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殷太免

  第109章 殷太免

  粗糙的砂石將臉頰擦破,姬汰在地上一個翅超,連滾帶爬地跑過田野間的小路,一棵棵柏樹甩在身後,清冷的夜空里只有片片青禾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還有少年急促無比的心跳。

  姬汰不要命地一路狂奔著,一棵格外粗壯的大樹在視野中逐漸近了,一方灰色的石敢當沉在樹下,上面雕刻著三個殷紅的楷體大字:

  【羊牢村】

  「到了,到了,到了!」姬汰匆匆跑進村口,雙手撐著樹下的石敢當呼嘯呼地喘著粗氣,肺泡火辣辣的傳來陣陣劇痛,剛才情急之下亡命狂奔的運動強度還是過於劇烈了。

  一邊喘息,姬汰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去。

  信紙上說,走在小路上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回頭看,現在他已經離開了那條進村的路,正式進入了羊牢村的範圍,現在應該———-應該可以回頭了吧?

  姬汰微微側首,一點一點地試探著確認真的沒事後,才大著膽子完全回頭月光下,一條豌的小路在田野間延伸,那座土地廟已經遠得看不見了。

  姬汰鬆了口氣,環視四周,這是母親的娘家,父親平時總是很忙,小時候的他隔三岔五便會跟著母親回鄉探親,對羊牢村的地形不說了如指掌,多少也是熟悉的。

  憑著小時候的記憶,姬汰邁步往村內走去。

  他還記得外公外婆住的地方是在村西側一口水井附近的大院子裡,妹妹從小就身體不好,常年住在外婆家養病··

  話說妹妹長什麼樣來著?

  姬汰走在路上竭力回憶著曾經跟隨母親回娘家探親的經歷,記憶里的外婆總是很慈祥,妹妹則似乎很怕羞,很少出來見人,就連自己這個做哥哥的都很少和她見面,不要說外貌長相,姬汰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名字·—

  「名字?」姬汰腳步一頓,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我居然不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這怎麼可能。

  不太清楚這異常的根源,但一種古怪的感覺忽然出現,姬汰的雞皮不禁立刻布滿全身,冷汗更是狂飆。

  【殷太免。】

  一個聲音忽而從前方傳來,姬汰下意識將視線循聲投去,只見前方的街道一側是紅磚砌蓋的普通民房,另一側是鬱鬱蔥蔥的翠綠竹林,方才那聲音正是從竹林中傳出。

  姬汰咽了口唾沫,將手電筒的光打了過去。

  【殷太免。】

  冷不丁又是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喊,手電筒的燈光穿過竹林間的縫隙,照出一扇黑亮的漆面,那是·————一口棺材。

  一口陳放在竹林中的棺材,用竹竿和茅草搭了一個簡單的棚子遮陽擋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簡陋得令人髮指。

  仔細聽,夾雜在竹葉被風吹動的細碎聲音里,是一聲聲「咚咚』的脆響。

  咚一一咚一一咚一一咚咚「殷太免。」

  在咚咚敲擊聲停下的同時,又是一聲叫喊響了起來。姬汰身軀一顫,手電筒差點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這次的聲音是從身後傳來,循聲望去,只見兩棟民房之間的一小塊空地上斜斜靠牆搭了一塊水泥瓦,下面陳放著一口黑漆的棺材,水泥瓦上方緊挨著民房的窗,窗門大開著,從檐角處緩緩探出一顆慘白的頭顱。

  「殷太免?」

  帶著一些疑惑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傳出,姬汰眉頭一皺,心中疑惑:「在叫我?」

  竹林中又傳來了咚咚的敲擊聲,姬汰不解地抬頭看著從窗中探出的那顆腦袋,小心翼翼地問道:「老鄉這麼晚還不睡覺?」

  對方的表情僵硬,好像沒聽到他說什麼似的。

  「殷太免?」說著,那顆頭顱從窗戶中再次探出一截,脖子後面連著一條雪白的脊椎。

  張開的肋骨如蜘蛛的鰲足插進磚牆的縫隙,一條長著人頭的白骨長蛇從窗中爬了出來,姬汰的臉色頓時變得比那怪蛇的白骨還要蒼白。

  「鬼————」

  姬汰心中一狠,拔腿就跑。

  身後那攀在牆上的人骨蛇咯咯咯咯爬上了屋檐,長而扭曲的身體在牆壁與瓦片間攀援爬行,跟在逃跑的姬汰身後,不斷發出沙啞的聲音:

  「殷太免?」

  「殷太免?」

  「般——太——免——」

  姬汰沒命地跑過羊牢村內的小道試圖將怪物甩掉,然而無論他怎樣竭盡全力去逃,那纏魂鎖骨的聲音仍未遠去,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近在尺。

  一陣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忽從背後襲來,將姬汰一個跟跪撲倒在地,令人作嘔的腐敗血腥味竄進鼻腔,在沙塵中一睜眼,一張蒼白的臉已經近在眼前,近得幾乎一抬頭就要親上去。

  那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蒼老面孔,慘白的麵皮沒有半分血色,腥臭的液滴從它的頸脖斷面處滴落下來,一口爛牙是烏黑的顏色,恐怖的景象把姬汰嚇得幾欲崩潰。

  他認得這張臉,那是小時候曾經拿帚追著他打的王奶奶。

  他拼命掙扎身體試圖起身跑路,但頭顱下方根根張開的肋骨如鐵鉗般死死抓住了姬汰的雙臂,將他抱在懷裡,細長的尾椎骨纏繞在姬汰的腰上,尾尖戳在了他的肚臍。

  「殷太免?」人骨蛇的聲音依然沙啞,但逃無可逃的姬汰此刻終於恢復了片刻的冷靜,他注意到,這條怪物說的是疑問句。

  怪物的樣子和土地廟裡的土地神一樣,都是人類的頭顱下面拖著長長一條完整的脊椎,肋骨如蜘蛛般張開。

  但與土地神不同,這隻怪物的雙眼沒有被釘子釘瞎,嘴巴也沒有被針線縫住,鼻子、耳垂,七竅皆都完好,甚至可以說死得十分安詳。

  它安不安詳不知道,但姬汰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己就不安詳了。

  想起信紙上的話,姬汰不再猶豫,壓著嗓子說道:「莪是姬無邪,殷太免是誰?」

  人骨蛇臉上的神情略微凝固了幾秒鐘,隨後開口說道:「沒有姬無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