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繹思園

  「為了……娘親……」金髮少女艱澀地吐出這幾個字,左眼球爆裂開來,紙屑散落到陳韶身上,也散落到陰影里,她掙扎著往陳韶這邊伸出手來,試圖做些什麼,但顏料已經從身上緩緩褪去,整個人如同褪色的雕塑,到最後只剩下一片純白。

  噹啷。

  田野背景的畫作空空蕩蕩地跌落在地面上,七八具枯骨突兀地從空氣中浮現,也在地面上跌得粉碎。

  旁邊那些畫中人已經把注意力轉了過來,陳韶舉起右手,手心裡捏著的漫畫紙對準畫中人,確保它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後,就把它扔到其中一個畫中人身上,快速離開了人物畫展區。

  可惜了,沒能從它嘴裡直接得到維納斯的線索。

  早在意識到袁姿琴並不能了解到它的造物接觸了什麼——陳韶明明白白地觸犯過人物畫展區的規則,還涮過其中一幅畫一把,但並沒有被袁姿琴注意到——之後,陳韶就想這樣做了。

  現在畫展已經暴走了,場面目測會越來越混亂,此時不搞事更待何時?

  不過,他現在至少可以確定,這些由畫作誕生出來的怪談造物,本身是帶有袁姿琴的情緒和思維的,那麼從它們口中得知情報,也未嘗不是一條路。😎🐨 ➅➈s𝓱𝓾𝓧.𝒸O𝓂 ♢🐻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陳韶低聲說,向現實傳遞情報,「不要和它們談論有關美醜和過去的事情。它們的核心是美,如果有足夠的人來說它很醜,或許能銷毀,但是肯定會付出很大的代價,不如直接燒掉。」

  說完這些,他已經走到了繪畫區外面,但並沒有看到袁姿琴和方芷柔,裡面依舊空無一人。

  方芷柔或許是已經從袁姿琴的邀約中逃走了。

  山水畫展區倒是大變模樣,各色顏料從一幅幅山水畫中流淌而出,順著展台流到地面上,又活了一樣攀上四周的牆壁,隱約透露出繹思園的風景。

  待會兒肯定有劇變。

  陳韶不敢耽誤時間,他立刻走進繪畫區,重新推開畫室的門。發現桌子上的女屍已經消失不見,藏屍櫃裡也沒有見到,只有另一扇門那裡倒著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人,胸前的標牌上寫著[九華市展覽廳]。

  它應該已經被怪談化了,和外面那些畫中人一樣。

  沒等他再多對畫室搜索多少,那些顏料已經從門縫滲進來,匯聚在他腳邊。💘🎈  ♨🐧

  毀於烈火的繹思園在他面前重構了。

  此時,陳韶就站在繹思園的大門口,紅艷艷的燈籠照亮了繹思園的夜空,也照亮了門廊里橫七豎八的屍體。

  從服飾上可以辨認出,這就是那些消失了的參觀者們。

  他們的面部都遭到了嚴重的損毀,五官被不同手指摳挖出來,傷痕凌亂,深可見骨。

  大逃殺開始了。

  現實,分析組。

  「組長,所有在展覽廳內的天選者都在同一時間被捲入了『繹思園』,之前是否接觸過【提燈女】對此都沒有產生影響。」謝新傑匯報導。

  「第一天給線索,第二天大逃殺,這不就是完全不給第三天的機會嗎?」懸疑作家抱怨著,「這個繹思園和夢裡那個好像還不一樣,這邊的無臉人攻擊性很強,出口大概率也不是繹思園大門了,難道要主動去找【提燈女】嗎?」

  張苗說:「【提燈女】要找祭品,所以他們需要的是找到一個足夠好看的人。」

  離開的方法不管是夢裡的筆記還是袁姿琴的話都已經說明,在【提燈女】找到心儀的祭品前,他們根本無法離開這個繹思園。

  天選者們都是聰明人,不會想不到這些。

  分析組裡沉默了一瞬。

  「他們應該知道輕重。」一個分析員淡淡地說,「總不能犧牲我們自己人。」

  他們默契地略過這個話題。

  謝新傑忍不住說:「如果有一組失敗……」

  在王芸的目光下,他閉上了嘴。

  張苗卻說:「通知執行部那邊,先找幾個死刑犯整容試試,就照著芸娘和袁思琴的模板來,有備無患。」

  ******

  陳韶當然能猜到出去的方法,直覺也告訴他,出口確實就是入口,但此時它尚未打開,必須等待。

  考慮到【提燈女】昨天晚上沒直接對陳韶下手,只是順著那些無臉人的舉動來獻祭,陳韶其實應該是安全的,並不屬於【提燈女】的目標。不過被袁姿琴說過鼻子很漂亮的方芷柔,就不得不令人擔憂了……

  雖說如此,那些無臉人和畫中人也是危險的來源之一。繹思園大門外太過於空蕩,沒有什麼躲藏的餘地,成堆的屍體也說明這裡並不安全。因此他們不能在此停留,只能小心翼翼地從屍體中間踩過去。

  正對大門的照壁上刻著簪花仕女圖,眉眼間神似袁姿琴,又和畫室里那幅芸娘畫像極像。她捏著本線裝書,本來微合的眼睛在陳韶踏入大門的同一時間睜開。

  陳韶呼吸一窒,腦袋開始有些昏沉,雙腿不自覺地往那邊挪動。但他直面過【提燈女】的污染,本身抗性也高,不過是挪了幾步,也就清醒過來。

  他取出相機,對準仕女圖拍了一張。

  相片裡,尚且年幼的袁姿琴穿著寬大的老式旗袍,手裡一把大約十五厘米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從眼窩刺了進去。血淋淋的眼球從她臉上滾落在鋪了畫紙的桌面上,有一半已經融進了畫裡。

  令人毛骨悚然。

  袁姿琴的眼睛在這裡……那她現在擁有的,是誰的眼睛?

  還有她為了畫這幅畫而付出了一隻眼球,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更鮮活真實的芸娘嗎?

  陳韶湊近影壁,小心翼翼地摸上畫中的花草等物,沒有得到反饋,就又伸了一根手指,按住仕女圖的裙邊。

  對方的眼睛動了動,一隻丹鳳眼裡充滿了好奇,也從照壁里朝著陳韶的臉伸出一隻手臂。

  它的手臂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過於蒼白了,肘心還有一點點細微的墨痕。

  這不是維納斯,只是袁姿琴早期的失敗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