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炮灰們

  「欠我三十塊不給，星期一跟我打完一場，就跟個縮頭烏龜一樣到處逃，現在還有臉跟我面前唧唧歪歪，老柳我跟你說，像你這樣的臘雞，唔———.」

  陳馳最看不起柳榮光這樣本事不大、遇事輸不起還喜歡嘴炮的選手。

  這會兒被老柳無心地嘲諷一句，這小崽子立馬想都不想就開他娘的義大利炮，管你姥姥的是教練還是陪練，總之先噴了再說。

  不過陸老師還是有分寸的，趕忙捂住陳馳的嘴，先訓斥一句：「亂講！怎麼能跟老師這麼說話！」抬頭又趕緊跟柳榮光賠笑，「柳老師，孩子小，不懂事————」

  柳榮光卻是笑不出來。

  臉都漲成豬肝色了。

  陳馳這幾句話，何止是在打他的臉，簡直踏馬是騎在他頭上拉稀！字字句句，一刀一窟窿眼地往他心窩子裡戳，刀刀都直捅要害！完全是不給活路啊！

  而且還是當著陸老師的面！

  媽的陸老師這麼漂亮，就算已經嫁人了，可老柳心裡還是略有邪念的。

  這臉都被抽出暴擊了！

  但偏偏還尼瑪的不能反擊！

  「都到了啊？」朱副校長笑盈盈地從車外面走進來。

  柳榮光立馬不自然地咳嗽一聲，強顏歡笑地轉過身去，很刻意地對陸老師的「爸」大聲說道：「朱校長！哈哈哈，早上吃了沒？要不要去買幾個包子吃吃啊？」

  「啊？」朱副校長微微一愣，心說這柳榮光，沒頭沒腦地忽然瞎套什麼近乎？他忍不住多看柳教練一眼，笑道，「柳老師今天——-挺興奮啊，對今天比賽，已經志在必得了是吧？」

  「哈哈哈！」柳榮光尬笑三聲，然後向前幾步，坐到張超身邊，繼續說道，「張超，今天是你該好好表現的日子了！你們少體校那邊的校長、教練全都要過去，咱們雖然說是外援，但今天也爭取，拿出一點為學校爭光的氣勢！」

  朱副校長聽柳榮光半生不熟地說著些莫名其妙的場面話，轉頭用詢問的眼神看看陸老師，陸老師捂著陳馳的嘴，把陳馳半抱在懷裡，連連搖頭，表情嬌俏。

  朱副校長看不明白，但深感欣慰。

  這個兒媳婦，總算是跟他兒子和解了。

  前前後後鬧了半年，終於消停。

  看樣子自己上星期嚴令小朱同志去小陸宿舍過一夜，還是有用的。

  兩口子嘛，果然還是得在一張床上睡。

  不過唯一的問題就是—

  朱富貴充滿審視的目光，投在陳馳身上，

  他心裡頭，多少有點接受不來一一看陸婉婷這架勢，該不會是真想把陳馳領養過來？可陳馳今年都8歲了啊，而且還長得這麼高了，這是不是不太合適？而且如果陸婉婷將來真的不能生了，陳馳豈不是就成了自己的便宜孫子？

  那我這輩子，到底是為誰在奮鬥啊？

  還有陳馳這小子是個什麼貨色，我老朱能不明白？我可是親眼看到這小子，一路從全鄉比賽，

  打到全縣比賽，親眼看到陳馳全勝戰績，上克縣教育局辦公室副主任，下斬自己家親堂哥，周末還要抽空去山裡干野豬·...試問這踏馬怎麼行？！

  這野豬·.—

  野豬它是國家三有的保護動物，打野豬也不合法啊！

  朱富貴盯著陳馳看了半天，心裡越想越膈應。

  他才不想要這樣的孫子。

  沒有半點感情。

  只有赤裸裸的利益關係。

  「不許亂說話了——」·！」陸老師鬆開陳馳的嘴，又開始捏他的臉。

  「婉婷啊-———-」」朱富貴隔著過道，坐到陸婉婷另一側，想要打斷陸婉婷擼娃。

  陸老師卻只是扭頭一聲，「啊？」

  又直接轉回去，繼續教育陳馳：「上了學，就要講禮貌，講文明，不然這學不是白上了嗎？以後你再這樣，老師就不給你做好吃了，老師要生氣的。」

  陳馳一臉神遊物外，也不聲。

  什麼愛的教育，不存在的。

  要不是看在陸婉婷給他做假肯德基的份上，他根本就不可能任由她這麼揉。

  一旁的朱副校長，這時又再次打岔：「婉婷啊，你今天晚上，就在國偉那邊過夜了是吧？明天是星期天，你要不讓國偉請個假，你們出去逛逛街嘛。

  我看你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不是很喜歡到處逛的？那時候還躲著我呢。現在多好啊，逛累了隨便找個酒店住一夜，說不定心情一好，就有好事了———.」

