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遭遇戰

  林州市奧體中心這座新建的「城市法球體育館」占地極大，陳馳跟著李長征他們走進寬的前廳大門，迎面便是一個空曠的招待大廳。

  大廳後方擺著一排長長的辦公桌，辦公桌上方的二樓走廊扶手外，懸掛著一條大紅橫幅，上面簡單地寫著「林州市中小學法球大賽」幾個字。

  李長征大踏步地往前，走到那排辦公桌前面。坐在前廳迎賓的辦事人員登記下林縣青蓮鄉中心小學的到場情況後，馬上又拿出一個紙箱，讓李長征從裡面抽張紙條。

  李長征微微猶豫，柳榮光見狀，立馬自告奮勇：「校長，我來抽吧！」

  「算了，我自己來吧，我手氣好———.」李長征還是決定自己動手。說著就把手伸進紙箱裡，一通做法似的攪和後，抽出一張團成球的紙條。

  邊上幾個人，這時全都圍了上來。

  在眾人的包圍下，李長征打開紙條，就看到上面印著一個英文字母「H」。工作人員隨即接過來，記下分組後，便告訴李長征道：「小組八個組別，你們直接去這個分組的場地就行，等裁判一到，就可以直接開始比賽了。」

  李長征聞言一，問道：「直接比？」

  「是啊。」工作人員笑道，「時間緊迫嘛，兩天要打好多場比賽。」

  李長征略顯茫然地點了點頭。

  這麼大的比賽，居然連個開幕式都沒有。

  直接報到、直接抽籤、直接打.·.

  這效率..—

  不愧是市里！

  「走吧。」李長征沖身邊一群人淡淡說了句，就要領著大傢伙兒徑直往裡頭去。

  可剛要邁步，又被工作人員喊住，「稍等一下，你們晚上應該是要在這裡過夜的吧？」

  李長征和顧建生幾個人奇怪到扭頭一看對方。

  那個工作人員笑著說：「如果晚上不回去的話，最好現在就去酒店訂房間，不然你們這麼多人，下午可能就訂不到一塊兒去了。」

  這邊說話的工夫，陳馳他們後面，也跟進來好幾隻隊伍。

  一大夥人也是踩著點來報到，嗚鳴決決地，全都圍上來報到。

  負責報到的工作人員又繼續說：「新城附近這邊的酒店很少，今天來這邊比賽的不光是小學的，還有很多初中和高中，我怕你們晚了訂不到房間，那就得去市中心那邊過夜了。明天早上是八點半就開始打，從市中心過來差不多得四十來分鐘，我怕你們趕路又慌慌張張。」

  這下子李長征就恍然大悟。

  看著四周一下子冒出來的這麼些人，他果斷就吩秦主任道：「秦主任，你抓緊的，去把房間訂一下，還有中午吃飯的地方也找一找。」

  「好。」秦主任麻利地答應。

  朱富貴隨即也主動開口，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是學校里分管財務的，今天這麼一大群人外出辦事，光吃飯住宿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他多少得看得點一一總不能因為李長征要高升了，大家就跟散夥似的把錢往嗨了花。

  而且也別扯什麼住宿吃飯的錢對學校來說是小錢，可其實鄉里的學校，又能有幾個閒錢？大部分的資金預算，都是早有去處，不能亂花的。學校自己又沒有校辦廠之類的收入來源，日常運轉純粹全靠縣財政的撥款，所以實事求是地說，青蓮鄉中心小學就是窮。

  也就比三小、二小那種連個正規法球場都造不起的學校強一點。

  可跟市裡的那些大戶一比，真的必須要一分錢開兩半花才夠。

  這回要不是縣教育局的劉東凱要調李長征過去，才給他們學校撥了一筆款子，青蓮鄉中心小學根本不可能走到眼下這一步一一不說別的，就說李長征為了能讓陳馳轉校過來，給的那筆3000塊獎學金，那可真的是從牙縫裡摳出來的！

  更別提陳馳來了之後，還導致學校不得不提前結了一筆欠西城飯莊的飯錢。

  這就搞得學校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面對這樣的財務窘境，他李長征走馬飛升在即，為了升官，當然可以花錢不眨眼。

