比的扎心,受到了暴擊。
…
人類的痛苦,並不相通,甚至有可能截然相反。
例如,此刻的李羨魚很痛苦,他的痛苦就和段正淳截然相反。
一個毫無反應,一個反應過巨。
「童姥,給我種幾個生死符吧。」這天清晨,李羨魚看向巫行雲,提出了一個讓巫行雲十分錯愕的要求。
「你確定?」巫行雲眯眼問道。
「當然。」李羨魚點頭,半開玩笑地道,「我想學生死符。」
巫行雲盯著李羨魚,說道:「你是想轉移注意力吧?」
李羨魚不置可否,說道:「在我看來,生死符是天下第一暗器,童姥你能夠創出生死符,其才情堪比少林之達摩。」
「少恭維姥姥我。」巫行雲輕哼道,心說姥姥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跟達摩相提並論,這太誇張了。
「這可不算恭維。」李羨魚微笑道,「在我看來,古人未必就比今人強,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達摩,大概是他那個時代的最強者。
而當今天下,誰能勝得了我家天山童姥?」
巫行雲道:「那是你見識太淺薄了,至少少林,肯定有隱世高僧,姥姥我可不敢去招惹那群禿驢。」
「隱世高僧?」李羨魚想到了掃地僧,繼續微笑道,「那他們最多只能算是高手,還是沒法跟童姥你相提並論。
在晚輩眼裡,童姥你是曠古絕今的武學大宗師。」
「你太誇張了。」巫行雲小臉有點繃不住了,面頰上不受控制地浮現些許羞喜之色。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李羨魚輕吟一句,舔道,「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童姥。」
巫行雲小臉徹底繃不住了,一雙大大的萌眼彎成月牙,喜笑顏開。
隨後,十分大方地為李羨魚提供了十多種欲生欲死的服務…生死符。
默默感受一番,李羨魚輕舒一口氣,看向巫行雲,感謝道:「多謝童姥。」
體內多出的十多種生死符,全是陰屬性,冰涼冰涼的,祛火效果極佳。
巫行雲傲嬌地哼了聲。
李羨魚笑笑,招來了阿碧,研究珍瓏棋局。
珍瓏棋局上已有近二百子,黑白對弈,棋局局勢波雲詭譎,劫中有劫,當中似有千變萬化,極為複雜。
阿碧於棋之一道,頗有造詣,從阿朱那得了棋局後,每有閒暇時間,她便在研究。
越是研究,越覺複雜深奧。
「你執黑子,負責守;我持白子負責攻。」李羨魚坐在棋盤前,微笑說道。
「好。」阿碧輕聲道,黑子占盡優勢,是擺出這棋局之人所下,相對而言,要簡單些。
李羨魚落下一白子。
阿碧思忖一二,落下黑子。
李羨魚落下第二顆白子。
阿碧跟上。
接連十多步後,李羨魚眨了眨眼,好像要輸了。
「臭棋簍子。」一道鄙夷的細細聲音傳到了李羨魚耳中。
李羨魚面色如常,又落下一子。
「就你這水平,還想破解珍瓏棋局?」巫行雲傳音,不吝嘲諷,心裡很是無語。
阿碧看了眼李羨魚,猶豫道:「要不你悔兩步棋吧。」
「繼續下。」李羨魚微笑道。
「哦。」阿碧聽話的落下一子,結束了棋局。
李羨魚看了眼阿碧,吩咐道:「去給我倒杯酒。」
「哦。」阿碧很乖巧。
李羨魚看了眼阿碧的秀婉背影,一邊撿起棋盤上他和阿碧的落子,一邊低聲道:「童姥,下一局,你來下。」
巫行雲蹙眉,凝視著棋盤,緩緩道,「我破不開。」
李羨魚道:「我教你。」
巫行雲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
阿碧走來,為李羨魚送來一杯美酒。
兩人繼續對弈。
走了三步棋後,阿碧忍不住偷瞧了眼李羨魚,忽然就感覺這位李大哥的棋力,增了十倍不止。
「好奇怪啊。」阿碧心裡犯嘀咕,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了,額上漸漸浸出了汗水。
李羨魚落子的速度也是越來越慢,不過他的神色淡定從容極了。
反倒是站在他身後右側的巫行雲,小臉變得稍顯蒼白,一雙大萌眼死死地盯著棋局。
真正跟阿碧對弈的,是她。
二十六子後,巫行雲再也無法落子。
「自斬一刀試試。」忽而,巫行雲耳邊響起一道略顯渾厚的聲音。
