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兩人陷入了沉默,彼此有著心事和情緒,誰也不想搭理誰。
回到酒店,剛踏入酒店大堂的瞬間,季扶生的步伐驟然凝固,他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幾步,目光最終定格在牆角那個不起眼的信箱上。
那是一個舊式的不鏽鋼信報箱,紅色的油漆標註的數字依然醒目。
季扶生走上前去,手在衣袋中摸索出一把鑰匙。他凝視著鑰匙和信箱上的數字,找到對應的位置,嘗試著將鑰匙插入鎖孔。
鑰匙能順利進入,擰動後卻沒有半點反應。
夏竹在一旁觀察,最後走上前,她推開季扶生的手,手指捏著鑰匙,向下輕輕一摁,然後往左轉動了兩圈。隨著「咔嚓」一聲輕響,信箱的門應聲而開。
季扶生將裡面的東西取出,是一個牛皮紙密封袋,還有一個印刷卡通圖案的小鐵盒子。
取出物品後,兩人沉默地並肩走向電梯,彼此間的距離像隔了一個世界。
回到房間,夏竹率先打破了這沉默的氣氛,她的聲音略顯清冷:「難得見一面,我們順便把離婚的事情談妥了吧。」
季扶生沒有立即回應,他坐在沙發上,拆開密封袋,裡面是一份文件,白紙黑字映入眼帘。他認真地閱讀著,所有心思都專注地落在紙張上。
「季扶生,不要再逃避這個話題,我們聊聊。」夏竹坐在他的對面,直直盯著他看。
季扶生的眉頭緊鎖,眸色中滿是深沉,忽然之間,雙眼變得血紅,一滴淚珠順著睫毛滴到紙張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夏竹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望著眼前的男人,心中滿是困惑與不解,還有些許心疼。
季扶生一頁一頁地翻動著文件,他的情緒隨著紙張的翻動而越發崩潰。
最後,他放下文件,拿起桌面上的小盒子,輕啟盒蓋。一見到盒中的物件,季扶生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他捂住雙眼,泣不成聲。
夏竹忽覺自己的心臟被揪住一般,疼痛而窒息。她懊悔剛才的一時衝動,卻又深知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無法逃避。她起身坐到季扶生的身邊,一隻手搭在他的後背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
季扶生的哽咽聲越來越大,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他將頭埋在夏竹的肩膀上,淚水浸濕了她的衣衫。
他手中的盒子在顫抖中不慎滑落,盒子敞開,一把巧克力糖果散落一地。
夏竹的心也隨之變得凌亂,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無助和脆弱讓她感到心如刀絞。她輕輕撫摸著季扶生的頭髮,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安撫他。
時間過去很久,季扶生在極度的悲傷中,累得睡著了。
他枕著夏竹的大腿,呼吸逐漸平穩,他就這樣靜靜地睡了四個小時,暫時逃避了悲痛。
今天早晨,夏竹醒來的時候,才知道季扶生一夜未眠,他獨自一人喝著悶酒,度過了漫長而孤寂的一夜。
漫長的夜色中,夏竹不清楚他都在想著什麼,也許是自己悲涼的前半生,也許是思考沒有希望的未來,還是衡量他們之間的關係……
夏竹不得而知。
下午五點多,陽光斜斜地照進屋內,一抹暖陽落在白色的被單上。
夏竹看著這一幕,低下頭注視著眼前的季扶生,心中湧起難言的情緒。
她多希望時間可以在這一刻停止,將他們永遠停留在這個瞬間。直覺告訴她,留給自己和對方的時間不多了。
她也想爭取,讓季扶生放下所有的執念,跟自己在荔城生活,什麼都不要管了。
然而,她太了解季扶生的性格了,要讓他放棄這一切,幾乎是不可能的。
正當她陷入沉思之際,一聲清脆的鈴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季扶生猛然驚醒,找到自己的手機,夏竹瞥了一眼,是劉漂亮打來的。
他接通了電話,還沒開口,就被電話那頭的人大罵一頓:「你們倆在搞什麼!去參加葬禮就算了,還要接受採訪說離婚?你當季家那些人吃素的嗎,他們現在有絕對的理由去搞垮你,分分鐘要了你的命。」
季扶生呵笑一聲:「段家換主了,新主人可不仁慈。」
「他們狗咬狗,你以為你就能全身而退嗎?你至少也得給我點時間做準備吧?我從中午攔截新聞攔截到現在,我都要崩潰了。」
季扶生沒有開啟擴音,劉漂亮尖銳的聲音卻穿過電流,在房間裡迴蕩,夏竹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季扶生說:「對不起,辛苦你。」
劉漂亮發泄完內心的怒火後,恢復了平靜,她無奈道:「新聞太多了,我已經盡力了。」
季扶生靜靜地聽著,手指頭在眉間按了按,他反過來安慰道:「沒事。」
夏竹起身離開,走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她聽到季扶生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掛去了電話,然後他整個人倒在沙發上,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出神。
不久後,夏竹剛走到季扶生的面前,就聽到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這一回,季扶生卻選擇了沉默,沒有接聽。
夏竹斜瞥一眼,是季振禮打來的。
電話打了好幾次,都被季扶生無視掉,他把手機關了靜音,扔到一旁沒有理會。
夏竹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季扶生,我們聊聊吧。」
他疲憊地抬眸:「你想聊什麼?」
她坐在他的對面,輕輕吐出一句話:「離婚的事情。」
季扶生閉了閉眼睛,大聲嘆息。他緩緩地翻身坐起,目光直視著夏竹,聲音低沉而沙啞:「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談這個事情嗎?」
夏竹語氣堅決:「是,誰也不要拖累誰。」
季扶生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很拖累你嗎?」
「是我的存在拖累了你。」
「不覺得。」
夏竹說:「不管你怎麼想,我已經決定了。」
他沉聲道:「我想聽真實原因。」
「既然你要做大事,就不要害怕任何後果,也不要被任何人束縛。當有人利用你的婚姻來威脅你的時候,你要拋棄的是你的婚姻而不是你的計劃。」
「你真的覺得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嗎?」
「是。」夏竹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掙扎:「如果我有更好的辦法呢?」
「比如呢?」
季扶生瞬間語塞,他張了張嘴,卻未能說出一個字。
見他不說話,夏竹說道:「記得小時候,我最討厭玩過家家匹配到喜歡哭哭啼啼的人,無論是男生還是女生,我喜歡做事乾淨利落的隊友,我不拖別人的後腿,別人也不准拖我的後腿。」
「你的意思是,咱倆現在是互相拖後腿了嗎?」
夏竹說:「是。」
「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夏竹看著他:「彼此的任務既然都完成了,分開也是合作的其中一環。」
「你真殘忍。」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忘了嗎?」
季扶生笑了一聲,帶著淺淺的自我嘲諷意味:「這樣也挺好,就應該是這樣,誰都不可信,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季扶生……」夏竹捏緊了拳頭,看著他憔悴的模樣於心不忍,卻又使勁讓自己保持理智。
「我要是現在哭的話,你是不是會看扁我?覺得我是個詭計多端的男人,用眼淚來騙取你的憐憫?」
夏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