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半個月過去,季扶生一行人遇害的消息仍占據娛樂新聞榜首,就連夏竹的親戚朋友,都會打電話來安慰她。
每每這個時候,夏竹都要反過來安慰大家,強裝鎮定自己一點事情也沒有,還會跟大家調侃:「人生三大喜事,升官發財死丈夫。」
而面對季振禮的詢問,她卻會莫名其妙地落下一滴淚,她不知道那是感同身受後的同情,還是鱷魚的狂歡。
她就是落淚了。
季振禮原本想諮詢點消息,結果反成了安慰孫媳婦。在夏竹意料之外的,還有季振禮的態度,他沒有一上來就責怪夏竹是個克夫命,也沒有說夏竹是個惹禍精。
他安慰了她:「大師占了一卦,扶生一定不會有事的,肯定能逢凶化吉。」
兩人互相安慰,夏竹說:「爺爺,不用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季振禮說:「大師說沒事,就一定會沒事的。」
夏竹秉著該有的擔憂丈夫安全的人妻態度,還有尊敬長輩的晚輩風度,她把季振禮過去對她的直白評價隱藏起來,落落大方與之相處,時不時就在使命的催促下打電話去關心一下。
一切,都持著自身的修養和善良。
與其他無關。
那段時間,夏竹在搜尋有關季扶生團隊的消息時,無意看到金融新聞,其中有一則咄咄怪事:「……自季家長孫去世的消息出現後,四季集團的股價暴跌……」
「在過去,就有相關人士分析過,季氏長孫的名號不是隨便封的,他的性命與四季集團息息相關,人在財在,人亡財亡。」
「……四季集團的發展史里,就有過兩次股價暴跌的情況。一次是在季氏長孫的年幼時期,但那時候信息流通性不廣,已經沒人記得具體發生過什麼事情。另外一次是在季氏長孫18歲那年,他曾出過一次車禍,聽說差點命喪黃泉……」
「這些人真無聊。」夏竹也學會了評價新聞的真實性和邏輯性。
出事之後,夏竹每天還會打一通電話到保種中心,詢問事情的發展和結果。可是每天等到的,都是接線員那一句:「事情經過尚不明朗,仍需要再等等,如果我們得到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一天一天地過,夏竹開始變得焦慮。為了緩解情緒,她迫使自己不去關心這件事情,把時間都投入到工作中。
尤其是在同事們面前樹立一種開朗樂觀的形象,一旦有人提起這件事,她反倒先安慰起他人來。
這天,一個普通的周六,也是設計部門一月一次的聚餐活動。
夏竹在家待了一天,急切等待夜幕的降臨,好藉口用聚餐來緩解自己無聊又急躁的情緒。
白天,她自己看了一部懸疑電影,中間叫了一次外賣。可是電影看了很多遍,她都沒有看明白劇情發展。
她的心思已經無法安靜下來,焦慮情緒困擾了她。
一直到下午,她才轉移目標去做點其他事情。她把小黑的碗洗了一遍又一遍,看著牆角還沒拆開的快遞,是半個月前就給小黑挑好的零食和罐頭。
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她覺得內心空落落的。
然後起身,走向客臥。
夏竹挽起袖子,自言自語道:「洗,洗得乾乾淨淨的,你不回來,這裡以後又成為王子云的專屬了。」
一提到王子云,夏竹又是一個頭兩個大。上一周,她才來找夏竹傾訴自己和宋臨的感情,說他們兩人彼此放不下,卻又合不來。
他們從大學期間爭吵過後,過去的矛盾還在二人的心裡,揮之不去。彼此無法原諒對方的行為和決定,那根刺扎得太深,拔不出來了。
可是,又深愛著彼此。
夏竹嘲笑道:「有什麼愛不愛的,有什麼放不下的,要麼狂歡,要麼新歡,一下子就忘了。這個世界男人多的是……」
猛然間,夏竹正在拆被套的雙手騰在半空,目光閃爍著,喉嚨像被扎了刺。
她生氣地抓著被套扔到地上,一腳踩在上面,走到床頭拿起枕頭繼續拆枕頭套。嘴裡碎碎念著:「就算你死了,我也是最年輕的寡婦,克夫又怎麼樣?有什麼不好的,以後再找幾個像你這樣有錢的,我年紀輕輕就能登上福布斯富人榜。」
夏竹將枕頭套丟在地上,忽然一張紙條輕盈地落到腳邊,她撿起來翻開一看,上面寫著:「如果你看到這張紙條,我可能是回不來了。對不起,利用了你。衣櫃左邊角落裡的東西是留給你的,當作是給你的補償。如果小黑還活著,希望你可以撫養它,它很好,你是知道的。如果小黑也不在了,以後,自己照顧好自己。」
紙上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夏竹木然地站在被單上,踩在季扶生最喜歡的深灰色上面。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走到衣櫃前,打開左邊的櫃門。
她蹲在地上,在季扶生的一堆黑色服裝里,找到他說的東西。
那是一個黑色的箱子,非常沉重,她費力拉出來,放在地上,打開一看,是一沓沓現金和金條。
夏竹皺眉不解,上面還放著一張紙,她拿來一看,一滴眼淚無聲無息從臉上滑落,眸光死寂一片。
「嘿嘿,這是哥送你的嫁妝,記得藏好,不要便宜了別的臭男人,不准拿我的錢去養別的男人!不然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如果那個人還沒有我好,離,趕緊離!如果那個人對你不好,必須離,找下一個,這錢夠你瀟灑一年半載了。」
夏竹在悲傷里沉浸了不到三五分鐘,立即擦乾眼淚,把兩張紙條扔進箱子裡,再把箱子藏回衣櫃角落裡。她關上衣櫃門,撿起地上的床單,走到陽台,粗暴地把被單塞進洗衣機里,倒了很多洗衣液進去。
之後,她紮起頭髮,走進臥室梳妝打扮,準備出發去參加部門聚餐。
她坐在鏡子前,眼眶紅紅的,沒有一點精氣神。
細細碎碎的聲音傳來,夏竹尋聲回頭,仔細一聽,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鬧鈴聲。
她走過去拿起手機關掉鬧鐘,忽然看到界面上顯示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陌生號碼;有座機短號,有手機長號。
夏竹挑了其中最早來電的座機號碼,以為是保種中心的消息,她撥打回去,聽到對面熱情昂揚的聲線:「請問是夏竹小姐嗎?」
「你是?」
「你好,我是牧城晚報……」
夏竹立即掛斷電話,隨手將此號碼拉入黑名單,她把手機扔到床上,生氣地謾罵:「已經夠煩了,還天天來煩我!」
這半個多月以來,這樣的電話已經接過無數個,讓夏竹產生了換掉電話號碼的衝動,可是又一想,生活中太多信息都綁定了這個號碼,無法挨個挨個換掉。
想想也就罷了。
她只能看到陌生號碼提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