  可朱富貴不行。

  因為就算李長征走了，他朱富貴升上去，也是繼續當青蓮鄉中心小學的領導。

  這個家，還是要他來當的啊！

  「行。」李長征很乾脆地點點頭。

  朱富貴又默默多看了陳馳一眼，然後轉身就朝門外走去。秦主任也趕緊把手裡的運動包，往長期占編不幹活的張老師手裡一交，快步跟上了朱副校長。

  「我們也進去吧。」李長征領著大家往裡頭走。

  陳馳晃悠悠跟在後面。

  在大廳里一片嘈雜聲中，聽到幾個穿著市某某高中校服的大孩子們笑著扯蛋。

  「矣？我們不用訂酒店的嗎？」

  「訂個鬼啊，我們早上小組賽打完就回去了，中午飯都輪不到你吃。」

  「哈哈哈！奧體中心半日游。」

  「重在參與，重在參與，哈哈哈哈！」

  一群人嘻嘻哈哈，絲毫不拿這回的比賽當個什麼事。

  陳馳也看不懂這群人是什麼心態。

  這麼搞的話，還不如別來打呢。

  而李浩瀚聽到，也跟柳教練嘆道：「市裡的這些人真爽啊，我們要死要活地從鄉里打到縣裡，

  再從縣裡打到市里，這麼難才能過來這邊看一眼。他們隨隨便便報個名就能來打了。」

  「誰讓他們生在城裡呢。」

  柳榮光拉著臉，好像還沒從被陳馳騎臉拉稀的情緒中走出來，看表情，心情頗為糟糕地說，「你以後考個大學，把戶口遷到城市裡，你的小孩以後也能這麼爽。」

  「考大學啊.」李浩瀚還有點不敢想。

  他也壓根兒不知道，考大學到底需要經歷什麼，這件事本身到底意味著什麼一一就算是在縣重點小學上學的小孩，對這個社會的了解，其實也是很有限的。

  還有張超他們幾個，對這件事就更沒有插話的念頭。

  少體校的外援三人組，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進專業隊而已。

  只有林一挺算是稍稍明白一點。

  他輕聲接道：「那也得先考上高中再說吧，我哥他初中畢業就去上中專了，他們學校聽說考上高中的都沒多少，一半都不到。」

  這話一出，全隊的人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

  過了幾秒，才聽顧建生忽然一笑，說道：「大家過來打比賽的，好端端說什麼考大學？你們幾個還早得很呢！再說考不考得上，要看你們自己努不努力！管別人那麼多幹什麼？」

  「呵呵呵———」一群人集體敷衍地笑了笑。

  李長征則是連笑都不笑一下。

  他沉默沿著指示牌所指的方向，帶著一群人徑直往前走。

  再過不到48小時，決定他人生下一站的結果就要出來。劉局那邊的人事安排，應該也會在下一周結束前做出。接下來，就看這群小孩的發揮了——」

  「咳咳。」李長征心裡有點志忑，清了清嗓子，忽然沉聲問，「柳老師，我們這次，最壞的情況，大概能打到多少名？」

  「啊？」柳榮光聽到這個問題，稍稍有些慌。

  從剛剛下車開始，他就看出李長征有點緊張。

  而李校長這麼一問，柳榮光不由得也就跟著一起緊張了。

  「你別緊張。」

  緊張的李長征，又假裝自己不緊張地，對同樣開始緊張的柳榮光說道，「你前幾天不是說，少體校來了幾個厲害的幫手嗎？咱們就事論事，萬一小組賽就遇這話不說還好，他這麼一說，柳榮光真就狠狠哆嗦了一下。

  「校長，應該不會這麼巧的——」柳教練忽然覺得身體有點發冷。

  雖然還不知道小組賽的對手是誰，可強烈的不安，隱隱已經出現了——

  有的時候，真的是越怕什麼，就會越來什麼。

  「怎麼了？」顧建生聽兩個人說得發虛，不禁問道，「小組賽遇上，我們就直接淘汰了嗎？小組賽不是兩支隊伍出線嗎？」

  「不是的，顧校長。」柳教練解釋道，「這次的賽制其實就是淘汰制，一個小組四支隊伍，贏兩場就出線，出線了就是八強。後面要看每個小組的比賽時間快慢，快的話，今天下午打完，應該就能比出四強了。明天早上半決賽，下午決賽。」

