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活在當下

  「打得怎麼樣了？」

  羅主任火急火燎回到樓下場館時，青蓮鄉一小和少體校的大比分，已經被扳回到了1：1，馬洋一臉輕鬆寫意，坐在休息區里，脫下來的防護服隨意地扔在腳邊。

  楚欣然則不知去向，已經沒了人影。

  「還行。」邱其光的臉色，比剛才好看多了。他抬手指了下場上，少體校的三號位一一那個著說要打敗陳馳的方成，已經上場開打了。

  方成的對手，是過去四年裡，一次都沒贏過他的張超。

  邱其光對張超還是有點印象，頗有信心地告訴羅主任：「這局打完，應該就領先了，下一局應該是陳馳對馬洋，馬洋輸了也沒關係，最後一局對面那孩子能力不行。剛才馬洋打他，13分鐘就拿下了，21：4，差距還是很大的。」

  「哦——」羅主任聽邱其光這麼說，也明顯鬆了口氣。

  少體校只要不輸就好。

  然後邱其光又左右看了看，奇怪地問道：「柯主任呢？」

  「柯主任先回去了。」剛才一路都沒說話，跟個透明人一樣的市體委辦公室主任，這時站出來，拉著邱其光走遠幾步，小聲地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邱其光聽得面露驚訝，不由瞪大眼晴，很虛偽地驚道：「這麼慘？」

  「所以就更不能輸了啊！」

  市體委辦公室主任很認真道，「柯主任和王領隊都是過來選人的，這下看走眼，選了個殘疾人出來，本來就很鬧笑話了。咱們要是再被一殘疾人拉下水，你說這事——.」」

  「我知道，我知道！」邱其光連連點頭。

  這時省城的那位關係戶大少爺馬洋，忽然也探頭進來，張口就說：「什麼？

  陳馳單屬性啊？那不是殘廢嘛！」大少爺滿眼放光，一臉的幸災樂禍。

  「別亂說！」邱其光壓低聲音，輕聲呵斥。

  馬洋卻道：「不過不對啊，陳馳要是單屬性，那還去比什麼賽啊，這名額給他，不是浪費麼？」

  「你這孩子，調皮啊，還不許人家鄉下孩子出去見見世面了？」辦公室主任伺候領導習慣了，對領導家的孩子，天然就很友善，笑著責怪道。

  馬洋一聳肩，嬉皮笑臉的，渾不掩飾地笑道：「哈哈，陳馳打不了球，當然最好啊！以後少個對手跟我爭，我剛才還真擔心以後在省里比賽遇到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打！」

  專業運動員之間，哪有什麼友誼。

  都是赤裸裸的有你沒我。

  即決高下，也分生死。

  邱其光見不得馬洋這嘴臉，忍不住道：「行了，行了，一會兒再跟陳馳打一場，你倆以後就遇不上了。陳馳那孩子，唉，可惜了-——·'

  市體委的辦公室主任沒接話，轉身走回羅主任身邊，

  走到羅主任身後一步，這位辦公室主任用只有他自己、羅主任和孫晶晶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羅主任，我要不先去把老童叫過來吧，以防萬一。」老童是市體委下面的科室中層負責人，這次的比賽，就是老童童科長直接帶人組織的。

  羅主任微微一猶豫，便點頭同意道：「行，你先去打個招呼。最好是派不上用場。」

  「是，就是圖個萬一嘛，那我先過去了。」辦公室主任笑著說道。

  羅主任點點頭。

  辦公室主任轉頭就朝場館出入口走去。

  剛往前走幾步，他迎面便遇上了張建華。

  兩個人錯身而過。

  張建華沒來得及問他要去哪兒，這位主任就已經只剩一個背影。

  「幹嘛呢·—」

  張建華嘀咕著，又趕緊走到羅主任身邊，略微帶著幾分討好，小聲說道，「羅主任，我剛想到個辦法，這個比賽吧，也不是一定就得每個小組只有一個出線名額—..—」

  羅主任冷著臉看張建華一眼，微微皺眉，不想說話。

  張建華一看就知道，自己這下是馬屁拍馬腿上了。

  隨即果然就聽孫晶晶小聲道：「張指導，少體校不會輸的，你們看比分-——·

  咦？」

  幾人抬眼望去，卻赫然發現，場上的張超居然正壓著方成在揍。

  張超整個人都打嗨了。

  明明他和方成的法力值有著巨大的差距，一個是42點的弱業五，一個是52點的成年組水平，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張超本來帶著拼一把的心態在打，

