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水畫作

  方芷柔正在看面前這幅繪製了繹思園園林山水的畫作。吧書69新

  陸靜英告訴她,袁姿琴所在的袁家是幾百年的書畫世家,在洛南紮根已久,於是就在一座名為洛青山的小山上建了一個園子,名字就叫做繹思園,取自「名公繹思揮彩筆,驅山走海置眼前」。

  袁姿琴早年的畫作便是從繹思園和洛青山的風景開始的,直到成年後才開始畫人、畫動物,其餘畫作——諸如建築畫、靜物畫、抽象畫——都只不過是閒暇時的隨手之作,也因此並未在本次畫展中出現。

  袁姿琴是畫展的主人,她曾經在宣傳片中展現異樣,她畫的袁父袁母也能動能哭的,那麼她即使不是怪談的本體,也一定和怪談有莫大的關係。

  方芷柔一向認為,一個人的性格、經歷很大程度上受到幼年時期生活教育環境的影響;如果家庭成員關係不和睦,也往往會對孩子造成一定程度的心理陰影。既然如此,她或許能夠從早年的山水畫中得到袁姿琴的詭異之處。

  在陳韶違反一次規則、過來說明了情況之後,她就更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還是我進去吧。」陳韶說,「有哥哥在,我會很安全的。」

  方芷柔搖頭笑笑,右手食指自然而然地戳了戳陳韶的腦袋,戳完才意識到不對勁兒,不由咳了一聲,道:「別的地方呢,我可能比不上韶哥你,但是對家長里短這種事兒嘛,我呢自認為還是有點兒信心的,您就瞧好吧!」

  張逸晨小聲介紹:「她是個社交恐怖分子,第一局是滿好感通過的,聽說和她們那個中心的所有天選者、公務員甚至看門的大爺和打飯的阿姨都打得火熱……」

  在方芷柔的堅持下,最終還是由她進入了。🎉✌ 69𝐒ʰⓤⓍ.ⓒόM 👣♔

  她伸手觸摸其中一幅繹思園的畫作,耳邊就傳來一聲:「太太,您的信。」

  眼前場景驟然一變,從展覽廳的現代木質裝潢變成了極具古韻的雕花窗,窗外正對著湖對面的圓形門洞。院子裡是一泓清泉,被假山石簇擁著,數條錦鯉在石邊甩著尾巴,一條柳枝從側面彎彎垂下、頭低進了泉水裡。

  這就是那幅畫中的景象。

  方芷柔低頭,就看見面前的桌案上鋪著一張宣紙,畫著半成品的窗景。

  規則怪談的提示擺在畫上。

  【1、請記住,所有山水美景都是畫中的內容,它不是真實的。

  2、你是畫展的參觀者,不是畫師,更不是模特。🔥🍮 ❻9ᔕн𝓾𝐗.匚Ỗ𝐦 💥💚

  3、山水畫的主題永遠是山水。】

  規則1是提醒她不要沉浸於畫中,導致污染出不去?

  「姿琴?」在畫像上見過的袁母持著把宮扇,正坐在一邊查看那封信件,發現方芷柔停下了繪畫的動作、神色有些茫然,不由疑惑道。

  方芷柔在心裡把規則怪談罵了個狗血淋頭——這麼玄乎的規則,鬼才猜得對。

  袁母見她不答話,眉宇間的疑惑更深了,拋下信件就走過來。

  「怎麼了?」

  窗台上不知何時竄上來一隻貓,左眼黃右眼藍,白毛沾上了墨汁。一點墨汁被貓走動中甩到畫紙上,剎那間便暈染開。

  方芷柔心裡咯噔一聲,立刻伸手去趕貓,卻聽袁母嗔了一聲,托著腋下把貓抱在了懷裡。

  「照月不過是找我心急了,何必趕她?是不是,照月?」

  「嗯,是我錯了,對不住,照月。」陌生的女童聲從方芷柔嘴裡發出來,那貓聽完喵了一句,袁母就更愛得什麼似的,竟把方芷柔拋在一邊了。

  剛剛不是她在說話。

  【你是畫展的參觀者,不是畫師,更不是模特】。

  畫師是決定畫什麼的人,模特算是作畫的素材,它們都是能夠影響畫作的存在,而參觀者只能是參觀。

  這樣說來,剛剛的話語就是畫師決定的了,又或者只是單純地重現了當時作畫的場景。

  但是方芷柔分明是可以動的。

  她靜靜地站在案桌前,默不作聲地觀察著。

  這裡的裝飾和她看過的一些古裝劇里的大同小異,方芷柔卻隱隱感到有些違和,似乎有什麼細微的不同。

  更違和的是袁母的舉止。

  她的笑容和擔憂的神情都是那樣真實而動人,有著上一輩富貴女性的優雅端莊,看向「我」的眼神也滿滿的都是慈祥關愛。但方芷柔只感覺到一種淡淡的隔閡感,仿佛一團迷霧,橫亘在母女二人中間,讓一起都顯得不真實起來。

  袁母摸了會兒貓,拿上信件離開了,方芷柔猶豫一下,也跟出去。

  在走出畫室的剎那,她若有所覺地抬起手。

  一抹墨痕從肌膚上浮現。

  她們走上抄手遊廊,日頭從西邊照過來,映得雪白的牆面上樹影婆娑。方芷柔恍惚間看到一高一矮兩個影子在牆面上擁抱著,高一些的影子往低一些的影子頭上插了根枝條,枝條驀地延展開來,變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繩索,勒緊了矮影子的脖頸。

  微風送來了遙遠的聲音:「這樣……好看……」

  方芷柔摸了摸自己的臉,忍不住咳嗽兩聲,鼻尖不知為何聞到一股發霉的臭味。她魂不守舍地往前走,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險些趴到前面袁母的背上,卻又被人拉住,勉強站穩。

  依舊是影子。

  腳下的,身後的,全都是。

  這時,方芷柔才發現,有個約有一米六高的人影正亦步亦趨地跟著自己。

  風陡然大了,颳得遊廊邊兒上的柳樹枝條上刑似的抽在方芷柔臉頰,被抽到的地方立刻火辣辣地、起了紅腫。

  「姿琴。」女聲親昵地喊著,「快過來,怎麼不來呢?」

  前面袁母已經要拐進月洞門了,一半臉龐藏在門洞裡,又被搖動的枝條擋住,右半邊嘴唇翹起的弧度不高不低、恰到好處。

  方芷柔心裡驀地升起一陣躊躇來。

  天上遽然下起雨,飄落到地面上的卻不是水滴,而是一滴滴墨汁。它們一打到地面上、牆面上,就給古樸的青磚白牆上了色;落到水裡,錦鯉剛要四散而去,就被墨汁滲進了身體,眨眼間就化為了一副腐屍;就連剛剛抽了方芷柔一下的柳條,也在這墨汁的洗滌下化為帶著血肉的段段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