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祁徑直走到案桌前，拿起那一沓畫稿隨手翻了翻，本來就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寧婉音福身行禮，「陛下萬安。因為這滿池荷花，是陛下贈給嬪妾的。所以嬪妾想作畫一幅，留作紀念。」
這是她的實話。
別人送給你的東西。
你越是表現出喜歡和珍惜，對方知道自己沒送錯人，下次有什麼好東西還樂意送你。
反之，對方也沒有什麼送禮的心情。
所以寧婉音當然要讓皇帝知道，她萬分珍惜。
禮物不是收了就完事，後續的處理，能讓彼此關係更親近一些。
只不過……
寧婉音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她好像確實沒多少作畫天賦。
赫連祁一怔，臉上的冷意散了些許。
她竟然如此珍惜……
不過是他隨口吩咐給她掘一個池子而已。
寧婉音總是很珍惜他給的一切。
「你有心了——」赫連祁看這些畫稿都覺得它們順眼多了，牽著人坐在榻上：
「你歇歇吧。朕給你講講——」
「陛下你真好……」寧婉音笑語盈盈。
她也不旁敲側擊皇帝突然過來的原因……
總歸是別人惹他不高興了。
那就別提不高興的事。
不給皇帝找不痛快，是作為寵妃的自我修養。
……
次日十五，眾妃匯聚景禧宮。
「聽說昨晚上，陛下明明翻的是宋婕妤的牌子，這半路上卻被寧婕妤截寵了。」章昭儀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挑事：
「寧婕妤一向最得聖寵，怎麼還要和寵愛少的姐妹們搶呢？」
唐美人立即反駁，「表妹可沒搶！」
「章昭儀，你這話就說錯了，寧婕妤沒有派人去請陛下，是陛下自己去的泠雪閣。」淑妃似笑非笑道。
「原來如此啊。那只能怪宋妹妹自己不爭氣了……哎！」章昭儀故作一臉同情揶揄。
不少妃嬪幸災樂禍看向宋清芝。
宋清芝冷笑一聲，咬牙切齒道：「只怪嬪妾平日讀的都是聖賢書，比不得寧婕妤精通壓箱底的本領。」
壓箱底有兩種意思。
一個是看家本領，所擅長之事。另一個，便是女子出嫁之時壓箱底的瓷器，教男女之事的。
她這一語雙關的，故意噁心寧婉音。
擺明了說寧婉音精通床上功夫，但若寧婉音拿此話質問，她便可以反過來倒打一耙，說寧婉音自己想的粗俗。
寧婉音：……
若換了她，她只會找藉口說是自己昨日不慎摔了一跤，不便伺候陛下。絕不承認皇帝是被旁人勾走的，以此保全顏面。
但宋清芝是寧肯踩著她自己的臉，也要罵寧婉音。
「我倒也沒什麼本領，只知道伺候陛下，是妃嬪的分內之事。有些人連分內之事都能出差錯，還是多想想自己的原因。」寧婉音四兩撥千斤打了回去：
「陛下向來聖明，你和陛下沒能好好的，總不可能是陛下的過錯吧？」
「你——」宋清芝一時哽住。
她心底當然覺得是皇帝的錯，但她哪敢承認。
「陛下自然無錯……都怪你……」
寧婉音打斷她的話，「陛下在墨竹軒之時，見到的是你，又不是我，這還能怪我了？難道是我在墨竹軒替你惹怒了陛下？自己的錯，怪罪別人，如此行徑，宋婕妤就別說自己讀的是聖賢書了，免得敗壞聖賢的名聲。」
「你你你……」宋清芝差點氣厥過去。
正在腦海中搜腸刮肚組詞的魏瑩雅：好傢夥，我還在想怎麼懟她呢。
這都已經結束了？
……
乾心殿裡。
赫連祁批了一會兒摺子，起身轉悠兩步歇息。
汪德貴找準時機上前道，「陛下，再過兩日便是寧婕妤的生辰。不知陛下可要賞寧婕妤一個恩典？」
「她生辰要到了嗎？」赫連祁恍然。他自然是記不住妃嬪生辰的。
但宮裡有妃嬪們的生辰八字記載。
汪德貴會挑一些位份高和受寵的來提醒皇帝。
「六月十七是寧婕妤的生辰，與您的生辰相近，真是寧婕妤福分。」汪德貴討著吉祥話道。
赫連祁是很樂意賞賜寧婉音的。
對於盡心盡力給自己辦事的人，他一向不會薄待。
「賞，讓內務府在弦音樓給她置辦生辰宴，給各宮發帖子都去熱鬧熱鬧。」赫連祁吩咐道，頓了頓又道：
「朕想好好賞她點什麼。汪德貴，朕的寶庫里有什麼格外珍稀之物？」
「陛下的奇珍，不知幾何。陛下對寧婕妤如此看重，奴才倒是有一個主意……」汪德貴獻策道：
「若能在生辰之時，把壽安伯夫人請來，寧婕妤必定十分歡喜。」
赫連祁眼前一亮點頭，「你這主意不錯！很好，有賞！」
「謝陛下賞！」汪德貴眉開眼笑。看來他這小徒弟還是挺會出主意的。
這也提醒了赫連祁。
給寧婉音最想要的東西，她必定是很喜歡的。
她的生辰禮，他有想法了。
……
寧婉音去慈寧宮請安，照例被針對了幾句。
回到泠雪閣。
赫連祁已經到了一會兒。
「主子，陛下方才就來了，在後院賞荷呢。」小桂子迎上來提醒。
寧婉音有點訝然，微微頷首，快步走到後庭。
時值荷花盛放季節。
滿池荷葉亭亭如蓋，粉霞荷花臨水照影，端得是一幅夏時美景。
一襲明黃色龍袍的修長身影站在小橋上，景似畫，人亦似畫。
「嬪妾給陛下請安！」寧婉音福身行禮。
赫連祁轉身來看她，「朕來瞧瞧你這荷花，開的不錯。」
「承蒙陛下恩賞，嬪妾十分喜歡。」寧婉音淺淺一笑。
「再過兩日便是你的生辰，朕打算在弦音樓擺戲置宴，讓妃嬪們都來為你祝賀。另，接你母親入宮，陪你慶生。」赫連祁看著寧婉音，一副風輕雲淡的口吻。
實則，等著眼前的小女子驚喜地表情。
寧婉音一臉驚喜看向他，而心裡只想說：大可不必。
「陛下隆恩，嬪妾喜不自勝！」寧婉音一副歡喜又為難的模樣：
「只是，嬪妾母親前些日子病重，您的萬壽節，她因無法下病榻，遺憾沒能參加。這才過了幾日，嬪妾以為，母親的身子，應當是還沒好的。」
「嬪妾只希望母親能平安健康，不想為了自己慶生，還連累母親操勞。還請陛下諒解。」
赫連祁倒是不記得哪些人沒來賀壽……
「既然如此，那就不召你母親入宮了。」赫連祁點點頭。
不滿意地瞥了汪德貴一眼。
你出的什麼主意？這都沒提前打探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