  「爸，你亂說什麼啊。」陸老師聽得耳根發紅，忙把陳馳放了生。

  陳馳一溜煙就直接跑到最後排坐下來。

  朱副校長則繼續跟陸老師說小孩子聽不懂黑話，「我沒說錯嘛，以前你們效率不都挺高？不要因為一時的這個這個挫折，我們就因廢食，對不對？這個事情，是國偉不對，我和他媽，也教育了他好幾個月了，他現在自己也意識到錯誤了。大不了，你們有了成果，我和他媽替你們搞後續的這個培養工作，我和他媽都準備好了！你也別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

  「怎麼不切實際？」陸老師扭頭看陳馳一眼。

  陳馳心頭一驚，心說這又有我什麼事？

  為什麼他倆的談話，我每個字都能聽懂，卻完全聽不懂他們是什麼意思？

  然而何止是陳馳。

  哼哼喘著氣跑上車的李浩瀚，這時也不由轉過頭，好奇地小聲問林一挺：「副校長和陳馳的班主任到底在說什麼啊？」

  「鬼知道————.」林一挺翻了白眼，故作冷漠。

  但心跳的速度，這時簡直都快爆表了。

  這個星期是他在青蓮鄉這邊住的最後一天。

  不論比賽結果如何，下個星期他和他媽都要搬回市區。

  至於下一站轉學去哪裡，那就得看今天能打成什麼樣了。

  據說少體校那邊來了兩個超級外援。

  一個是外省的超級新人，目前正在國青隊二隊參加集訓。還有一個，則是隔壁省城江東市的超級關係戶，據說是江東市的名額不夠了，就「協調」到了林州市這邊。

  另外這個關係戶雖然說是走了關係，可實力也是真的猛。去年就已經參加過東江省的全省法球少錦賽，而且打進了全省前16強，只差一輪，就能進省里的青訓隊了。

  就這麼兩個傢伙，再加上少體校原本的一隊扛把子許少陽一一去年的林州市少年賽冠軍，以及「叉叉杯」東江省14歲以下少年組四強一一這樣的陣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得住。

  還有—

  林一挺轉過頭，朝最後排的座位看去—

  陳馳這次還能贏嗎？

  林一挺心裡一萬個打鼓。

  同時另外兩個替補，宋子明和趙峰，也是上車之後就不說話。

  這次的全市比賽有多難打，光看對手陣容，真的就叫人心生畏懼。

  「馳哥都不說話了·———.」李浩瀚壓著嗓子對林一挺道。

  林一挺點點頭，看著陳馳目光躲閃，不由嘆道：「陳馳也有壓力了啊—」

  話剛落下，就看到陸老師走到陳馳身邊坐下來。

  陳馳一臉無助。

  好想逃，又逃不掉。

  朱副校長見狀，深深嘆了一聲：「唉———.」

  「都到齊了吧？」

  「顧校長，你可總算來了！」

  「張老師也來了！」

  在車內一片古怪的氣氛中，秦主任和李長征，還有顧建生、張老師幾個人，終於磨磨蹭蹭地到齊。車子隨即發動，在6點40多分，終於開上了路。

  陳馳被陸老師樓在懷裡，身子微微僵硬，精神非常不適。一直等車子開出青蓮鄉，然後拐了一道彎，朝著遠離縣城的另一個方向開去，陳馳又看到從來沒看過的景象，注意力才慢慢從陸老師身上，轉移到外頭筆直的公路和公路兩側廣的田野上。

