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對社會有用的人

  「呀~~！陳馳！陳馳！」

  「陳馳加油啊！！」

  午後落日下的青蓮鄉中心小學400米標準塑膠跑道旁，沿著跑道最內道的左右兩邊，數以百計的女孩子和學校老師們，嗷叫著，喊個不停。

  陳馳一馬當先跑在最前頭，喘著氣，咬著牙，眼裡滿是想弄死柳教練的熠熠凶光。在他身後，跟著張超、林一挺、李浩瀚幾個體校出來的體育生，已經各個全都跑得跟死狗一樣。

  至於法球隊裡的另外十幾個孩子，早在十來分鐘前，就已集體撲街，不是累得癱倒，就是站在邊上狂吐。因為柳教練這個畜生，說什麼明天早上要打比賽，

  所以今天就不安排有球訓練了。大家隨便跑個5000米意思意思，保持一下身體狀態就行。

  而陳馳嚴重懷疑，這中登根本就是怯戰，所以才找的這種破藉口。

  嘔跟在隊伍最後頭的李浩瀚，這時忽然停下來，一陣乾嘔著，擺著手退出了訓練。

  5000米這種項目，實在不該在小學這個階段出現。

  他艱難地吞咽著口水，喘著粗氣，插著腰走到手拿法杖計時的柳教練身邊，

  努力了好一會兒，才看著越跑越遠的陳馳，對柳教練說道：「畜生啊，陳馳他們三個，都是野獸啊——」」

  柳教練笑了笑，說道：「張超和林一挺不算，都比陳馳大那麼多。不過陳馳確實是畜生。」

  「！柳老師，你說話能不能文明點？哪有你這麼說孩子的？」陸老師一聽就不樂意了，橫眉怒目，生氣的樣子也頗為漂亮地呵斥柳教練道。

  柳教練一看這還得了，恨不能把陸老師的鞋都給她舔乾淨，趕緊道歉，笑嘻嘻說：「對不起，對不起，陸老師，我就是想說陳馳太厲害了，這不是誇他嘛。

  都怪我沒文化，沒讀過書——」

  見柳教練跪得又快又標準，陸老師這才舒展開眉頭，臉色稍霽地說：「我也沒怪你的意思，就是陳馳他本來就年紀小，你們老這麼跟他說話，我怕他跟你們學壞了。」

  啊？你說陳馳？跟我們學壞了？！

  柳老師這就震驚了。

  陸老師，你不能這樣啊！

  你以為這幾天來看陳馳的人越來越多，真是因為他們想來看陳馳吊打教練嗎？

  好吧，這可能確實是原因之一·

  但是！但是你不要忘了！陳馳現如今的名聲，可都是他轉學我校兩周以來實實在在靠著自己的本事，一拳一腳打拼出來的！

  什麼毆打教育局長入獄，什麼日常吊打校隊教練，什麼周末去山裡干野豬，

  還有前些日子的洪水裡勇救36頭老黃牛.··

  這一樁樁、一件件，你以為陳馳就只在我們學校里聲名鵲起？

  那特麼英雄事跡簡直都快傳遍全縣小學圈了啊喂！

  就這小王八蛋的搞事能力，還用得著跟著我們學壞？我個蒼天，這狗東西不把校隊的其他小孩帶壞，就算謝天謝地了。畢竟誰家正常小孩，敢在比賽現場毆打從主席台上下來的人？

  那可是眾目，當著幾百號人的面，拿著法杖往死里抽。

  幸好那天陳馳的法力還沒覺醒。

  要不然.—

  柳教練想到這裡，都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冷戰。

  太踏馬嚇人了。

  就憑陳馳現在的戰鬥力，普通成年人，怕是四五六七八個，都近不了他的身———

  「啊～～~陳馳！陳馳！～！！」

  柳教練這邊還在內心吼叫，陳馳那頭又已經跑過一圈，朝著柳教練這邊而來。

  已經跑了4000多米，速度卻依然沒有怎麼慢下來。

  而跟在他身後的張超和林一挺，在又經過一圈後，明顯又被陳馳拉開不少的距離。柳教練看著陳馳這天生的非人體能，情不自禁，又嘆了一句：「禽獸啊—....」

  陳馳剛好從柳教練跟前跑過，立馬回了一句，「我操！你踏馬罵我？！」

  陸老師聞言，立刻轉頭怒瞪柳教練。

  「啊？不是，我沒有————」柳教練瞬間滿臉委屈，百口莫辯。

  陸老師卻聽也不停。

  惱怒地白了柳教練一眼，便扭過頭去，衝著陳馳身後大喊：「陳馳！加油~加油！」喊聲和沿著跑道錯落分布的女孩子們融為一體，一時間也分不出，到底誰是大人，誰是孩子。

  十幾分鐘後，林一挺第三個也是全隊碩果僅存的最後一個，快要暈過去似的，終於跑到了終點。柳教練記下時間，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誇讚道：「不錯不錯，能跑完就很了不起了。」