  可怎料居然怎麼打怎麼覺得輕鬆。就方成這水平，估計連陳馳的一半都夠不著吧？

  比賽強度還不如平時跟陳馳打的訓練賽呢！

  「哈！」張超信心起來了，越打越有。

  反觀方成，上場前就頂著歐教練和邱校長給的雙重壓力，心裡就微微有點發緊。

  可對面自己從小贏到大的張超，他文不免滋生了幾分輕視。

  這麼一來，上場後冷不丁感覺到張超實力的提升，被壓著打了個幾個球後，

  方成就方寸大亂了。剛剛在場邊著要幹掉陳馳的豪言猶在耳邊，不想現在卻連個張超都打不過。

  方成越打越沒節奏，可偏偏每場比賽僅有的兩次暫停，還被王志軍提前用完了。

  站在場邊的歐教練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上火地直腳喊道：「別跟他拼單拍！別跟他拼單拍！張超你踏馬的—..—-你跟誰學的！」

  「哈哈哈哈！—

  聽著歐教練的怒吼，青蓮鄉一小這邊，李長征一群人看著5：3的比分，全都仰天大笑。

  還能跟誰學啊？

  當然是在我們青蓮鄉一小這邊，日日夜夜魔鬼訓練出來的！

  「哇-———-不是吧？張超這麼猛？」李浩瀚一臉的驚喜。

  「我知道了！張超平時跟陳馳打得最多，他這半個月長球了！」宋子明大聲道，「平時他跟陳馳打，看不出有什麼提高，但是跟方成一打，效果就很明顯了！」

  趙峰不禁點頭道，「有道理！」

  「所以說，我為什麼平時不跟陳馳打？」柳榮光不要臉地接道，「你們真以為我是怕了陳馳嗎？我是特意把機會留出給你們，讓你們都能提高提高！」

  「提高什麼？」陳馳從邊上走了出來。

  朱富貴直接小跑到李長征身邊，跟李長征和顧建生說起了陳馳的檢查結果。

  幾個人一聽陳馳是單屬性，一下子就沒了笑聲。

  李長征慌張極了，忙問道：「那會怎麼樣啊？」

  朱富貴道：「聽說好像是以後打不了職業了。」

  「以後打不了職業？」李長征和顧建生、秦主任、張老師幾個人，互相交換了幾下眼神，又問，「那影響我們今天的比賽嗎？」

  朱富貴道：「那肯定不會。」

  「哦-——」李長征點點頭，瞬間又輕鬆起來，無所謂地哈哈笑道，「那就沒事嘛！」

  只要今天拿了冠軍，我管他陳馳以後死活啊！

  跟我有半毛錢關係？

  「沒事！沒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孩子嘛，本來好好讀書最重要！中午帶他出去吃頓好的，哄一哄就行了。這么小的孩子，什麼專業不專業的，本來就跟他沒關係！」

  李長征滿嘴現實實用主義。

  顧建生和秦主任也都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朱富貴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對陳馳感到幾分惋惜。

  再轉過頭，他朝陳馳那邊看了眼。

  陳馳正在和柳榮光對質，滿臉鄙夷地質問老柳：「老柳，你平時跟我打比賽，是不是都用了屬性轉換？好你個烏龜王八蛋啊，會這招居然都不告訴我·———」

  「呢，這個事吧，其實我，理論上講-—」柳三拍一臉心虛。這麼不要臉的事，怎麼能跟陳馳說了，趕緊轉移話題，指著玻璃牆內說道，「！張超這個爆沖弧圈，是不是你教的？」

  陳馳扭頭一看，見張超打得還挺有模有樣，不由道：「教是教了，不過他跟我打的時候，打得沒這麼好啊。」

  「對手給的壓力不一樣嘛。」柳榮光馬上彩虹屁奉上。

  陳馳又奇怪道：「談，不對吧，剛才不是林一挺在打嗎？這麼快就打完了？

  「21：4。」宋子明走上來說道，「林一挺去廁所了。」

  李浩瀚接道：「偷偷去哭了，被打崩了，那個國青隊的也在廁所里哭。兩個人隔著兩個隔間，我剛剛過去尿尿的時候看到了。」

  陳馳看著李浩瀚八卦的樣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於是他乾脆什麼都不說，就靜靜站著看。

  同時左右找了找老王的身影。

  可王志軍也不見了。

  老王也放棄他了嗎·—

  陳馳眼底里藏著幾分小感傷。

  但也就幾秒鐘，他就把這點小情緒憋了回去。

  他從來也沒想過，自己的生活馬上就能有什麼改變。

  今天他跟著學校來城裡，也不過就是來打一場球。

  跟老王的約定，老王也已經履行了。

  老王沒欠他什麼。

  相反對老王對自己的好，陳馳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兩個人的關係就此終止，倒也挺好.·

