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虛假下的真實

  陳韶和方芷柔對視一眼,知道這裡和他們預測的一樣,開始變化了。😲♞ ❻➈şнù𝐗.Ćᗝ𝓶 ✋♖

  按理來說人們消失這種詭異現象會引起混亂,但是在這種過於擁擠的地方,人們通常不會注意到是否有人消失,他們會以為自己走到了一個比較寬裕的地方、人太多眼花看錯了。

  即使結伴的人,也只會覺得是被擠散了,而不是離奇地消失。

  更別說有所察覺的大部分人都在轉身離開時步了後塵。

  總之,現在展覽廳內還沒有混亂,依舊是和諧的參觀氛圍。

  這就導致兩個人想先到繪畫區那邊、看看有沒有機會讓張逸晨脫身的想法直接胎死腹中——人太多了,多得不正常,還都很認真地看著畫像不願意挪動,讓人只能跟著人群慢慢移動,流速緩慢。

  他們只好先把張逸晨放在一邊,好好地觀察今天的變化。

  最直觀的變化是昨天就有異變的人物畫們。光是陳韶能記住的那些個,就已經被他在人群中發現了不少,看來它們對人群的擁擠程度也做出了重要貢獻。

  那個金髮女孩這次沒有穿工作人員制服,而是穿著畫上那身草綠色裙子,笑意盈盈地與身邊的參觀者攀談。她旁邊的畫框並沒有倒下,只是空了,留下一片綠油油的田地。

  人群中不斷有人消失。

  袁父袁母的畫像此時卻意外地平靜下來,陳韶經過的時候聽到有參觀者在說父女情深、母女情深一類的話,但並沒有激怒這兩幅畫。

  而「生命」系列的十七幅畫作,給人的感覺就明顯和昨天不一樣,雖然依舊是不會動的影像,但讓人覺得它們都是活著的人。

  借著人群和方芷柔的遮掩,陳韶舉起那個小小的相機,對著袁父袁母的畫像按下了快門。

  定格後的畫面和鏡頭裡呈現出來的完全不同,畫框中袁崇英的身體切實體現了什麼叫做粉身碎骨,全身上下的器官都被切得稀碎,辨別不出原本屬於哪裡,只有腦袋還算完整,卻也臉頰凹陷、眼圈黑黝黝的,凝固的眼神中還藏著深深的恐懼。

  照片似乎還原了對方死亡時的場景,還很年輕的袁姿琴提著一把剔骨刀,就站在屍塊邊上。

  而袁母孫佳玲倒是比袁崇英好一些,至少屍體是完整的,但同樣神情驚恐。

  畫作是經過修改的假象,而相機照出來的是真實。這應該就是畫展的參觀守則上禁止攝影的原因了。→

  袁姿琴不希望有人發現真相,所以她改掉了其中一部分規則。

  「您在幹什麼?」

  有工作人員不聲不響地貼了過來,直到站到他們身後,才冷冷開口。

  方芷柔用身體擋住他窺探的視線,陳韶反手把相機塞回包里,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剛剛他旁邊全是高個子,目光又全都被畫像吸引,他拍的時候很快,看的時候也是兩個人面對面低著頭的,應該沒有被看到,只是被懷疑了而已。

  工作人員狐疑地看他一眼,目光在黑包上打轉一會兒,到底沒提出搜包的要求。

  「今天人挺多的。」他說,「如果兩位不準備看畫的話,請把通道讓給其他參觀者,謝謝。」

  他的皮膚雖然看上去很正常,但陳韶能看到他低頭時脖子上擠出的褶皺同樣有著顏料的痕跡。

  有這名工作人員盯著,他不方便再拿出相機來拍攝,只好和方芷柔分開行事,約定在第一出口那邊會合。

  或許是受了年齡的影響,工作人員跟上的是方芷柔,陳韶得以繼續拍攝。

  距離袁父袁母畫像不到五米遠的地方就有一副人去樓空的畫作,陳韶把相機擱在前面兩個人胳膊的空隙間,輕輕按下快門。

  人物畫展區的人們紛紛抬起頭,往這邊看過來,然而此時陳韶已經收起相機,躲進了人群中。

  新的照片裡並沒有出現真人,依舊是畫像,能看出畫紙的紋理,人物的動作和陳韶記憶里的也沒什麼不同。

  但是不同於那些肉眼可見的自然背景,照片中,畫中人身後襯著一片或深或淺的紅霧,霧裡是數不清的人影,其中有幾個面部較為清晰的,昨天和陳韶有過一面之緣。

  它們確實是畫。

  只不過,從袁姿琴筆下誕生的畫像,本身就是吞噬人命的怪談。

  周圍的人又多了起來,似乎有源源不斷的參觀者正加入其中。人物畫展區後半段的古代仕女圖也拎著裙子款款走下。

  陳韶總覺得現在的展覽廳比之前更大了。

  腳下的陰影在慢慢漲潮,淹沒到一些較低的展台,連帶著上面的畫像也悄沒聲浸潤在陰影里,把幾個面露驚容的參觀者也拽了進去。

  陳韶走過那片區域,把鏡頭對準了「生命」。

  照片裡沒有出現畫框。

  也沒有展覽廳的背景。

  它似乎拍攝於一個昏暗的街角,年代久遠的電線桿上貼著一張張尋人啟事。

  [***於2014年9月27日失蹤]

  [***於2014年5月16日失蹤]

  [***於2016年3月4日失蹤]

  ……

  等陳韶第二次去拍攝的時候,才看到了這些受害者死亡的真實場景。

  她們並不是死於怪談,而是死在袁姿琴手上。

  在這些照片裡,袁姿琴或摘臉皮、或摘手腳,在上面一點點描畫。她的面容也由正常中老年人的衰老,一點點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青春不老。」他輕聲說,「有多少人不想要?」

  但是人類做不到不老不死,更做不到返老還童,它已經不是人了。

  袁姿琴的經歷真實存在,有書可查,也有真實存在的人類證明,畫展里絡繹不絕的參觀者大部分都是衝著袁姿琴的名頭來的。這說明她過去的確是個人類。

  但是現在,人類轉為怪談的兩個條件——①處於怪談的規則體系下;②有足夠的強烈的情感和執念——都已經被袁姿琴滿足了。

  他收起相機,默不作聲地順著人流走到繪畫區門口。方芷柔過了幾分鐘甩掉工作人員也走過來,聽了陳韶的描述,不由小聲說:「我現在有個不妙的猜想。」

  陳韶低聲回應:「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