  「我日——.」

  林一挺雙手扶著膝蓋，出氣比進氣多地艱難說道，「教練，這樣要死人的啊，我跑到三千米的時候就感覺不行了，你不能拿我們和陳馳比啊。你該不會是真的怕跟陳馳打比賽，才讓我們跑五千米的吧？陳馳今天中午法力值升到70點了，老師，你還能打得過他嗎？」

  柳教練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肉眼可見地就收了回去。

  70點法力值，距離職業門檻的80點，就只剩最後一個段位了。如果業五往上還有業餘段位，那麼51-69點法力值，就是職業預備初段；而最後的70-79點，就是准職業段。

  這世上很多的業餘高手，都是年過18歲後，法力值依然停留在70-79點之間，

  才永遠錯失了打職業的機會。他們技術都很好，可面對職業或者專業選手，依然敵不過對方的平推。

  就像過去的兩個星期里，柳教練每一次和陳馳交手，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陳馳技術上的進步。但是依靠自己的成人年體型和體能，尤其是法力值上的巨大優勢，他即便漸漸無法靠技術和陳馳對抗，但也依然能壓著陳馳打一一至少根據比賽規則，陳馳每一次都是輸。

  但現在·—

  陳馳的法力值增長速度如此的快到逆天，再這麼下去，恐怕都不需要陳馳完全達到80點的法力值，柳教練估計自己，或許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雖說以前也偶爾聽說過，有專業選手陰溝翻船輸給頂尖業餘選手的，但當事情真正地發生在自己身上，柳教練還是感覺，有點無法接受。

  「唉，馬拉個幣——」柳教練內心五味雜陳。

  他遠遠望向正被校領導們圍在中間的那孩子，心裡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深深的羨慕。

  原來真正的天選之子，是這個樣子的。

  自己曾經有過的那種「我是世界之王」的體驗，原來只是個可笑的幻覺。

  「校長！校長！」陳馳響亮的聲音，這時也從遠處傳來。

  他拉著李長征的袖子不鬆開，不住地喊話道，「十月份了啊！你這個月的飯卡該給我了！」

  「飯卡———-飯卡不著急嘛！你不是還沒吃完嗎？你吃完了，再跟秦老師說好不好？」李長征還想裝死，笑著想把陳馳的髒手甩開，要不是還得靠陳馳升官，

  他早就一巴掌甩過去了。

  這小子簡直就踏馬欠抽！

  而陳馳果然也不辜負他的念頭，寸步不讓，就死拉著李長征不放，堅持道：「當然不好！說好了按月發，就該按月發！萬一你們賴帳呢！」

  「哎呀，不會的，你放心好了—————」秦主任哭笑不得。一頓飯按6塊的高標準來算，陳馳手裡一張職工飯卡每個月30頓，也就180塊而已，學校怎麼可能賴他這點錢？

  除非鳥盡弓藏，校長不答應繼續給了。

  不過這個可能很低。

  畢竟陳馳身為特困生，明後年乃至以後的一整個小學階段都還能繼續代表學校出戰，這麼根正苗紅、有理有據、德藝雙馨的吃白飯條件，就算李長征走了，

  顧建生和老朱也不該難為他。

  然而·—·

  陳馳腦子裡現在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因為他從一開始就算明白了，一個月平均按4周來算，每天兩頓飯，一張飯卡本該有40個空格才對。可現在他拿到手的飯卡，卻只有30頓。

  而且每個月除了那四周外，還有額外多出的好幾天。

  這也就意味著，他每個月起碼要自己承擔十幾頓飯的成本。

  可現在他在食堂吃慣了，再讓他回家去吃王翠花做的，那還能吃得下去嗎？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別說吃飯了，就是拉屎，陳馳現在都寧可每天在學校拉。畢竟學校的坑位衛生又乾淨，哪像家裡那個糞坑，冬天冷夏天臭，一到下雨就流得滿地都是，雖說腳下墊兩塊磚再拿根樹枝逗蛆玩兒是有那麼點意思，可他畢竟已經不是小孩了，

