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你活該命苦

  夏姥姥簡單交代,之後就暫停說教,她轉移話題,提起蘭花一事。她帶著季扶生走到陽台,跟他說:「今年的蘭花比往年毛病多,不明白是哪裡出了問題。」

  季扶生仔細查看蘭花的土壤表面,他抓起面上濕潤的泥土,在指尖上搓著,又放在鼻子下方聞了聞:「早上澆水了?」

  「中午澆了一點。」

  季扶生說:「接下來一段時間可以少澆一點,清水就好。」

  夏姥姥說:「是清水,每天澆得並不多。」

  季扶生搓乾淨手指,查看葉子:「那以後就看土壤表面,乾燥到泛白,搓著是硬邦邦的程度再澆水。」

  「是水的問題嗎?」夏姥姥又想了想:「一直都是接水龍頭的自來水,以前沒有過這種情況。」

  季扶生謹慎問:「誤澆過茶水嗎?」

  夏姥姥說:「我不喝茶,孩子姥爺偶爾喝,但家裡所有人都知道不能碰我的花,孩子姥爺也一樣,這麼多年他不敢碰的。」

  季扶生若有所思,話鋒一轉,問:「姥爺這麼聽姥姥的話呀?」

  夏姥姥哼了一聲,表情微微不悅:「就他那老固執,整天就跟我鬧嘴,非要砸了我的花不可,什麼聽話,不過是我強硬態度不讓他碰我的花而已。」

  聽完夏姥姥這番話語,季扶生的內心已經有了定論,但他委婉表態:「沒事,應該是今年天氣的原因,去年冬天行春令,植物都有受影響,它需要一段時間緩和。」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還沒緩和過來?」

  季扶生說:「畢竟受了影響,需要慢慢適應。」

  夏美娟把水果洗淨切好,端到客廳,招呼大伙兒去吃水果。

  這時,恰逢夏姥爺從外頭回來,當他看到屋裡的人,老爺子哼哧兩聲,拄著拐杖走到客廳,陰陽怪氣地說:「我就說今天早上老太婆怎麼買了那麼多菜,還以為要鬧饑荒了,原來是討命鬼來了。」

  夏美娟同樣古里古怪:「不止一個討命鬼,討命鬼還拖家帶口地來了,專門來氣你的。」

  「爸。」杜存江擦著濕噠噠的手。

  夏姥爺犀利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應聲說道:「你也來啦。」

  「姥爺。」

  季扶生走到夏竹身邊,一同問好。

  夏姥爺快速瞥了一眼季扶生,然後又將目光落在夏竹身上,眼裡忽然多了一絲哀傷的神色,他賭氣地嗯了一聲,轉身坐到沙發上去。他朝季扶生招手:「你坐到這裡來。」

  季扶生一把扯住夏竹的袖子,卻被她無情拒絕,他只好獨自一人坐到夏姥爺的側面位置去。

  「家裡是幹什麼的?」

  「做了點小生意。」

  夏姥爺拿起旁邊桌子上的保溫杯,淡淡的茶香瞬間撲鼻,季扶生更是應證了自己的猜想。夏姥爺抿了一口熱茶,緩緩說道:「自古以來,士農工商賈,商人就是最接近底層的社會分工,還是得有知識、有文化背景,至少也得干點農業生產,才能為這個社會做更高的貢獻。這社會要是又回到動盪時期,搞金融搞商業的都是虛有一技。」

  季扶生謙虛回答:「您說的是,季家是小家庭,無才無德無福,只能靠做點小生意謀生,但從來沒有忘記無論貧窮富有都要造福人民的道理。」

  夏姥爺讚許地點了點頭:「將來有了孩子,還是得讓他搞搞科研,為社會做貢獻。」

  夏美娟不滿,搶著回答:「我的孩子,她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我才不會管她,她開心就行。別整天老古董思想,試圖把我們父女倆的恩怨轉移到我的孩子身上來。」

  夏姥爺不搭理她,但依舊不依不饒,轉頭怪聲怪氣對杜存江說:「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來看看長輩,沒點家教。」

  「真是抱歉,是我的問題。」杜存江賠禮道歉。

  「我的老公,我想讓他見誰就去見誰。」夏美娟拿起一小串葡萄,坐在一旁和父親嗆聲。

  夏姥爺眼眸森然,嗓音壓著怒火:「就是因為你這樣的性子,從小到大都不聽父母的話,才會過成今天這個樣子。」

  「我過得多好,自由自在的。當年我一個人守著一家包子店就能把我女兒養得這麼漂亮,我就要氣死你,讓你明白你的狼式教育不是一定的。」

  夏竹和季扶生對視一眼,她無可奈何地別過腦袋,對這樣的場合表示習以為常。

  夏姥姥同樣看不過去,她拉走季扶生,再次到陽台去聊蘭花。

  夏姥爺用拐杖拄地,以示反駁,他說:「當年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跟一個山區裡的窮小子過,看你自己把命作踐成什麼樣了?男人死了,你連孩子都保不住,好什麼好?別以為我不知道,他父母連賠償款都生怕你們母女倆貪去一分。」

  「我樂意。」夏美娟的氣勢不輸她的父親,她說:「我就是厲害,我再難也一個人扛過來了,你兒子老婆給的一點好處我都沒拿,我不靠你們任何人,一手爛牌都能翻身。」

  夏姥姥把陽台門關上,輕聲說:「第一次登門,讓你看笑話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季扶生的心思落在了客廳里的吵鬧上,即使隔著一道門,但依舊聽得清晰,父女二人在述說著過去。

  「你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自己,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過苦命生活。」

  夏美娟扯著嗓子說話:「我一點也不覺得苦,這都算苦的話,當年在部隊又算什麼?」

  夏姥爺氣得雙手發抖:「你活該命苦,活該被他們林家欺負。大把好男人隨你挑,非要找這麼個短命男人,好日子沒享受過一天,就給他守寡十幾年……你活該!」

  「我樂意。」夏美娟理直氣壯:「我愛過什麼樣的生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是我爹也無權干涉我,那麼多年了也不學學我媽,就知道嘴碎管教人。」

  「慈母多敗兒!你要是聽我的,現在至少都是副級別,用得著去捏包子謀生嗎?」

  夏美娟拍了拍桌子,昂起下巴:「我就樂意捏包子,從小到大我喜歡什麼你關心過嗎?」

  夏姥姥聽到姥爺的話不樂意了,打開陽台門走進來,冷然指責:「我怎麼敗兒了?我給你老夏家生了一兒一女,現在都過得好好的,哪一個殘了秧了?女兒想過開心的生活就讓她過,你管那麼多幹什麼?知道她當年過得苦,那會兒怎麼還要落井下石把她趕出去?」

  季扶生輕輕拉住夏姥姥,安撫她說:「姥姥,別生氣,對身體不好。」

  父女二人不對付,把過去的一切不開心都掏出來說了個遍。這些話,他們父女三人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每見一次就吵一次。換湯不換藥,永遠是沒有盡頭的爭執。

  夏竹和杜存江對視一眼後,默契地分工。

  杜存江在夏美娟身邊輕聲安慰她:「先別吵了,今天是小白來拜訪長輩,也得給他留個好印象才行。」

  夏美娟深吸一口氣,用手撫摸胸口,傲慢說道:「我不跟你吵,免得我女婿以為我是個潑婦丈母娘,你也不准給我女婿臉色看,嚇跑了我的女婿,我一定跟你鬧!」

  夏竹坐到姥爺身邊,給他端上茶水,夏竹打斷夏美娟:「媽,別說啦。」

  夏姥爺哼了一聲,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