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皓楓一襲暗紅色的披風罩身,高大健碩的身軀,站在那寬敞的船艙通道中,竟襯得周圍突地狹窄起來,他瞧著納蘭雪衣爽聲一笑,「是雪衣啊,這麼晚了,怎的還沒休息?」
當剛剛什麼都沒看見,如今情況,他也不得不裝傻。
納蘭雪衣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無痕,只是聽得這句,他卻淺笑了笑,「楓王深夜在此攔下晚輩,不會就是想問晚輩,與沒有休息吧?」
被一語戳破,皇甫皓楓略帶尷尬地抓了抓額頭。
他也看出,納蘭雪衣也是有心,想和他聊一聊,不然以納蘭雪衣的性子,不會如此直接。
皇甫皓楓笑了笑,「睡不著?陪我喝兩杯如何?這段時間一直各種事情忙著,也沒來得及和你好好聊一聊,說起來,也好些年沒見你母親了。」
納蘭雪衣拱手,「楓王有這興致,晚輩當然樂意作陪。」
皇甫皓楓哈一笑,拍拍他的肩頭,轉身過去。
窗外寒風浪急,房間內,火炭煮酒。
皇甫皓楓和納蘭雪衣相對而坐,屏退左右,旁邊也沒有伺候的人,兩人倒是相聊甚歡,一個濃烈似火,性格直爽豪邁,一個寂靜如冰,雖然淡漠卻不死板。
那異常和諧的氣氛,乍一看,還真猶如父子一般。
天南地北,寒暄慰問,聊著聊著皇甫皓楓輕咳一聲,終於準備進入正題,「這個,雪衣啊,月兒這段時間狀態不好,多虧了你在旁照顧,你還特意跟著再來一趟王島,耽擱你回雪域的時間,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才好,改日,本座一定備上重禮,親上極北冰原專程感謝。」
皇甫皓楓很是客氣,沒有一點架子,笑著言語。
那話里話外,誰都能聽出那麼點有意拉開距離的意思來,更何況聰明如納蘭雪衣。
「楓王言重,這都是晚輩應該做的。」可納蘭雪衣,像是什麼都沒聽懂一般,他輕飲一杯,優雅從容放下白玉酒杯,「楓王也不必如此客氣,兮月是我的未婚妻,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跟隨她,照顧她,是晚輩責任所在,也是晚輩心之所願。」
他緩緩抬眸,寂靜深沉的一雙墨瞳,一眨不眨地對著皇甫皓楓,比那蒼穹深處的黑洞還要深邃。
終於,納蘭雪衣終於還是將這句話說了出來,明白表示,凌兮月是他的未婚妻!
「額……」皇甫皓楓凝了一下。
瞧著納蘭雪衣堅定無比的模樣,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不待皇甫皓楓再說什麼,納蘭雪衣又道,「母親和師尊們那邊,楓王也放心,晚輩已托三師尊代為傳達,他們此時也應該知曉楓王認回兮月的事,我離開雪域的時候,是來王島提親的,現在母親他們,也許已在準備婚事了。」
皇甫皓楓身軀微震了一下,看著眼前男人,「雪衣……」
雪衣他,這,這分明是真喜歡上了月兒!
皇甫皓楓眼神凝重,一時有些茫然。
納蘭雪衣緩緩抬眸,正對上皇甫皓楓那濃厲的雙眸,溫潤嗓音清晰無比,一字一句,「楓王,晚輩心悅兮月,真心求娶,望您成全。」
那眸光,真誠的猶如初生的孩童。
皇甫皓楓殷紅似火的唇,抿成一條剛烈直線。
緊捏著手中的酒樽,猶豫了再猶豫,卻依舊不得不告訴對方,這個殘忍的事實,他嗓音沉沉道出一句,「那雪衣你可知,月兒心中,只有北辰琰一人?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再愛第二個人。」
皇甫皓楓表情凝重認真,並不是在說笑。
他經歷過,也更能理解女兒的感受,也知女兒不是說說而已。
納蘭雪衣杯中的酒水輕輕一顫,帶出些許漣漪,映得他眸光都一陣水光淺淺。
室內一片寂靜,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聽得他輕聲開口,帶著些許自嘲,「可笑的是,我也是,晚輩心中,也只兮月一人,遇她之前,誰都可以,遇她之後,誰都不可以,除了她。」
不知從何開始,漸入骨髓,無可替代。
這或許,就是兮月所說的愛吧?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聽得這話,皇甫皓楓心中一陣酸澀,「雪衣,繼續如此,你可知道你會承受些什麼?一份無望的愛,不值得啊。」
納蘭雪衣一聲呵笑,望向窗外銀白一片的海域,「猶記得,兮月還曾笑言過我,待我知曉,什麼是愛的時候,便會明白,為了心愛之人,做什麼都是甘願的。」
他輕道,「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可她似乎忘了告訴他,懂的什麼愛,會讓人如此心痛,心痛到無處訴說,無處安放,納蘭雪衣微笑了笑,絕美落寞,不過他是願意的,甘之如飴。
「哎……」除了嘆息,皇甫皓楓也不知該用什麼言語去阻攔。
想著如何開口的這些天,他在心中無數次的祈禱,不想雪衣,走上容華的路,那條路,實在是太苦,太無望了,早說一日便能減少一日的傷害,可沒想到早已經遲了。
「可月兒現在的狀態……」皇甫皓楓欲言又止。
納蘭雪衣看向皇甫皓楓,嗓音定定,「我願意等,等她看見我的那一天。」
「雪衣,你這又是何苦?」皇甫皓楓搖頭,「月兒的性子,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或許是隨了我吧……」皇甫皓楓一聲苦笑,「她是永遠都不可能回頭看的。」
他已經夠對不起容華的了,難道雪衣這孩子,又要去吃這份苦楚嗎,難道這就是宿命。
凌兮月一心等著北辰琰,如何會看見,身後有人一心等著她?
納蘭雪衣淡笑,吐出一句讓人心疼至極的話,「晚輩就這一點機會,這一紙婚約,是我唯一的念想,請楓王成全。」
果然,再高貴冷漠的人,在愛情面前,都是卑微的。
傲然出塵如納蘭雪衣,也逃不過這個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