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維納斯】需要袁姿琴殺人來製造,假如它現在還沒製造好,那麼他們要怎樣才能拿到?
氣氛因為這個猜想而略有些沉鬱,恰在此時,袁姿琴從畫室中推門出來,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方芷柔。
畫室里,僵了一晚上的張逸晨抖著手從柜子里翻出來,直接撞到那面桌子上,震得桌子邊緣的腳骨碌碌滾下來,砸在張逸晨臉上。
他連忙扶著桌子站直了,小心翼翼地把那隻左腳重新放回桌上,掃了一眼女屍的情況。
除了腳踝那裡的裂口,女屍依舊和常人沒有什麼差別,甚至容色要比昨天晚上更勝,薄紅的嘴唇嬌艷欲滴。
重點在於,它的胸膛開始微微起伏,似乎真的要活過來了。
張逸晨不敢再耽擱,他也沒把芸娘的畫作帶走——目標太大了,要是冬天裹著大棉襖的情況,他還敢試試。
他走到畫室門口,屏住呼吸仔細聽外面的動靜。
即便規則禁止了喧譁,但大量人群聚集還是讓小小的展覽廳嘈雜了許多,也讓人更難以分辨袁姿琴等人是否已經離開。
耳邊倏然響起敲門的聲音,是短暫的兩聲,陳韶的聲音從門縫鑽進來:「快出來。🎅💘 ➅❾𝓼h𝐔χ.𝕔Øm ✌🐚」
張逸晨立刻拉開門,動作敏捷地閃出去,就看見繪畫區基本已經空了,所有人都在往山水畫區域移動。
「方芷柔藉口參觀,和袁姿琴一起過去了。」陳韶簡短地回答,「芸娘的畫找到了嗎?」
張逸晨又往人堆里看了一眼,在繪畫區里隨便找了個裝畫的布包,然後重新推開那扇門,不一會兒就抱著一幅畫溜了出來。
陳韶也趁這個機會看清了畫室的布置。
那名躺在桌子上的女屍的狀態,和「生命」系列一模一樣。
他們拿到了重要的東西,也不敢停留,從第一出口出去。陳韶講了新情報,張逸晨也用紙筆說了昨天晚上的遭遇。
光是「畫」那具女屍,袁姿琴前後就花了四個多小時,直到十點多的時候才放下那只可憐的右腳,而那是因為有人敲響了畫室的大門。
來的人是畫展的工作人員,看到女屍時並不顯得驚訝,只是詢問:「袁老師,需要我們去擺一個新展台嗎?」
袁姿琴說:「這小姑娘要更漂亮些才行,這次就不用了。這麼晚來,什麼事?」
「阿榮他們說,下午有人進了儲藏間,嘴被夫人拿走了。」
袁姿琴「呀」了一聲:「可惜我沒瞧見,夫人的眼光那樣高。」
張逸晨咬了咬牙,忍不住往柜子裡面又縮了縮。
吱——呀——
他看見袁姿琴回頭看了過來。
木質鞋底敲在地磚上。
「娘親。」袁姿琴親昵地喊著,「你回來啦?」
畫像下面的柜子里,張逸晨捂住鼻子,心臟狂跳。
他下午才觸碰過那幅畫……
畫室里寂靜了十幾秒,就聽見袁姿琴「嗯嗯」了兩聲,旗袍開衩處露出的小腿正對著櫃門縫,上面顏料的質感在明亮的燈光下時隱時現,竟隱約有些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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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夫人餓了,怪我惦記著自己的事兒,竟忘了夫人的餐食。」
依舊是一小段沉默。
「您好久不回來,卻只說這些。」袁姿琴委屈道,「我近來進步可大著呢,再過不久就可以去找您了。」
她站在畫像前,絮絮叨叨的很是說了會兒話,期間門口的工作人員像是沒電待機了似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木質畫框被放回柜子上,袁姿琴轉身離開,和工作人員說了不必管,又說了「明天要多放些人來給夫人」的話,隨即畫室門又被關閉了。
她沒再管那具女屍,而是自顧自搬了個凳子坐在柜子邊上,盯著芸娘的畫像出了神。
[她是有病,還是這畫真有問題?]張逸晨問。
陳韶搖了搖頭。
或許都是。
「看來提燈女和袁姿琴確實有很深的聯繫,在1980年袁家付之一炬後,維持獻祭的就是她了。」
[芸娘真的成畫裡的人了?]
「夢境中那些無臉人沒有自主意識的。」陳韶說。
那裡的一切都只不過是歷史的重演,不管是被威逼的月娘,還是犯下兇案的袁家人。
所以芸娘的意識不可能是被【提燈女】保存下來的,即使她還在,也應該是袁姿琴的執念創造的,而不是真正的芸娘。
[會不會是袁姿琴以為芸娘在的時候,那幅畫才會是維納斯?]
陳韶沉默一陣。
「有一種可能,袁姿琴不是維納斯,芸娘也不是……」陳韶說,「她要以自己為材料製造的那幅畫才是。」
提燈女來自於人類的幻想,它傳說的核心是冤魂復仇,是奪回自己失去的臉,而不是追求極致的美。
對美極端扭曲的追求來自於人類本身,來自於袁姿琴、或者說她的親生母親芸娘。
她希望變得很美很美,然後變成一幅和芸娘一樣的畫,「生命」系列恐怕正是她的練手之作。
張逸晨皺起眉:[這幅畫拿了真不會死人嗎:(]
「只是一個猜想。」陳韶說,「而且,哪一幅畫拿了不會死人?」
他們在展覽廳外簡單交流了一波情報,張逸晨就帶著芸娘的畫暫時待在不遠處的街邊長椅上,陳韶則重新從入口進去。
「你好呀,小朋友。」金髮少女又一次站在了他面前,「你……真的不想要和姐姐一起去好玩的地方嗎?」
陳韶可以避開,但他沒有,而是踮起腳,輕聲說:「你好醜,你們中最優秀的那一個,是不是和你一樣丑?」
少女的藍眼睛從上往下直勾勾地盯著陳韶的臉,皮膚迅速皸裂,紙張的質感和顏料的刺鼻氣息摻雜著血腥味兒撲面而來。
「我……丑?」她長大了嘴巴,嘴角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甚至開裂了,陳韶感覺到面部一陣灼熱。
「維納斯……是最美的……」
身邊的陰影在翻滾,就好像燒開水時咕嘟咕嘟冒泡的樣子,泡在裡面的小腿細細密密地泛著疼。
陳韶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他繼續輕聲問:「拆掉自己身體的感覺,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