  他從未知道，原來離自己家並不算太遠的地方，還有著這麼大的一片田。還有這條公路，也明顯比開往縣城的那條路寬散和平整多了。

  所以上次老王帶他去縣城法球館，其實是繞路了吧？本來是可以直接去市區的，但是縣城離鄉里比較近，老王才選擇帶他在縣裡住上一夜，方便早上再送他回家。

  還是老王好啊.····

  知道為自己著想。

  哪像陸老師，就知道纏著他讓他叫媽。

  這女人好不懂事·

  陳馳心裡嘀咕著，眼見著車子越開越遠。

  車外的人煙也越來越荒蕪，慢慢的，房子也見不到多少。

  倒是路，越來越新，越來越平。

  明顯是剛修通沒多久。

  就這麼看著外面，看了足有半個小時。

  車裡也一直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在閉目養神。

  陳馳正覺得旅途枯燥，眼前這時卻不期然地，出現了一段上坡路。

  大巴車沿路而上，開上了一段引橋。

  加速的大巴，迅速向上攀爬，越開越高，在陳馳滿懷好奇和莫名期待的目光中，下一刻，隨著一條奔流的大江，突然出現在視野中，他一下子就激動無比地大喊起來。

  「啊！啊！好大的河！好大一條河！」

  數百米寬的河道，從林縣和林州市區之間穿過。

  林州東江大橋橫跨河上，橫跨南北。

  在村里住了一輩子的陳馳，被這壯麗的景象衝擊得滿心澎湃。

  車裡一群人聽到，也紛紛發出不滿的抱怨。

  「哎呀，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陳馳，你別瞎鬧啊。」

  「喉.—」

  一群老師和同學都對陳馳的過度反應很是無語。

  對他們來說，東江這條江，不過就是司空見慣的一條河而已。

  還有這座東江大橋，無非也就是一座橋，讓林縣和市區之間的車程距離，從原本的3個小時縮短到40分鐘而已。

  可40分鐘—也還是很遠啊！

  「噓———不要吵到大家休息哦。」陸老師拉著陳馳坐下來，把他又摟進懷裡。

  陳馳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外頭。

  原來這才是外面的世界—

  只有外面這麼大的世界，才能裝得下這麼大的一條河」·

  陳馳感覺大巴車在橋上起碼狂奔了好幾分鐘，才跨過了東江這條大河。然後減速下去，駛過一座收費站，他們便進入了市區。

  市區的街景並沒有陳馳想像中的那麼繁華，也就比林縣縣城稍微好一點點的，卻又有著一種陳馳形容不出的「城市氣質」，似乎確實是要高級一些，不知道究竟高級在什麼地方。

  不過很快，隨著車子在市區越來越遠，外面的景象，又開始漸漸發生變化。

  密集住宅區、工業區、城郊結合部-——

  車子一路向前，最後又開進一段看起來很新的路。

  在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漫長旅程後，陳馳他們一行人，終於在接近8點半的時候，抵達了本次比賽的地點一一林州市林州新區的奧體中心，一座巨大氣派的法球館門前。

  「哇—————」法球館門前的一片空地，看著就比青蓮鄉三小的校區都大。

  陳馳下車後，又是好一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秦主任抬手看了眼時間，笑道：「剛剛好，沒遲到。」

  李長征一臉嚴肅，沉聲道：「進去吧，一會兒就抽籤了。」

  「陳馳！」顧建生更是直接喊了句，表情十分焦急。

  這個星期陳馳沒惹出事，他也偷偷摸摸地在家裡燒了一個星期的香。而如今比賽到了這一步，

  他就更不能讓陳馳再上演什麼絕世神功了。

  「來了！」朱副校長二話不說，抓起便宜預備孫子的手，就從陸老師身邊帶走。

  陸老師快步跟上去，不舍地看看陳馳。

  朱富貴這時卻根本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道：「婉婷，你先去找國偉吧。我們明天比完，直接就回去。你在這裡看著也沒意義，陳馳我替你看好。」

  「那好吧-———」陸老師點點頭，又叮囑陳馳，「陳馳，聽朱校長和老師們的話，不許胡鬧，不許亂說話，更不許跟人打架了，知不知道？」

  「嗯嗯嗯！」不考慮吃飯的情況下，陳馳巴不得陸老師快點消失，立馬連連點頭。

  「朱校長替我盯著你呢，別以為我好騙。」

  陸老師伸手在陳馳臉頰上掐了一下，這才停下腳步，看著朱富貴領著陳馳，跟著前頭的李長征和顧建生，快步匆匆地朝場館大門走去。

  秦主任和柳教練幾人也人手提著一兩個運動袋，身上背著好幾個備用的法杖木盒，朝陸老師點著頭，跟她錯身而過。

  張超和林一挺幾個孩子跟在最後面，各個神色凝重」

  「唉———.」陸老師看著他們走遠，微微嘆了口氣。

  這比賽打得，太煎熬了。

  這麼多人投入精力、時間和大量的金錢，可到頭來，冠軍卻只有一個。

  那剩下那些輸掉的人呢？

  他們是什麼？

  陳馳—..—

  絕不能走這條路！

  陸老師暗暗下著決心，轉過身去。

  場館外的不遠處，這時又有幾輛大巴車，緩緩開了進來。

  與此同時，在陸老師身後的場館內，剛走進大門的陳馳，看著眼前空曠巨大的前廳，一時間甚至搞不清，這座大樓的真正比賽場地，到底在什麼地方。

  明明是很重要的日子，但前廳卻顯得冷冷清清。

  要不是前廳二樓扶手下方，高掛著「熱烈慶祝林州市全市中小學法球比賽召開」的橫幅，陳馳都要以為大家走錯了地方。

  「校長，全市比賽有多少只隊伍啊？」陳馳轉頭問朱富貴。

  朱富貴鬆開他的手，語氣冷淡地回答：「32隻隊伍。」

  「各縣市區一共18支隊伍，市區和市直轄小學一共14支隊伍。」

  林一挺跟上來說道，「市區的小學，基本只要報了名就能來打比賽。不用怕，大部分學校主力也就李浩瀚這樣的水平，很好打的。」

  「哦·—.」

  陳馳轉頭看了眼李浩瀚，「那五分鐘一局，我們早點打完去吃飯。」」

  跟在最後面的李浩瀚聞言一愣，沒想到自己這也能躺槍。

  看著陳馳很實事求是的表情，不由脫口而出，「媽的！我也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