「嗯?」巫行雲一驚,看向身前的李羨魚。
李羨魚則看著阿碧,問道:「阿碧,你剛剛有聽到我說話嗎?」
「說話?」阿碧一怔,搖了搖頭,「我沒注意。」
李羨魚笑了笑,心下得意,想著『傳音入密』也不是很難嘛。
「臭小子,自斬一刀什麼意思?」巫行雲傳音問道,對於李羨魚能夠『傳音入密』,她有些驚奇,不過倒也沒多意外。
這幾天裡,她一直在指導李羨魚修煉,對李羨魚的功力、天賦等,要比旁人更為了解。
李羨魚嘴唇未動,默默運功傳音:「破解珍瓏棋局的關鍵,在於置之死地而後生。
正所謂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說到最後,李羨魚的傳音越來越潤,傳到巫行雲耳中的聲音越發凝聚。
「置之死地而後生,破而後立…」巫行雲蹙起了淺淺的秀眉,默默思量,額上漸漸浸出了汗水。
「珍瓏棋局很玄妙,在此棋局裡對弈,仿若在演化人生百態。」李羨魚繼續傳音道,「這棋局能放大執念,將人逼到死角,演化最絕望的未來,容易引得下棋者心神失守。
要破解此局,就須暫時放下執念,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
在寂滅中復甦,在破敗中崛起。
正如我,當初我赴京趕考,遭遇土匪,盤纏被搶,浮票被毀,人生處於最絕望的一天。
後來,我遇到王語嫣,選擇棄文從武,之後否極泰來。」
「在寂滅中復甦,在破敗中崛起…」巫行雲若有所思。
「童姥,你看看棋局裡,哪一片棋子是你最在意的地方,便在哪裡自斬一刀試試。」李羨魚傳音。
在棋之一道,李羨魚屬於絕對的菜雞,別說下這種最頂級的珍瓏棋局了,就算尋常棋局,悔個十子八子,他也絕無可能在棋盤裡下贏阿碧。
不過,身為穿越者的他,懂珍瓏棋局,很清楚下贏珍瓏棋局的關鍵在哪。
破而後立!
巫行雲眼裡閃過明悟之色,凝視著棋局一角,漸漸地,視線漸漸模糊,有幾顆黑子,化成了酷似王語嫣模樣的女子身影,幾顆白子化成了一個英俊男子模樣。
李秋水。
無崖子。
巫行雲臉色變了,她眼中的李秋水正在勾引著無崖子,形骸放浪無比。
「賤人。」巫行雲欲殺李秋水,卻鞭長莫及,無論她的怒氣有多強烈,總是夠不著李秋水。
她想拉回無崖子,無論使多大力氣,總是拉不動。
巫行雲心中變得越發急躁,對李秋水的恨意直線飆升,小小的身軀都不受控制地顫動起來。
李羨魚很敏銳,當即傳音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童姥,還不快自斬一刀?」
巫行雲聽到聲音,手裡瞬時多了一把長劍,劍尖直指無崖子。
「不,不,不,我不能殺他。」巫行雲連連搖頭,直接說出了聲音,神色變得悽苦。
阿碧當時就是一驚,瞪大了眼睛,心中驚訝無以加復。
這叫『雲兒』的小女孩,不是聾啞人嗎?怎麼說出話了?聲音咋這麼蒼老?她又不能殺誰?
「不能殺他?難道是我?」李羨魚心頭一跳,旋即又暗自搖頭,心道,「不可能是我。」
略作思忖,李羨魚眼睛一亮。
無崖子。
能令天山童姥陷入僵局,而她又不願殺的,只有無崖子。
「他如此負你,為何不能殺?」李羨魚傳音問道。
「不…不,總之就是不能殺,要殺也是殺那個小賤人。」巫行雲搖頭,語氣一半悽苦,一半憤恨。
阿碧眨了眨眼,有點懵逼。
「哼,他們倆勾搭在一起,完全沒想過你這一輩子過的有多苦,聽我的,把他們一起殺了。」李羨魚傳音,刺激巫行雲。
「不,不……」巫行雲止不住的搖頭,神色變得越發悽苦,一雙萌眼裡流出了淚水。
「難道你想看到那兩個狗男女在你面前你儂我儂?」李羨魚傳音,「弄死他們,一了百了。」
巫行雲搖頭,神色愈發悽苦,眼淚橫流。
李羨魚心下有些不忍了,搖了搖頭,直接伸手去掀棋盤。
噗~。
就在這時,身後忽地一熱。
鮮血!
李羨魚面色大變,當即轉身,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巫行雲。
「我是讓你在棋盤裡自斬一刀,可沒讓你自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