  自己的生活終歸還是在英雄村，在家門前的那片地里，在屋後陳向東的房間裡。

  想想這段時間自己吃過的好東西，身上穿的衣服，還有坐著車到了這麼遠的地方，見到了城市裡這麼大的法球館，還在這裡打過球，陳馳感覺，也挺滿足了更別提因為打球，他還掙了不少錢。

  青蓮鄉一小甚至還欠他一筆訓練費沒發下來，

  生活已經如此幸福，還有什麼好奢求的呢？

  陳馳抿了抿嘴，面對自己單屬性的現實，他很淡定地就接受了。

  柳榮光見陳馳不聲了，也走到李長征那邊去。

  一聽李長征他們說陳馳居然只有一個屬性，立馬也安靜如雞。

  生怕刺激到陳馳的情緒。

  不管怎麼樣，這兩天還得指望陳馳繼續為學校開疆拓土。

  陳馳可不能挑子啊！

  啪！啪！

  場地兩邊，兩邊的人忽然間都安靜下來。

  只剩下法球挨打的聲音，在來回傳遞。

  場上的張超和方成，慢慢又從一方領先，變成了難解難分的膠著場面。

  過了十幾分鐘，兩邊打成18：14的時候，林一挺和楚欣然，也一前一後，回到了休息區。林一挺紅著眼晴，情緒低落地剛一回來，就一屁股坐了回去。

  陳馳淡淡看他一眼，沒有任何要安慰的意思，

  李浩瀚手腳，湊到林一挺身旁，欠欠地小聲說：「林一挺，我告訴你一個事情，你可能聽了會稍微好受一點點，陳馳他剛才去做法力屬性檢測，結果—...」

  「嗯？！！」林一挺猛抬起頭，望向陳馳的背影，一臉不可思議地問，「真的？」

  「是啊———」李浩瀚道，「換我是陳馳，我現在肯定比你都想去死呢。」」

  林一挺沉默了。

  過了好幾秒，才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打了，我不是這塊料。」

  「哈哈，你還是很厲害的，至少比我強多了。」

  李浩瀚笑道，「不過說實話啊，就算你繼續勉強打下去，那又怎麼樣呢？就像讓我去跟那些世界冠軍打，他們先讓我10個球，我也打不贏啊。」

  林一挺不作聲。

  對面的歐教練，這時又在場邊暴跳如雷，越喊越激動。那滿臉絳紫到發黑的可怕模樣，看得林一挺都擔心那老東西會突然心梗死在這兒。

  不一會兒，隨著裁判的哨聲響起，兩邊的玻璃牆緩緩升起。

  21:17！

  「啊啊啊！！」張超亂叫，歡呼雀躍地從場地上跑下來。

  柳榮光迎上去，和張超就是重重一個擊掌。

  李長征人都瘋了，激動地拉著顧建生大喊：「是不是贏了？是不是贏了？！」

  「還差一局啊，老李！」秦主任興奮道，「不過沒事，還有陳馳呢！」

  「對對對！還有陳馳！還有陳馳！」

  李長征扭過頭來，沖陳馳喊，「陳馳，你快上啊！」

  柳榮光忙道：「校長，現在我們大比分2：1領先，要先上二號位，林一挺！

  林一挺！」

  林一挺趕忙站起來，把頭盔往頭上一戴，藏起他通紅的雙眼。

  柳榮光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沉聲道：「孩子，沒關係的，正常發揮就好了，比賽就是這樣的。我有一年打全市比賽，還遇上個國家隊陪練呢，媽的打完下來，腦子都裂開了。」

  「嗯———」林一挺點著頭往場上走去。

  對面場邊，替補紅燈出局的楚欣然上場的袁旭飛，這時也趕忙往場上走。

  只是走到場邊，忍不住多看了眼方成。

  歐教練正指著方成的鼻子在破口大罵：「你踏馬連張超都打不過，你還打個鬼的球！我看今年全省比賽你也不用上了，去了也是浪費名額！」

  方成早已經哭成淚人，眼淚嘩嘩地，忍不住反駁道：「我憑什麼不能上？我打了六年球，憑什麼輸一場我就不能上了？」

  「別說了！」邱其光這下真站不住了。

  現在大比分2：1，就算袁旭飛再扳回來1分，可最後一局，馬洋要打的，那可是陳馳！

  就算陳馳是單屬性又怎麼樣？單屬性還不是照樣把楚欣然都給滅了？而他們隊內比賽的時候，楚欣然可是能每局穩穩壓馬洋5分以上的！

  馬洋根本不可能是陳馳的對手。

  邱其光面沉如墨。

  而相比之下，同樣承受巨大比賽壓力的羅主任，這時就比他積極多了。

  他的辦公室主任，此刻帶著組織比賽的副主任童科長，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羅主任沒有二話，直接命令童科長道：「老童，兩點，現在馬上修改普級規則，一個小組，安排兩個出線名額。第二，同一個小組的兩支隊伍，在決賽之前，不許碰到。我要讓少體校再打一次，最起碼也得拿個亞軍！」

