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玄夜來說,對付他們,就和捏死螞蟻沒有任何區別。
可就在莫修伊命懸一線之際,千鈞一髮之間,一道老者的震聲厲喝赫然而來,蒼厲怒喝,夾著雷霆之怒,「住手!」
玄夜卻是充耳不聞,妖紅的薄唇勾出一抹邪肆弧度,直到一道熟悉到他靈魂深處女音隨疾風飄雪而來,「玄夜!」
他指尖一個哆嗦,幾乎是反射性地縮了一下手。
兮月?
玄夜眸中的嗜血光芒,都如退潮一般,瞬息之間,閃爍著收斂了些許。
他身軀僵了僵,沒有轉身,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趕緊掩飾一下自己的犯罪現場,有點慌亂。
玄天機飛身落下,老眼沉沉對上玄夜緩緩轉過來的身軀,身後一眾幾十名弟子如雪花一般,在他身旁飄飛而下,將玄夜團團圍住。
沒想到竟是鬼王之子,玄夜!
聽得凌兮月那麼一聲急呼,在鬼族之中不作他人選,玄天機自然一下便猜到了是誰。
只是這個念頭剛從玄天機的腦中閃過,他便正面對上了眼前的墨衣男子,剎那間,玄天機老眼之中猛一個激靈,像是平底忽然起了一場風暴,「北辰琰——」
他的腳,都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半步,白須微顫。
這怎麼可能?
他明明親眼看見,北辰琰在落崖的那一場混戰之中,被大火吞噬,屍骨無存!
可眼前的這個人為何和北辰琰如此相似?雖然他的臉被血紋覆蓋,有些變化,但其餘種種,就是北辰琰沒錯啊。
不是不是,氣息還是不一樣……
但他若真是北辰琰,為何又成了鬼王之子玄夜?
聽得玄天機那脫口而出的名字,玄夜血瞳微眯了眯,莫名覺得十分熟悉,可這倉促間,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還有對方的表情,也十分古怪。
「玄夜,快住手!」凌兮月飛身趕到,眸光焦急看向玄夜。
他的氣息極不穩定,怎麼回事?
這個時辰……
血咒要發作了嗎?
周圍寒風陣陣,凌兮月焦急而來,自然沒聽到玄天機剛剛脫口而出的話。
玄天機這才猛然意識到,凌兮月也在身邊,那雙蒼厲老眼之中頓時浮現出一股複雜色彩,冥北關外一戰,當時的情形他是親眼目睹過的。
陷入沉睡的北辰琰,也是由他一路帶回雪域的,對於凌兮月和北辰琰的事,在雪族中,玄天機算是最清楚的。
此情此景,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人到底是誰,難道這世界之上,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玄天機眸光冷下來,「還不放人!玄夜……」
玄夜看了凌兮月一眼,隨後一個揮手,便將手中提著的莫修伊給甩了出去,猶如破布袋,丟到旁邊的雪堆中,雪族弟子快速過去將人扶起來。
「師兄,沒事吧?」
其餘十幾名弟子也多多少少,受了不輕的傷。
凌兮月眸光糾結看著玄夜,她很想立刻到他身邊去,給他查看一下究竟情況,可理智還是戰勝了她的本能反應。
「不愧是鬼王之子,夠狠,夠絕。」玄天機老眼怒視對面之人,「你們鬼族造的殺孽還不夠?如今竟拿無辜村民泄憤!這三山五部盡數被屠,簡直天理不容,本座今日便替天行道,拿你這魔頭的血來祭這數百亡魂!」
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北辰琰,既已是鬼族之人,行了這滅絕人性之事,他們雪族就絕對不會容他在世!
玄夜輕「嗤」一聲,殷紅薄唇輕勾。
他沒有解釋,也根本不想再多費口舌去解釋,寒聲冷冷,「你不是本主的對手,若是不想再添亡魂,就立刻讓開。」
他掃了周圍持劍對著他的幾十名弟子,眸色冷淡,最後將視線落到了凌兮月身上,光影沉浮不定。
「狂妄。」玄天機冷眸對去,手持長劍親自動手,白袍隨風鼓動,「結陣!」
周圍刀光劍影,大戰一觸即發,卻被凌兮月一言打斷,「等一下!」
「兮月?」玄天機看向凌兮月。
這丫頭要做什麼?
凌兮月看了玄天機一眼,蹙眉抿了抿唇,沒說話。
隨後,她轉身緩緩上前幾步,到玄夜跟前,清眸靜靜,對上他的眼,一字一句幾乎是從喉嚨深處中擠出,「是你嗎?」
她不相信任何人說的話,但她需要他的一個答案。
風雪撩起她的長髮,凌兮月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起,才幾秒時間,便已隱隱捏出汗來,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臟「咚咚的」聲音。
不是他,千萬不要是他……
否則,她該如何面對?
小石頭,阿蠻嫂他們,何其無辜?她也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是她惹得玄夜追至雪域,以及她對玄夜的狠心不顧,她的疏忽,才導致這般局面!
不怪他,都是她的錯啊!
凌兮月此時連呼吸都屏住了,好像等待著一場生死審判。
「兮月,和這殺人如麻的魔頭有什麼好說的?」玄天機對凌兮月的做法很是不解,一想到疾風部落的慘烈畫面,便無法遏制怒火。
周圍雪族弟子一個個也是眸光泛紅。
雪族落崖一戰,還未有機會報仇,便又出了這樣滅絕人性的慘案。
即便不是玄夜親手所為,那也是鬼族幹的好事,身為鬼族的少主,這一筆帳不管怎麼說,都能算到他的頭上!
玄夜對著凌兮月的眼,血瞳深深,「你相信我嗎。」
「你說,我便信。」凌兮月不顧周圍的眼神,只想聽他說,迫切的想要這個答案。
「兮月!」玄天機愕然看向凌兮月。
這丫頭著了魔了嗎?
說的是什麼話!
玄夜眸光深處猛然悸動,唇畔似乎隱約的,有了一點笑意弧度,淺淺的,在昏暗的天光下不甚明了,卻仿佛能融化了整個雪域的萬年幽冰。
他說:「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