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薛錦嫣一時被打懵了。長這麼大,還從未有人打過她,沒人敢對她不敬。
「爾為下位,直呼上位名字,不分尊卑,本婕妤打你,又如何?」寧婉音冷冷看向薛錦嫣:
「薛、貴、人。」
薛錦嫣反應過來捂著臉恨恨瞪向寧婉音,如此羞辱,她恨不得當場殺了寧婉音。
「薛貴人可是太后的侄女,你竟然不顧太后的顏面……」一個薛黨妃嬪氣憤看向寧婉音。
寧婉音淡定道,「太后娘娘母儀天下,賢德尊貴,豈會容下這種不分尊卑的東西。」
「沒錯,薛貴人不知禮數,寧婕妤教教她規矩怎麼了?」岑婕妤突然接過話,似笑非笑看向薛錦嫣。
薛錦嫣冷掃了岑婕妤一眼,又狠狠看向寧婉音,她只是一時氣急,並非不知宮中規矩,勉強將怒氣壓下,衝著寧婉音行禮一拜:
「謝寧婕妤指教,嬪妾告退。」
儀態無可挑剔,但這一句話說的咬牙切齒,眾人都能聽出其中深刻的恨意。
薛錦嫣氣沖沖離開。
薛黨妃嬪面面相覷,也趕緊追了上去。
魏瑩雅看見這一幕,不由在心中感嘆,這寧婕妤真的是太會得罪人了。
活不過三章,肯定活不過三章!
眾妃嬪神色各異離開。
岑婕妤笑盈盈看向寧婉音,「寧婕妤今日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不管是最後的反將一軍……
還是竟然敢扇薛錦嫣耳光。
前者有智慧,後者有敢和薛家魚死網破的勇氣。
這兩者有其一都難尋,兼具者,萬里挑一。
「不知寧婕妤可賞臉,去我宮裡喝一杯茶?」岑婕妤看向寧婉音,笑容燦燦。
「天色不早,我就不打擾了。」寧婉音婉拒。
岑婕妤柳眉微挑,「你已經把薛家得罪死了。以薛錦嫣的性子,她不把你置於死地,不會罷休。沒有我幫你,你覺得你能活多久?」
有你幫我,皇帝現在就能讓我死。
「那就是嬪妾自己的事了,不勞外人費心。」寧婉音劃清界限。
岑婕妤眸色微凝,還真是不識抬舉的東西。
……
寧婉音一行人回泠雪閣。
小桂子腿都是軟的,今日發生的事情,他好幾次以為主子要完……
「主子,您……您怎麼還打薛貴人,這她肯定不會放過您的……」小桂子弱弱提醒。
寧婉音淡淡道,「她都想要我的命了,我打她又如何?」
小桂子恍然。確實,雙方剛才已經明火執仗拼了一場,打不打,都是擺明了的你死我活……
太可怕了。他要不還是換個地兒當差吧?
回到寢殿之中。
寧婉音屏退了眾人,唯有蓮蕊伺候沐浴。
「主子,今日真是險之又險。幸虧有您留下的後招。」蓮蕊後怕不已。
「沒有後招,我也不可能讓采葉出去了。」寧婉音淡定道。
采葉是泠雪閣的宮人。
不把她有人收買坐實,寧婉音哪敢放她引蛇出洞?
今晨之時,寧婉音單獨喚了蓮蕊。
「每日清早各宮的宮人都會把穢物送到辛者庫。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快送到了。」寧婉音看向蓮蕊,吩咐道:
「你去弄一些瓊華苑裡的香爐灰。」
各宮裡每早會將前一日的香爐灰、剩飯菜、果皮屑、夜香等穢物,送去辛者庫。那裡有專人處理,或是肥田,或送出宮。
「是。」蓮蕊領命。這並不難,她只需找個由頭去一趟辛者庫,順一點香灰。
「不過主子要這香灰做什麼呢?」
「給銀票熏熏味兒。」
……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能睡著。
寧婉音倒是睡的香沉。
次日一早,汪德貴便抬來封賞婕妤的賞賜,林林總總擺了一庭院,按照位份,又添了兩個宮人。
寧婉音照例打賞了上下,便去乾心殿謝恩。
皇帝正在和大臣商議政事,並沒有見她,讓她直接回去。
當夜,儀寢司端來妃嬪玉冊。
寧婉音剛晉了婕妤,儀寢司趕急做了她的新玉牌。
就怕耽誤皇帝翻牌。
但赫連祁的視線在「寧婕妤」上微微停頓,卻道,「去琳琅宮。」
汪德貴一愣,又去琳琅宮?
