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竹分開後,劉漂亮推著季扶生走出航站樓,夜風帶著些許涼意,吹拂著兩人的髮絲,兩人的身影在空曠的門口拉得很長。
一陣飛機巨大的轟鳴聲在夜空中迴蕩,季扶生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臉龐在夜色中顯得愈發剛毅。
劉漂亮跟著停下了腳步,順著而他的目光看去。飛機直衝那圓月而去,越走越遠,慢慢脫離視線之內。
「走吧。」
夜色漸深,此刻的航站樓門口,顯得格外靜謐,幾乎無人過往。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特有的寂寥與沉靜,只餘下微風輕輕吹過。
快到汽車附近時,季扶生突然站了起身,好似掙脫了束縛已久的枷鎖,徑直走向副駕駛,打開門,鑽了進去。
五天前,季扶生還因心因性運動障礙而下肢無力,只能依靠輪椅行動。然而,在這短短的五天裡,在劉醫生的幾個心理療程後,他憑藉驚人的毅力恢復了正常。
但他選擇把這一切隱瞞下來,只為了跟季家二房權衡,為了自己的計劃而不得不做出偽裝。
季扶生坐在車內,閉上了眼睛,思索著事情。
劉漂亮將他的輪椅搬上汽車後備箱後,就繞到駕駛座上去,她見他沒有言語,也不吱聲。
車廂內一片安靜,連音樂也沒有播放。一路背著月色,朝著城西的工廠區域走。
汽車開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凌晨1點半了。
附近除了幾家小型海鮮食品加工廠還在工作,其他的工廠門口都是暗光的。劉漂亮在工廠片區繞了很長的一段路,才到達最裡邊的一家廢棄工廠。
與其說是廢舊工廠,不如說是他們「沒錢」裝修而被迫停工的工廠。汽車停在工廠門口,劉漂亮下了車,拿出鑰匙把卷拉門打開,用力一抬,正好是汽車能進去的高度。
她回到車上,將車開進去後,又下車把卷拉門鎖上,再上車,將車開到最裡邊。
工廠里,兩邊的廠房門口還放著當年裝修時留下的工具和梯子,過去裝修的時候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正中央的地面都是車轍,都是過去他們來到這裡,開車進來時留下來的。
過去,這家工廠是一家食品冷凍廠,因盈利虧損不得不做出轉讓,是劉漂亮挑選用來做工作基地的,除了環境還有大量的用電,都符合她的要求。
所以,她將這家工廠盤了下來。裝模作樣裝修了兩個月,後來就以「沒錢」宣布暫時停工。這一停,就停了好多年。
他們下了車,打開手電筒,摸著黑往最裡邊的一間凍庫走。打開最中間的一個冰櫃門,彎著腰身往裡走去,再往下方的樓梯口走。
引入眼帘的是一整面牆的電子設備,屏幕上一部分播放的是季家多個角落的監控畫面,一部分是季扶生名下多個產業的監控視頻,有酒店的、餐廳的、賽車場的……
還有幾台電腦打開著,上面是股票界面。
季扶生走到酒櫃前,隨手拿出一瓶酒,杯子也沒有拿,打開後就直接喝了起來。他轉身看到桌面上的一杯泡麵,巴掌大小的紙碗,裡面還有一半的麵條。
「你今晚就吃這個?」
劉漂亮剛坐到電腦前,聽到聲音回頭看了季扶生一眼,輕輕嗯了一下,接著又把視線放在電腦上的股票走勢上。
「怎麼不去吃點好的?又不是沒錢。」
劉漂亮說:「要保持身材。」
「你這身材已經夠好了。」
「當模特還差一點點。」
季扶生注視著股票界面,他再喝了一口酒,放下酒瓶:「股票能賺幾個錢啊?不如多花點心思,幫我把季家拿回來,那資產夠你花好幾輩子了。」
「你不懂。」
季扶生倒在沙發上,他扯了扯毛衣領子,大口呼出悶氣。
沉寂片刻,劉漂亮說:「你爺爺過幾天就要回國了,捐款那件事他已經知道了,到時候你肯定少不了被懷疑。」
