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人總是會變的

  在季扶生出差的第7天,漫天的新聞鋪天蓋地而來。

  起因是在前一天,一則關於「荔城保種中心隊伍在烏斯原始森林作業時,慘遭野生動物襲擊,隊員至今下落不明」的新聞登上了娛樂新聞頭版。

  新聞報導稱:「據當地官方傳來的消息,這一行野生植物保護專家到達烏斯原始森林作業,是為了調查蘭科植物。不久前,該隊伍才發現蘭科蝴蝶蘭屬的一個未知品種,並命名為烏斯蝴蝶蘭。」

  「……根據最新消息稱,該團隊疑似遭遇野生動物的襲擊,隊員們至今下落不明。其中包括了台灣最有名的植物獵人陳宏介,隊伍中最年輕的僅有22歲,還有不久前剛結婚的、頻頻上熱搜的牧城富三代。目前情況尚不明朗,但猜疑聲最多的就是這位牧城富三代慘被野豬撞傷。接下來消息如何……」

  僅一天的時間,內容就被各大娛樂媒體分解成多個新聞,其中占據篇幅最大的就是「牧城富三代疑似死亡」。

  要不是哈桑突然走進夏竹的辦公室,告訴她這個新聞,夏竹永遠也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

  在平日裡,夏竹除了看看秀場和時尚新聞,似乎對娛樂新聞和民生節目沒有多大興趣。

  「野豬?這也太戲劇性了吧?據我了解,烏斯原始森林的海拔高,在兩國的鄰交點,被孟加拉虎攻擊的可能性會更大。」哈桑站在一旁,說出自己的疑慮,他的關注點總是千奇百怪。

  夏竹特地查了這一檔新聞,又找到烏斯當地的新聞平台,確實是有這樣的新聞報導,不像是假的。

  她立即拿起手機,撥打季扶生的電話。可是傳入耳邊的,是冷冰冰的機器人語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一次又一次,都是這句話。

  哈桑安撫她:「別擔心,我們等消息。」

  夏竹又找來荔城保種中心的電話,撥打了好幾次,都是占線。最後一次,才撥打成功。

  「喂,你好。我是你們保種中心科員季扶生的太太,請問他們在烏斯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人找到了嗎?」

  「哦,家屬。」對面傳來接線員和其他人溝通的聲音,許久之後,她才說:「請您放心,這個事情我們目前正在盡力聯繫科員。已經派去我們的同事到當地了解情況,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還要再等等,請不要過度緊張,一切都以保種中心給出的公告為主。」

  夏竹問得急切:「有當地林業站的聯繫電話嗎?」

  「家屬,現在目前情況比較複雜,因為新聞在肆意報導,導致多個站點的聯繫陷進癱瘓,阻礙了我們了解具體情況,所以先請您不要著急,有相關的消息,我們會通知您的。」接線員又問:「請問這個手機號碼可以聯繫到您嗎?」

  「可以。」

  「好,請您等我們的消息。」說罷,接線員就將電話掛斷。

  哈桑問:「怎麼樣?」

  「讓等消息。」

  哈桑安慰她:「沒關係的,他是個戶外經驗豐富的人,一定不會有事的。別聽小道新聞亂說,現在的新聞媒體就喜歡捏造事實,很多事情沒有考究清楚就說出來製造混亂。」

  剛說完,米婭就走進夏竹的辦公室。

  米婭剛要開口,見到他們倆的神色,瞬間就明白了,她淡淡說道:「有需要,找我。」

  「沒事。」夏竹強顏歡笑。

  米婭駐足一會兒,就離開了。

  而後,哈桑又被喊去開會,就剩下夏竹一個人。

  事情來得太突然,沒有給人一點準備。夏竹几乎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她靜下來心思來分析整件事情,尋找大量有關烏斯近期的報導,想從蛛絲馬跡里尋找一些跡象。

  忽然,她想到了一個人。

  撥打電話過去,依樣是機器人沒有感情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夏竹只得失落掛斷電話。

  又一想,季扶生的野外生存能力不比普通人差,也許就算遭遇野生動物的攻擊,他們也一定有能力逃生的。

  想著想著,夏竹立即調整心情,把負面情緒淹沒。

  孫月走進來遞交一份物料卡,擺在夏竹面前:「姐,這些都需要你簽字,下午要備份交到加工廠進行製衣。」

  夏竹深吸一口氣,從筆筒里拿出一根筆,剛打開筆蓋,就被孫悅攔住,她說:「姐,這是消水筆。」

  低頭一看,筆尖的紫紅色落在她的食指上。夏竹尷尬一笑:「拿錯了。」她重新蓋上筆蓋,拿出簽字筆。

  「姐,不用擔心,姐夫不會有事的。」孫月先是試探問話,見夏竹不反感這個話題,她繼續說道:「我看網上有人分析過姐夫的面相,說他是福大命大之人,早年會比較苦,但結婚後運勢會上升。」

  夏竹扯唇一笑,說:「你信這些啊?」

  「老祖宗的東西,有時候不得不信。」孫月把話題轉到她的男朋友身上,說道:「阿光近期水逆,我去了幾個寺廟給他求平安,效果還蠻好,你要不要去試試看?」

  「我不信這些。」忽然,夏竹心頭一緊,抬頭問她:「阿光去了嗎?」

  「沒有。」

  夏竹鬆了一口氣。

  孫月說:「聽他說,當時的名額只剩下一個,他跟另外一個女生爭,他沒爭過,也不知道這算幸運還是不幸。」

  夏竹埋頭簽字,孫月說了很久的阿光,講他們的相處、講他們的矛盾,最後,她總結出一句:「阿光還是塊木頭,不會哄人。」

  簽字完,夏竹把物料本合上,悄悄跟她說:「沒去是好事。」

  孫月抿著嘴,再次安慰她:「別亂想,我聽他說,他們這行就是這樣的,在山裡常常會遇到奇怪的事情,野生動物啊、死人啊都是很常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夏竹點了點頭。

  孫月走出去後,夏竹強迫自己工作。可是她的大腦被新聞的文字占據,在她分析工作任務時,就將她拉回到新聞上。

  一時間,夏竹分離出兩個人格,她們在大腦中對話。

  白色人格問:「我為什麼要這麼著急他?」

  黑色人格說:「就算是普通朋友出事了,你也會這麼著急的,不是嗎?」

  白色人格說:「很反常,這不是我的行為風格。」

  黑色人格說:「人總是會變的,他已經占據了你的人生。失去一個很合拍的人,當然會傷心的,以後沒人陪你看懸疑電影了,會很無聊的。」

  白色人格又說:「你閉嘴。」

  夏竹揮了揮手,把內心不同的聲音掐滅。她打開窗戶,把頭探了出去,不間斷深呼吸著。

  她不想他出事,不想當一個剛結婚不久就剋死丈夫的寡婦。那樣一定會被季家的人詬病,之後她在季振禮面前肯定是有口說不清的份。

  那些人指不定會怎麼打擊報復她呢!

  再者,夏美娟也曾經歷過這樣的鄙夷,如果這件事也發生在夏竹身上,那麼母女兩人的「罪行」就板上釘釘了。牧城西南的林家爺爺奶奶,就更有理由說難聽的話傷害她們了。

  夏竹不願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概率問題和封建迷信里,無論是山裡的農夫,還是一個身家千億、生活閱歷豐富的人,也會選擇後者。

  那是一場無能為力的較量,她太清楚不過了。

  她嘀咕道:「季扶生,你不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