  「啊？」童科長一臉懵逼，「怎麼了？少體校要輸了？」

  「你說呢？」羅主任轉頭看邱其光一眼，沉聲道，「我明天再過來。」

  說完帶著他的辦公室主任和孫晶晶，扔下比賽不管，扭頭就走。

  張建華都聽傻了。

  直接修改規則？

  那還要我們這些裁判長幹嘛用啊？

  他和童科長大眼瞪小眼。

  童科長也很是異地搖搖頭，然後趕忙走到邱其光跟前，不解地打聽道：「邱校長，怎麼回事啊？不是說來了個國青隊隊員嗎？這怎麼還能——」

  「別說了，別說了—————」邱其光只是搖頭，滿臉都是痛苦。

  童科長又看了看四周。

  四周少體校的那些孩子，一個個都目光閃躲，面帶羞愧。

  而那個國青隊員，正獨自坐在後面，低著頭，輸得跟狗一樣。還有一個小孩，似乎就是少體校的那個大主力，這時也哭地滿臉是淚。

  「歐教練——」童科長張嘴想問。

  歐教練這時卻忽然朝對面走去。

  繞過賽場，徑直走到陳馳跟前。

  「幹嘛啊？」陳馳抬頭問道。

  歐教練板著臉，直接問道：「你還剩多少法力值？」

  「法力值？」陳馳拿起法杖，瞄了一眼，很坦白地告訴他，「12%。』

  12% ？！

  歐教練聞言眼睛一亮，冷不丁一把抓住陳馳的法杖。

  陳馳卻抓得死緊，沒讓歐教練搶走。

  歐教練卻不管那麼多，見搶不走，就蹲下來直接看。一瞧陳馳的普魯士軍刀上，果然顯示著12%的法力值刻度，他那張好像要中風的臉，瞬間迴光返照。

  「沒事了！沒事！！陳馳就剩12%的法力值了！馬洋！馬洋！你能贏的！」

  歐教練轉過身來，衝著自己那邊，激動地放聲大喊。

  「哦？！」」

  正坐在休息區里，緊張得一直抖腿的馬洋，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楚欣然扭頭看馬洋一眼，又轉回去。

  嘴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但卻帶著濃濃輕蔑的笑，「喊~！」

  而陳馳看著眼前歐教練那志在必得的樣子，也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個老烏龜，傻了吧？

  誰說12%的法力值就打不贏的？

  陳馳不理他，拿起自己的防護服，就朝柳榮光走去，「老柳，幫我穿一下。」

  李長征忙問：「陳馳，還行不行啊？」

  「呵呵—.—」陳馳都懶得搭理。

  「校長，你放心！陳馳這12%，跟一般小孩的12%可不一樣，我跟你講—」

  柳榮光趕忙給李長征打強心針。

  與此同時，賽場對面，一個人影忽然出現。

  王志軍大步流星，走到邱其光跟前，張嘴就說：「邱校長，我有辦法讓你不用輸。」

  邱其光忙一把抓住王志軍的胳骼膊，「什麼辦法！？」

  王志軍望向場地對面，淡淡道：「很簡單，全市冠軍拿不到，那就拿全省冠軍。讓陳馳去少體校，下個月拿了全省第一，誰會說你們輸了全市比賽？」

  「可陳馳——·他就一個屬性啊——.」邱其光鬆開了王志軍的手。

  王志軍淡淡一笑，「邱校長，單不單屬性的，那是陳馳以後的事。全省冠軍，就是今年眼下的事。陳馳他以後怎麼樣，跟現在有什麼關係？大不了，等拿了全省冠軍，就讓他回去嘛，包他兩個月的食宿，也花不了學校幾個錢。」

  邱其光仔細一想，這下腦子總算慢慢轉過彎來了。

  他看向對面，看著被李長征他們團團簇擁著的陳馳。

  眼裡頭，慢慢浮現出希望的光···

  「矣，對啊—...」

  「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