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胥視角
程胥認識劉瀟寧的時候,是在很早之前。
那時候,程胥還不叫程胥,他的家庭還未曾支離破碎,兩個已經不愛了的人為了孩子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表面的和平,直到有一天程胥翻出了父母的離婚證。
那一刻,他什麼都沒有做,也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就像往常一樣,程胥收拾書包上學,看著自己手裡的學生證上姓名一欄,明明白白地寫著『程嘉鶴』三個字。
那曾經是父母對他的祝福,現在卻看著如此諷刺。
他面色如常地走進學校,跟同學玩鬧,嬉笑,跟以往的每一天都沒有區別。
只有程胥自己知道,翻到那個綠色小本的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
體育課上,程胥抱著球跟同學嬉鬧著,眼睛卻不自覺地看向坐在籃球場旁邊垂眸看書的少年,少年眉眼清澈乾淨,皮膚白淨,陽光下仿佛會發光。
他知道這少年是誰,比他大一級的劉瀟寧,超級學霸,當初以裸分全市第一的成績考進這所省重點高中,前不久又在奧數競賽上拿了獎,校長為此專門給他開了個表彰大會。
跟程胥這種成績不上不下,靠著體育特長在才勉強擠進重點高中的不太一樣。
程胥見劉瀟寧第一眼就知道,他們不一樣。
表彰大會上,劉瀟寧穿著跟所有人都一樣的校服站在禮堂的講台上,眉眼疏離清冷,整個人都猶如挺拔的竹子,傲骨林立。
他說起奧數的時候神采飛揚,散發著一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
程胥當時坐在台下,跟所有人一樣,抬頭仰望著那位傳說中的學神大佬,看著他唇邊勾起的那絲若有若無的笑,程胥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明明是跟其他人一樣的校服,怎麼他穿起來就那麼好看呢?
這個念頭程胥也只敢想想,那位學神的氣質,一看就跟他不是一路人。
後來有交集是在一次訓練中。
程胥是體育生,因為性格開朗溫和,所以人緣很好。
直到某次輪到程胥去器材室拿器材,路上卻被體育隊內的幾個人攔住,笑嘻嘻地說他們已經拿過訓練的器材了,讓程胥不必再去了。
程胥看著這幾人手上拿著的確實是訓練器材,便點點頭,也沒多想便跟著幾個人到操場訓練去了。
只是這幾個人笑的實在古怪,平時可沒見他們拿器材這麼積極,每次輪到他們的時候還都推三阻四的,這次怎麼……?
程胥留了個心眼,訓練途中借著上廁所的藉口來到器材室,發現器材室被人從外面給上了鎖,門內傳來微弱的敲門聲。
這算是校園欺凌吧?
程胥本想去找老師拿鑰匙,但他很快發覺這把鎖很新,並不是器材室的鎖,恐怕是剛才那幾人自己買的鎖。
他抬手敲了敲門,「你還好麼?」
門內被鎖著的人本來敲門聲都已經弱了下去,聽到有人回應便加大了力度。
程胥盤算了一下如果踹壞一扇門他會受到什麼處分,最後果斷選擇從窗戶翻進去,器材室內很暗,他尋找了一會兒,在器材室門旁找到了蜷縮著的人。
借著日頭正盛,程胥訝異地發現,被鎖住的人居然是劉瀟寧。
劉瀟寧靠坐在牆邊,緊閉著眼低聲說著什麼,他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襯著少年白皙剔透的皮膚,看起來有種脆弱的易碎感。
似乎發覺有人過來,劉瀟寧慢慢地睜開眼睛,眸間藏了一層水霧,微微仰頭看著程胥,露出脆弱的脖頸。
跟平時不一樣。
程胥想。
他半蹲下去,跟劉瀟寧平視著。
「外面的鎖我沒有鑰匙,沒辦法打開,我帶你從窗戶翻出去好麼?」程胥不自覺放輕了聲音。
劉瀟寧偏過頭看了看那建得極高作為通風口的窗戶,頓了一下,意識到眼前的人是從那麼高的窗戶翻進來的。
程胥看著劉瀟寧霧蒙蒙的眼,手心不自覺出了點汗。
表彰大會上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跟眼前劉瀟寧脆弱的模樣重疊,程胥的心臟跳得飛快。
他想,他這算不算是拿捏住了劉瀟寧的把柄?
劉瀟寧似乎小小地哭了一場,眼角還帶著點沒有擦掉的淚花。
那時候的劉瀟寧只是個沒受過挫折的孩子,遠沒有後來的遊刃有餘。
程胥止不住飛速的心跳,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指就已經摸上了劉瀟寧的眼角,他怔愣著、小心翼翼地幫人把眼淚擦掉。
觸碰到的皮膚細膩柔軟,帶著點細微的涼意。
劉瀟寧微微仰頭看他。
「謝謝你。」劉瀟寧側了側頭,有點可憐地吸了吸鼻子,輕輕地抿著唇說道。
這個樣子看起來比之前順眼許多,至少對於程胥而言是的。
少年脆弱無助的模樣,看到他的時候眼裡仿佛有光,略顯清瘦的身體,仰起頭時全然的信任。
程胥頓了頓,那種想要捉弄一下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忍了忍,儘量保持正常的語調:「等會你踩著我肩膀,我……」
話還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劉瀟寧似乎想要站起來,但是因為蹲的時間太長,腿有些麻了,一時沒穩住身形。
程胥伸手去接他,被少年下意識地拉住,兩個人摔在地上。
程胥護著劉瀟寧的腦袋,劉瀟寧摔在了他身上,腦袋磕到了程胥的肩膀。
他下意識蹙眉,抬手錘了劉瀟寧一下。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程胥呆了一下,「對、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