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姝保持了一種奇怪的默契。
我忽然明白為什麼她之前會疏遠我，或許那並不是在疏遠。
而是在年少時候粉紅的少女心事。
我上大一的時候，林姝高考。
高考結束的那天，我特意請假回了南方小城，在學院門口等待著林姝。
她穿著短袖長褲，一出來就在四處張望。
林姝很快發現了我，她眼睛一亮，笑吟吟地撲進了我的懷裡。
我一邊扶住她，一邊抱穩了手中的鮮花。
林姝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心照不宣的，我們成為了男女朋友。
林姝報了我所在的那所學校，最終成功錄取。
事情好像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我大二下學期時，傳來了父親去世的消息。
有段時間我一直渾渾噩噩，不知道究竟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覺。
林姝很擔心我，她開始對我寸步不離，似乎很害怕我會一時想不開，每天都能看到她跟在我身後。
我一開始覺得有些好笑，直到我真的開始看到一些超自然的現象。
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我誤入了一個奇怪的教室，裡面的人都不正常，我找到了一份規則，按照那份規則行事才終於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心理醫生最開始耐心安慰我，在我說得越來越詳細的時候，她沉吟兩秒。
這位心理醫生最後留下了我的聯繫方式，並說會跟我保持聯繫。
兩天後，幾個穿著黑色夾克的人找到我。
他們告訴我，他們是國家的人。
那時候我所經歷的一切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規則怪談。
怪談在全世界各地降臨，隨即選擇人類進入怪談。
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國家最高機密，請不要向身邊的人泄露，以免引起恐慌。」
臨走時，其中一人囑咐我。
我點點頭，轉頭離開時心情複雜。
我的父親之所以會遭遇十年的無妄之災，是因為他得罪了一些人。
儘管後來翻案，但只是證明了我的父親無罪，可當初那個造假的人根本沒有得到應有的下場。
因為是最早一批的玩家，我最終選擇加入上面。
我只有一個要求。
徹查當初的事情，上上下下，全部都不能放過。
最開始，我的話無人在意，但我經歷的怪談越來越多，最初的一批玩家最終只剩下寥寥幾人。
而被拉入怪談的人卻持續增加。
我的經驗成為了寶貴的研究數據，他們不得不正視我的訴求。
當那些先前誣陷我父親的人終於得到懲處時，我高興得快要瘋了。
我找到林姝，喋喋不休向她訴說這一切來得太不容易。
林姝知道父親一直是我的心結，她回抱了我，說我真的太不容易了。
25歲時，我向林姝求婚。
林家父母在婚禮上拉著林姝的手哭成淚人，連連跟我說要好好對她。
我說：「我當然會的，她永遠是我的小愛麗絲。」
一年後，林姝懷孕了。
我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向身邊所有人分享了這份喜悅。
但最新的研究報告卻讓我的心掉至冰點。
根據大數據統計，在已經進入怪談的玩家身邊，越是親近的人，被帶入怪談的可能性就越大。
也就是說，我的妻子，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玩家。
我痛苦萬分，不敢面對林姝，或許一開始我就不應該靠她太近。
我減少了跟林姝相處的時間，只敢隔著長長的距離偷偷看她一眼，看她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肚子，那副期待的模樣讓我更加愧疚。
但奇蹟般地，林姝一直沒有進入怪談。
一直到她生產，生了個可愛的女兒。
那天所有人都很開心，我前去詢問研究組的人。
他們告訴我，這只是大數據的統計，玩家身邊的人進入怪談的可能性會大大增高，但並不是說一定會進入。
「或許你的妻子非常幸運，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陰暗面。」同事這樣告訴我。
我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盡職盡責地照顧林姝。
林姝開玩笑般說道：「我還以為你又要消失很久。」
我很愧疚，那麼長時間都不曾陪伴她，我向她承諾會好好陪她。
女兒很乖巧很可愛，一歲時學會講話就天天嘰嘰喳喳，嘴裡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
我幾乎放鬆了警惕。
研究組的工作很繁重，我常常會在不設防的情況下又進入怪談之中。
陪伴的時間終究短暫，
但就在這時候。
那些曾被我拉下馬的餘黨聯合研究組內跟我不對付的隊友對我的家人展開了報復。
他們竟喪心病狂到當街開車撞向了林姝和我的女兒。
林姝重傷送往醫院，女兒當場死亡。
上面大多數人站在我這邊，處置了那些人。
但這些，換不回我的女兒。
林姝在醫院醒來時眼神空洞，她靜靜地看著我，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不忍看她如此，告訴她都是因為我得罪了人，才發生了這些事情。
我在她床前懺悔，小心翼翼想要去握住林姝的手。
林姝卻痛苦地搖頭：「裴深，我不想看見你。」
我是個很遲鈍的人。
林姝年少時的少女心事，我直到過了很久才恍然大悟。
她那時候的難過，我也過了很久才明白。
在林姝的視角中，我是個孕期消失無蹤，總是要她長長久久地等待的丈夫。
不久後，林姝出院，向我提出離婚。
她說，「裴深，我是個正常人，我需要伴侶的陪伴，而不是總是一次性消失好幾個人杳無音信，甚至連個電話都不曾打過來的丈夫，生活不能是我一直在等你。」
她閉了閉眼，神色開始變得掙扎而痛苦。
「你知道囡囡一直很想見你，可她生病發燒，她過敏住進醫院，她倒在血泊當中，你通通都不在。」
林姝流了淚。
「裴深，你究竟在做什麼？哪怕你告訴我你已經移情別戀……」
我張了張嘴，努力想要挽回：「我進入了怪談……」
這理由就跟母豬上樹一樣令人難以置信。
所以林姝也沒有信我，她失望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直到兩個月後，我才再次接到了來自林姝的電話。
她似乎有點慌張，又有點釋懷。
她說，原來你沒有騙我。
我知道，她終究還是進入了怪談之中。
林姝化名愛麗絲，接觸到了項目組，也知道了當初的事情真相。
那些事情或許怪不到我身上，但終究因我而起。
可我們之間橫亘著囡囡的死。
我時而在午夜夢回，想著林姝和我小小的女兒。
或許，除非怪談消失。
否則我們所有人，都不會過上平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