  怎麼能再那麼一直幼稚下去？

  再說拉屎用得了幾分鐘？

  蛆再好玩，也不能沒完沒了啊！

  「不要！就要現在給！不然我明天不去比賽了！」

  陳馳咬定了比賽非自己不可，見所有人都敷衍他，立馬就掏出了大招。

  而這話一出口，李長征直接就笑臉全無。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句？！」

  李長征怒目圓睜，被陳馳氣得抬手就想打。

  「別別別！」秦主任和朱副校長趕緊把李校長拉住。

  陸老師也嚇得連忙把陳馳護到懷裡，往後退了幾步。

  學校的操場上，一時間氣氛劍拔弩張。

  顧建生見狀，張嘴就沖陸老師喝道：「陸老師！你不要護著他！這個小孩，

  不好好管教是不行了！這么小就跟我們來這套，以後長大了還得了？！」

  陸老師滿臉糾結，明顯手足無措。

  她捨不得地抱著陳馳，但又知道這事學校肯定不可能退步。

  不然讓一個八歲小孩子拿捏了，學校領導的臉，以後還往哪兒放？猶豫再三，她只好先哄著陳馳說：「陳馳，你先去吃飯，飯卡的事，我們過兩天再說，

  好不好？」

  陳馳看著陸老師懇求的樣子，想了想，卻倔強地來了句：「不好。」

  陸老師明顯一愣。

  李校長几個人，更是鼻子都要氣歪了。

  「陳馳！你以為沒了你，這個地球就不轉了啊？你不去就別去！以後也都不用去了！沒有你，我們明天照樣比賽拿第一！」李長征大聲咆哮，倒也不是氣話。

  因為縣裡其他出線隊伍的陣容情況，他早都已經打聽過了。最強的縣實驗中心小學，這次也不過就找了兩個業四的小孩過來。所以今年青蓮鄉中心小學就算沒有陳馳加入，以張超、林一挺和李浩瀚，外加另外兩個少體校孩子的基本盤，

  他們照樣能穩穩拿到全縣第一。

  甚至到了市里，沒有陳馳，他們也依然還是豪強。

  至少也是個全市四強左右的隊伍。

  這就是劉局專門給他安排的升職套餐。

  至於陳馳，完全就是意外之喜，讓青蓮鄉中心小學有了爭奪全市冠軍的機會而已。

  可就算不拿冠軍，李長征這個官，按理也該升的。

  事情發展到現在，唯一的意外，無非就是陳馳在全鄉比賽的時候，把他們幹掉了而已。那麼話說回來，如果全市比賽的時候沒有陳馳在場，而他們第一輪就遇上少體校隊的話·——

  於是李校長痛痛快快地罵過陳馳兩句，腦子冷不丁轉到這裡，立刻又把臉一變，惡狠狠、氣沖沖道：「飯卡！飯卡！就知道吃！撐死你飯桶！秦主任！給他拿張飯卡去！明天要是打不好！我讓你吃多少、吐多少！陸老師，這個孩子，以後必須要加強道德教育！太過分！」

  說完留下一大票學校領導和現場吃瓜同學，一揮袖子，就離開了操場。

  現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是啊，大佬———

  你反正都要給了，幹嘛非要用這麼惡劣的態度給呢？

  和和氣氣的，直接答應不好嗎？

  「好了，好了，校長都說給你了————·

  陸老師揉著陳馳的頭，有點花容失色，心跳得飛快。

  她還真怕李長征一怒之下斷了陳馳的口糧。

  這小孩這麼能吃，如果不吃學校食堂，扔回家裡自己養活，八成就得營養不良了。

  陳馳總算撈到了自己想要的，這才嗯了一聲，算是放過了李長征，也放過了其他人。

  「那先去吃飯吧——」

  陸老師拉著他，跟幾個校領導眼神交流著，無聲嘆氣地朝食堂走去。

  柳教練和其他小孩子在遠處看著，眼裡更全都滿是佩服。

  「哇，敲詐校長啊，這踏馬也行—」

  張超雙手抱著頭，無語到了極點。

  林一挺駭然問道：「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

  柳教練想了片刻，緩緩道出一句，「這就是對社會有用的人。一個人只要足夠有用，那整個社會，就全都得讓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