  顧建生聽柳教練說得如此委婉，腦子還是沒完全轉過彎來，「那我們·」

  張超直接補上一句：「就是如果我們抽到和少體校同一組，可能小組沒出線，就被淘汰了。」

  這個答案非常殘忍。

  顧建生瞬間臉色一白。

  不是吧？不對吧？什麼情況？

  這好端端的，出門前還說要稱霸林州市。

  怎麼冷不丁的，就又站到懸崖邊了？

  「那我們還訂什麼酒店房間！」顧建生脫口而出，「這錢不是打水漂了嗎？」

  而且何止是酒店的錢的打水漂啊！

  這比賽要是拿不下，他顧建生，還有李長征，還有朱富貴，還有秦主任，他們這一大串等著比賽結果升官的人，這麼幾個月，那豈不是全都白玩了？！

  顧建生滿臉上當受騙一般的狂怒。

  李長征和柳榮光卻全都沒敢隨意接話。

  但就在這時，眾人身後，卻幽幽飄來一句，「噴噴，怕個屁啊·——」

  陳馳抬起頭，鄙夷的目光從幾個大人臉上依次划過。年輕人嘴臉張狂說道：「打都還沒打，搞得好像輸了一樣，幹什麼啊？有我在，老柳都打不過我，你們怕什麼？」

  這話一落下，顧建生和李長征立馬兩眼直勾勾，狠狠盯在柳榮光臉上。

  那炯炯發光的眼神，簡直是在質問柳榮光的靈魂！

  你說！你到底是不是打不過這孩子？！

  柳榮光一下子就慌了。

  幹嘛？你們要幹嘛？

  非要逼我親口承認嗎？

  「我—————」剛要張嘴，人群後面，忽然一片躁動。

  陳馳他們全隊人，全部齊刷刷朝後面看去。

  隨即就聽到人群里有人興奮地大喊：「王指導！王指導！」

  「好！好！」王志軍一臉客套的笑意，跟四周的人群打著招呼。

  陳馳頓時眼晴一亮，張嘴就大喊：「老王！老王！我在這裡！」

  「陳馳！！」王志軍聞言，急忙撥開人群跑上來。師徒倆一見面，王志軍來不及高興，也沒時間指導陳馳，卻是張嘴就問：「你們分到哪組了？」

  李長征沒有聲。

  倒是陳馳，剛剛偷看到簽號，張嘴就說：「喝組！」

  「什么喝組？」老王一愣。

  柳榮光忙解釋道：「H組。」

  老王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王指導——怎麼了？」柳榮光戰戰蔬兢問道。

  王志軍看他一眼，先是搖搖頭，說道：「沒什麼——.」

  然後又叮囑陳馳，沉聲說道：「孩子，你一會兒好好打，我們市體委的法球隊領隊人已經到了，待會兒先看你們小組的比賽。」

  陳馳還有點摸不著頭腦。

  這時老王身後，一下子又跟上來好多的一群人。好幾個穿著教練服的中年大肚子，後頭跟著的，全都是看樣子就很彪悍的少年。各個身著短袖短褲，穿著專業的法球運動鞋。

  「老王，就是這孩子啊？」其中一個中年人，頗為感興趣地打量著陳馳。

  隊伍里的年輕人，也都看著他。

  接著忽然下一秒，又有人喊了聲：「？張超？你怎麼也來了？」

  還有人看著林一挺笑道：「———-你不是那個誰？你不是去二隊了嗎？還是三隊？」

  「屁個三隊，三隊人都沒了啊！」

  「哈哈哈哈——！」

  這群少體校的年輕人，看到以往的隊友，紛紛笑著打招呼。

  語氣里透著熟悉。

  可也充滿居高臨下的桀驁和不屑。

  張超和林一挺，一個是二隊主力，一個是前少體校成員。

  在他們眼裡，統稱手下敗將。

  張超咧咧嘴，算是回應。

  但林一挺的臉色，可就沒那麼好看了。

  他目光充滿挑地看著嘻嘻哈哈的對手。

  這時王志軍淡淡地轉過頭，只是看了一眼。

  這群瞎鬧的少體校小孩，立馬就識趣地全都閉上了嘴。

  也不敢嬉皮笑臉的了。

  「是啊，就是這孩子。」

  王志軍露出微笑，對那個問話的中年人道，「王主任，這孩子的天賦非常非常高，絕對是將來國家隊的苗子。再花點時間，再過兩年去打全運會，問題應該不大。」

  「哦—————」王領隊微微點頭，淡淡道，「先看看吧。」」

  「好！一會兒就看到了！」王志軍眼裡充滿感激，轉過頭來，又搭住陳馳的肩膀，一臉從未有過的嚴肅道，「少體校也抽到H組了，一會兒我們不是第一場就是第二場遇上。今天少體校的隊員水平都很高，你不要慌，放開打，打出平時的正常水平就行。」

  陳馳淡定道：「我慌個屁啊，我有什麼好慌的，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打不過嘛。」

  「好！好！」王志軍高興地拍拍陳馳的肩。

  站在一旁的李長征和顧建生則面面相，滿眼慌亂。

  哪有這麼巧的——

  小組賽對上少體校·—

  李長征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