「沒事,我能搞定。」
劉漂亮又說:「你打算怎麼處理那筆錢?」
季扶生不羈一笑:「送你了,給你當嫁妝。」說完,他站起身來,走到角落,把白板推了出來。
劉漂亮放下手頭上的事情,轉動椅子面朝季扶生,她靠著椅背,問他:「我的任務是不是完成了,你準備要滅口了?」
季扶生拿起油性筆在白板上面寫寫畫畫,他反問道:「我都要滅口了,為什麼還要給你這麼多錢?」
「你說的也有可能是冥幣。」
季扶生笑了出來:「九億冥幣,我得燒多久啊?」
劉漂亮抱著雙臂,有些脾氣:「我還有事沒跟你算帳呢。」
「什麼事?」
她說:「你結婚的時候,故意把跟段家合作的事情透露給二奶奶看,你是真不怕死啊,現在直接把自己擺在粘板面上,任人宰割。這件事情也就算了,反正死的是你。但你這次還要把知道內鬼的事情抖出來,你腦子長泡啦?」
「不這樣,怎麼誅她老人家的心呢?」季扶生在板上寫了幾個人的名字,他繼續回答劉漂亮的問題:「免得她以為現在還是她的年代,她的心胸就那點小計量,看一眼就懂了。」
「對峙的時候你打算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我什麼也不知道。過去是沒辦法,只能跟段家合作,但現在不一樣了,沒有段家,我也能扳倒他們。」
「別大意,段家才是你的絆腳石。」
季扶生聳了聳肩:「也就那樣吧。」
劉漂亮提醒他:「段家的當家人已經老了,身體大不如前,沒了他,那些人指不定要怎麼吃了你這隻又大又肥的兩腳羊呢!他們可不比季家那幾個變態弱。」
季扶生的手懸在半空,筆尖落在「林東海」的名字後方,愣怔許久,他才繼續書寫。
「還是按原計劃,先把季家做空,再一個一個把他們送進去,再把產業搬回來。剩下的,以後再說,我不做那麼長遠的計劃。」
劉漂亮哼了一聲:「萬一他們不跟你玩配比了呢?直接在你清掃完季家之後,把你也踢出了局,不帶你玩了……」
說著說著,她自個兒都覺得脊背一涼:「只是把你趕出局還好,如果是要你命呢?為了錢和權跟你反目成仇的人難道還少嗎?」
「無所謂,我只要扳倒季家。」
劉漂亮直戳他的心窩:「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你這心高氣傲的脾性還是得改改。你現在說得輕鬆了,但你捨得嗎?」
「等我爺回來了再說。」
季扶生再次拿起筆,在白板上的每個人物名字下標上對應的信息。他把那場車禍的所有信息寫了出來,另外又加入了王中新和林東海兩人的信息。
劉漂亮問他:「你又想起那件事了?」
「不多,不過多了一個懷疑對象。」季扶生的筆尖在王中新的名字下劃了又劃。
「怪不得你最近對二房的事情不太上心。」
季扶生大聲嘆息:「權衡利弊下,我更想知道爸媽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就我活下來了?明明我就在現場,為什麼他們都要說我當時在國外?」
父母去世的信息,這麼多年來,他已經倒背如流了。突然新加入的兩個人,他反倒把過去的猜想全部推翻。
王中新不止是在模糊記憶里出現在車禍現場的人,這些天對他的調查里,他的小工廠里還有很多不合理的發展。
而林東海,季扶生過去在調查父母車禍一事時,就已經將那段時間同路段發生過的車禍做了匯集。林東海車禍一事,是其中唯一一例最接近父母車禍死亡的事故。
但兩起案件隔了一個月,季扶生因此沒有將這兩起車禍關聯在一起,便被他忽略了。直到王中新的出現,他又開始調查林東海的車禍事故。
到底是巧合,還是預謀案例,季扶生不得而知。
一切都像迷霧一般,在他的心裡亂成一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