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爺孫二人在院子裡聊耕種,九點鐘一到,季振禮準時睡覺去了。
季扶生獨自躺在院子裡的躺椅上,輕輕搖著手裡的大蒲扇,他望著天上的點點星光,四周全是高山,蟲鳴鳥叫在耳邊響了一整晚,沒有停下來歇息過。
盯著盯著,夜鶯在山林間叫喚,將他的思緒拉回到過去——一段揮之不去的童年陰影。
「阿生。」陳姐端來一碗花生燉豬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將他嚇了一跳。
季扶生大叫一聲,發現是陳姐後,思緒才慢慢回到現實世界中來。他的叫聲同時嚇到了正在院子裡巡邏的保鏢,陳姐捂著心臟:「你嚇到我了。」
「對不起,陳姐。」
陳姐把豬蹄放在他旁邊的桌子上,問他:「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季扶生捧著碗,舀起新鮮的花生粒,他問陳姐:「我爺過完生日就一直在這邊?」
陳姐點了點頭。
「二奶奶呢?」
陳姐搖了搖頭,她坐在季扶生身邊,悄悄地說:「她最近跟你爺爺有點奇怪。」
「嗯?」季扶生好奇地將耳朵湊近陳姐。
「不知道,就是覺得奇怪。」
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季扶生一臉喪氣。他剛要說話,陳姐先開了口:「阿生啊,你要注意點啊。」她壓低了聲線,警惕地看著周圍:「你叔叔跟你姑姑,最近在你爺爺面前說了你不少壞話。」
季扶生不屑地嗤笑一聲:「我的壞話?我又沒有殺人放火,還能壞到哪裡去?」
「好好的一個大小伙兒,別在外面亂來,你既然在荔城待得好好的,就認真工作,找個好女孩結婚生子,安安靜靜在那邊過得了。別老是回來闖禍,免得那些人對你有意見,要趕你走。」陳姐挪了挪屁股下的凳子,說:「都不是省油的燈,你這孩子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我看著你長大的,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聽了這話,季扶生算是明白了大致意思,他說:「他們趕我就必須要走嗎?我又不像他乖兒子只會欺軟怕硬,怕他們作甚?再說了,我還有我爺護著呢。」
「他能護你一輩子啊?正是因為你爺爺太護著你,他們才視你為眼中釘。你就一個人,怎麼跟他們斗啊?」
「這你都發現啦?我都沒發現。」
「還是聽姐一句勸,能在荔城待著就在那邊待著,這裡對你來說就是是非地。」陳姐語重心長地告訴他:「都30的人了,趕緊找個好人家結婚,找個能管住你的。」
「陳姐,你怎麼也嘮嘮叨叨的?我不想結婚,我現在就覺得挺好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季扶生嫌筷子麻煩,直接用手抓起豬蹄啃咬,說:「我可擔不起責任,養家顧老婆都是有責任心的人幹的,我幹不了,我還沒玩夠呢!」
陳姐見他頂嘴,立馬更來勁:「自古以來都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再玩就40了,等著當老光棍啊?」
「我等你女兒長大,小瑩不是才13嘛,我等她。」
陳姐白了他一眼。
季扶生嘿嘿笑著,繼續啃著豬蹄,婚姻的話題就此終止,被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早上,天剛蒙蒙亮,季扶生就被季振禮叫醒。
陳姐早早備好早餐,季扶生幾乎是在朦朧的睡意中吃完早飯的。
太陽剛剛探出頭,金黃色的光芒灑在餐桌上,季振禮便催促季扶生趕緊出門,帶著他去到院子後的麥田,爺孫二人,一人帶著一把鐮刀,彎著腰在田間收割。
季振禮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已經有5年了。5年前,他選擇了牧城西南山林間的這塊地方,建了一座房子,造橋鋪路給自己打造了一處隱蔽的田園居。院子後種了一畝小麥,還有一塊菜地,最近還在墾荒準備種點花草,他認為季扶生這個紈絝子孫都能去山裡種珍稀植物,他自然也能種出特殊的花草來。
原本在院子旁邊還有一片水稻田,但是季振禮種不出來,他怨牧城這地方不適合種水稻,只種了一次就放棄了,現在水稻田空著,長滿了野草,成為牛蛙的棲息地。實則上,是季振禮不會種水稻,並固執不聽取季扶生的意見。
太陽愈來愈烈,陳姐提著籃子來送綠豆湯給他們解暑,她站在田坎上大喊:「休息一下吧。」
季振禮直了身子,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汗水,他喘息著:「休息一下。」
一畝地,爺孫二人說好一人一半,比賽看誰先割完。半天過去,季扶生已經將自己那一部分收割完,並越界幫季振禮收割了十分之一的量。
季扶生灰頭土臉走到田坎邊,鐮刀一丟,直接躺在麥稈上:「爺,認輸吧,你老了。」
季振禮坐在田坎邊,他的臉頰熱得通紅,汗水不停冒出。雖有不甘,但還是主動認輸:「老了,不得不服輸啊。」他接過陳姐端來的一碗冰鎮綠豆湯,感慨從前:「年輕的時候,我割麥子可是村里最厲害的,沒有人能幹得過我。」
「沒關係,你後繼有人,我現在割得也挺快的。」季扶生坐起身,端著綠豆湯咕咚咕咚大口喝著。
陳姐提醒道:「慢點,別嗆著。」
山風吹來,季扶生大口呼吸著。他被曬得皮膚泛紅,一共喝了兩碗綠豆湯才感覺解渴。他挽起袖子一看,已經被曬出明暗交界線了,哭訴道:「陳姐,怎麼辦,我是不是曬黑了?」
「這顏色健康著呢,一個大男人怕什麼?」
季扶生嘟著嘴,聲音帶著苦澀:「爺,曬黑了,沒有女孩子愛我了怎麼辦?」
季振禮看了一眼:「那我得多找幾個才行,得附加一個不嫌棄我孫子被曬黑的條件。」
陳姐在一旁捂嘴偷笑,季扶生趕緊放下袖子:「爺,你來真的啊?」
季振禮捧著半碗綠豆湯,他喝了很久還是只剩半碗,他抿了一口,說:「當然是真的。我找你回來就是想跟你談這個事情的。」他謹慎說著:「要我投資可以,你什麼時候結婚,我就什麼時候打錢。」
季扶生嘖了一聲,皺眉嚷嚷:「爺,你可沒說有條件的。」
「昨晚臨時決定的。」
一陣沉默,季振禮問:「有心儀的對象沒有?沒有的話,麥子割完就去相親。」
「不去。」
「不去就沒錢給你投資。」季振禮喝完綠豆湯,把碗遞給陳姐,他說:「相親一個給你10萬,什麼時候相到滿意的,立即打尾款。結婚的費用另計,想要什麼都有,條件隨你們小年輕開,反正季氏將來都是你說了算。」
季扶生躺在泥土上,雙腳一蹬,鬧著情緒:「爺,不帶你這麼玩的。」
陳姐在一旁拱火:「哎喲,就你這樣,還娶什麼媳婦啊?髒死了,快起來。」
季扶生唇角抿成一條直線,輕聲說:「那我也要講條件。」
「什麼條件?」
季扶生理直氣壯地說:「沒想好。」
「只要你肯結婚,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季扶生拍掌叫好:「陳姐,你作證。」
季振禮強硬表態:「我什麼時候對你食言過?」
三人的歡樂被一陣轟鳴聲打斷,眾人齊齊朝著院子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