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我們都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在3月底,萬物復甦的季節,只是牧城的大草原還沒有開始泛綠,今年的冬天似乎久了一些,半夜還常會落點雪花,早晨醒來時,街道兩旁的花圃里,總有冰渣子。

  前些日子,季扶生閒著無聊就到美娟包子店去,在岳母大人面前「賣慘」,連吃帶拿把美娟包子店的庫存霍霍了。

  那天他吃得開心,卻在最得意的時候,碰到一年來不到包子店三回的夏正清。

  莫名其妙的,季扶生好似一隻過街老鼠,看到夏正清總是莫名地害怕他。

  又一次的,季扶生被夏正清呵斥了,讓他趕緊回到荔城去。但是夏美娟極度溺愛自己的女婿,三番五次維護他,還替他責怪了一下夏正清。

  夏正清沒有拆穿他的腿,只是看著他在自己的胞姐面前裝可憐來求得安慰,有些看不慣,全程拉著臉。

  這樣下去也沒有辦法,正巧季扶生在荔城要辦的事情都辦完了,他沒有什麼需要在這裡的理由了,便決定回荔城。

  占有欲偏執的人,他一閒下來,每天都要纏著夏竹和他打電話,可夏竹忙著工作,時常連信息都不記得回復他。

  導致他生氣了好幾次,還要賴著夏竹哄哄他。

  二人之間的情緒,總是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走。

  在有感情的基礎情況下,季扶生發現夏竹一閒下來就會患得患失,他欣喜,卻也擔憂。

  這天,是劉漂亮送他去機場的。

  路上,季扶生拿出手機給夏竹發去信息,告訴她自己的航班信息,讓其去接機。

  見對方沒有回覆,他又說——我今天有一個驚喜要給你,你猜猜是什麼,猜對了有獎!

  劉漂亮打斷了車廂內的寧靜,她淡淡地說:「王中新和尹大最近開始交易了,是秦院長牽的線。」

  「猜到了。」季扶生的手肘撐在窗沿上,他的目光緊隨手機屏幕,等待夏竹的回信。

  一見到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他忍不住問夏竹——你今天有沒有想我啊?

  等了又等,夏竹的信息還是沒有發送過來,季扶生瞬間就泄了氣,他將手機藏進口袋裡,思考著夏竹在幹什麼。

  「你前女友她爸真不怕死啊,進去了十多年,才剛出來沒多久,又想發大財,這次還直接拉上了二奶奶。」劉漂亮呵笑一聲。

  季扶生不太想提起尹長安這個人,這與他是不是前女友的父親無關,純屬是季扶生不太欣賞得來尹長安的為人。他漫不經心地說:「你有空幫我盯一下王中新,看看他都跟哪些人來往,有沒有上面的人?」

  「他現在這個身份,肯定是有裙帶關係的。且不說他過去有沒有和尹長安做交易,就說他現在頂著秦院長的親家身份,秦院長又跟二奶奶有貓膩,肯定會順便提攜一下的。」

  說完,劉漂亮就沒有再聽到季扶生的回答,片刻後,她問:「你二叔那件事最後怎麼處理了?」

  「還能怎麼處理,底下的人倒霉唄,聽說一下子進去了四個。」季扶生扭了扭脖子,捏起拳頭錘了錘斜方肌和胳膊。

  清晨醒得早,季扶生在酒店做了5組伏地挺身,共150個。一段時間沒有運動,一下子運動起來沒個把握,似乎是拉傷了。

  季扶生問:「解峪最近怎麼不見蹤影了?」

  「你舅公又生病了。」

  「什麼時候的事?」

  「你上次去看他之後沒幾天,他就又病了。他那病不好治,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季扶生望著窗外的草原,牛羊在上面吃草,一隻牧羊犬追趕著其中一隻小羊羔,主人家好似也有點生氣,拿著皮鞭在後面跑。

  劉漂亮提醒道:「你小心點,話事人要是沒了,你的處境可就不好了,到時候你就是三明治,大家吃著你的肉,卻不給你肉的名分。」

  季扶生認真地看著窗外的景色,隨口問她:「你喜歡哪個國家?」

  劉漂亮想了想:「挪威。」

  又一陣寂靜,劉漂亮快速斜瞥了一眼季扶生,幾次要講點上什麼,最後都沒說出口。

  到了機場,劉漂亮推著季扶生辦理登機手續,她多買了一張同航班的機票,只是打算送季扶生到裡面去,沒有跟著上飛機。

  臨近登機時,劉漂亮蹲在他的面前,張了張嘴,仰著頭看他。季扶生終於收到了夏竹的信息,她回復道——下了班就去接你。

  他說——準備登機了。

  余光中察覺到劉漂亮的不安情緒,季扶生邊回復夏竹的信息,一邊跟劉漂亮說話:「不用擔心,人各有命,該到我死了,我逃不過的。」

  「挪威物價太高了,我怕你的錢不夠讓我揮霍。」

  季扶生笑了出來:「夠。」

  劉漂亮的聲音有些哽咽:「生哥,要不一起去挪威吧,把嫂子也帶上。」

  季扶生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揚唇淺笑道:「到時候再說。」

  「現在開始計劃,還來得及。」

  季扶生輕輕拍了拍劉漂亮的腦袋:「照顧好自己。」

  兩人默契般地知道對方的意圖,沒有一絲的留念,季扶生轉身就離開了,被工作人員推著進了登機廊橋。

  劉漂亮凝視著季扶生消失在廊橋里的方向,才轉身離開,沒走多遠,機場廣播便喊起他的名字:「劉桑,劉桑,請抓緊時間到……」

  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但季扶生仍舊記得第一次見到劉桑的時候,他怯生生的樣子,好似網罟上的金絲雀,不會撲騰,不會叫喚,滿身鮮血。

  一米七九的身高,卻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劉漂亮曾經自嘲過,她覺得那會兒的自己像只兩腳羊,沒有尊嚴,也不知道幾時就淪為食物。

  她曾告訴過季扶生:「那天我原本準備在那裡,結束掉自己痛苦的人生。我以為,我沒有未來,沒有希望,再無光明可言。可是,好巧不巧,我剛下定決心拿起那捆繩子,你就出現了。」

  漆黑的地下室里,那陣發霉的惡臭,每回想起來時,還會在鼻尖若隱若現。不一小心,季扶生的偏頭疼又開始了。

  「我們都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季扶生的聲音,和腦海中過去劉漂亮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他微微搖了搖頭,自說自話:「我光明的未來……」

  忽然瘋癲的嗤笑,引來乘務人員的注意,空姐半蹲在他的腳邊,問他:「季先生,請問有什麼需要嗎?」

  他抬手扶額,閉上了眼睛,手一揮,空姐便走了。

  季扶生在飛機上看了一場日落,他的思緒很亂,需要盤算的事物太多。在太陽落下地平線的時候,他的內心漾起一絲漣漪。

  是對這個世界的恨意和留戀,他也想不顧一切逃離,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可是回頭一看,發現自己被捆綁在原地,無論怎麼走,都走不出這個圈子。

  夜幕降臨,時針指向了八點。

  飛機降落的那一刻,季扶生的心境就變了,他渴望握住那遙不可及的未來,那份過去只存在於夢境中的希望。

  在不知不覺間,季扶生悄然形成了一種討好型的人格。他深知,是自己內心深處的卑微在作祟,可那也是他為數不多能夠感受到的幸福。

  他企圖將其牢牢把握,卻又擔心自己的過度熱切會嚇退那份美好,只能極力克制,努力讓自己顯得更為平常,更為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