琳琅宮那位受了驚嚇,陛下多照顧一二也無可厚非。
但隨後數日,陛下陸續翻了其他妃嬪牌子,沒再去泠雪閣。
一時間讓宮中妃嬪迷惑不已。
皇帝不是剛剛才晉了寧婉音的位份嗎?怎麼突然就不待見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陛下喜怒無常,但這也太喜怒無常了吧?
夜色深深,泠雪閣內。
寧婉音坐在臨窗的竹榻上,靜靜擺著一局棋。
蓮蕊在一旁伺候,面上難掩擔憂:
「主子,陛下好些時日沒見您了……」
赫連祁不再來泠雪閣,她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寧婉音從棋壇里拎起一枚白棋,淡淡道:
「陛下生性多疑,他應該是猜到,那五百兩銀票是我放的。」
「陛下怎麼猜到的?」蓮蕊十分震驚。
寧婉音道:「皇宮裡本就有兩公的人。薛貴人密謀大事,當然要用絕不會出賣她的死士,她也有本事把人安插進泠雪閣,而不至於臨時花錢去收買一個外人,風險太大。」
「所以,照理說,采葉屋裡是不應該有銀票的。即便想打賞,薛家在宮外的人,送去她家就行了,豈不是更隱蔽安全。」
「當然,因為薛貴人不能說采葉就是她的人,她不需要花錢收買。所以,這一局,我贏了。」
「但陛下心思深沉,聰明多疑,他自然明白這銀票出現的不合時宜。」
蓮蕊聽的暈暈乎乎,好不容易理清了,「那又怎麼樣呢?雖然銀票是主子放的,但采葉確實是薛貴人的人啊!」
「錯了,既然沒有物證,那她可能是薛家人,也可能是我的人。」寧婉音望著眼前的棋局,靜靜摩挲掌心的白棋。
銀珠出來認罪,是因為她栽贓的物證。
換而言之,其實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寧婉音沒有指使采葉。
「陛下是相信您的……」蓮蕊急急分辯道,「當時還沒有出現銀票的時候,陛下特意讓人仔細排查……陛下是信您的啊。」
確實。
當所有的證據指向自己的時候,赫連祁是信她冤枉的。
但當一切塵埃落定,他發現,寧婉音才是這一局的贏家,他心中便有了一絲遲疑。
人心難測,唯有誰得利,是明擺著的。
皇帝一向看重結果,對於最終的得利者產生懷疑,不足為奇。
當然,比起寧婉音,皇帝更不可能信薛錦嫣。
這一件事上,他九成九還是信寧婉音,也就一絲懷疑罷了。
但是,說到底,她與皇帝之間的嫌隙,並不是這五百兩銀票的真假。
而是,皇帝察覺到了她的鋒利。
不止可以對付敵人,也能傷到自己人。
即便這一次不是寧婉音乾的,但下一次她會不會為了利益,而將他所重視之人,置入危險呢?
寧婉音不是皇帝自小培養的心腹,他們沒有深厚的情誼,亦沒有信任的基石。
寧婉音不會信泠雪閣的宮人,皇帝又豈會信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妃嬪?
這只是他半路上撿起的一把刀。
很好用,但也很危險。
寧婉音越好用,他就會越發注意她的危險。
只要寧婉音一路往前走,這種局面是無可避免的。
對於皇帝來說,沒有不可替代的棋子。一把好刀扔了可惜,但用著又不放心,不如暫且閒置。
而閒置的東西,漸漸也就不再重要了。
有時候,看起來贏了。
但其實,已經在輸的邊緣。
她還需要去提醒陛下一件小事,才能真正贏下這一局。
寧婉音將掌心棋子落入棋局。
一子入棋,小輸一半,卻盤活全局:
「放心吧,陛下會見我的。」
蓮蕊趕緊道:「主子您需要做什麼?您儘管吩咐奴婢!」
「什麼都不用做,會有人幫我的。」 寧婉音薄唇微抿,望著棋局的眸色幽深。
蓮蕊十分好奇:誰會幫主子啊?主子在宮裡也沒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