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努還是有些生氣,原本還好好地聊著過去,他又把話題轉回到原先的戰線上。他說:「你們總是什麼事情都瞞著我,我很生氣的。」
「對不起。」此刻,夏竹很能感同身受。
被欺騙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實際上,我曾經懷疑過我的孩子不太正常,但我沒想到,他竟然瞞著我,還利用你來騙我。」肖青皺眉,用鄙夷的眼神嫌棄了一下夏竹,她說:「害我還一直在擔心跟你處不好婆媳關係,這下好了,你和Mia都是女兒,不用擔心了。」
夏竹為自己辯解:「我其實也是很無辜的。」
「看出來了,就算Mia沒有男朋友,那小子也不敢找Mia啊。」肖青毫不留情地說:「就你比較好騙。」
哈努笑出了聲,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順了順氣後,說:「算了算了,都過去了。隨他吧,他自己的人生,我們也管不了那麼多。」
「你們是原諒他了嗎?」
「不原諒又如何,我們也改變不了事實。」哈努說:「我已經把Leah Rodes那傢伙罵了好幾遍了,他說得對,我無權干涉任何人的人生,即使我們是哈桑的父母。」
肖青欣慰說道:「吵了一架,把事情說開了,反而覺得彼此都輕鬆了。」聊著聊著,她分析起來:「哈桑一定是受了我的影響,不願意和自己的父母太親近,不願和父母表達愛意。我的原生家庭就是這樣,所以才會潛移默化把哈桑教育成另外一個我。」
夏竹看出了肖青莫名的哀傷,安慰道:「每個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不一樣,有的人是靜靜地陪伴,有的人是直白地表達,還有的是陪著去做任何事情,哈桑是保護對方內心最脆弱的一面。」
哈努呵哧一聲,嘴角的弧度在白色的絡腮鬍下顯得神秘。他說:「怪不得一個五大三粗的人,能去做服裝設計師。」
肖青說:「得了得了,你的孩子就是沒有你厲害。你比較偉大,為了自己孩子小時候的喜好,特地開了一個服裝公司。」
「那本來就是事實。」
肖青轉移話題:「Kingsley,下次帶上你的老公,來見下我們。還沒見過呢,我聽Mia說,是個很不錯的人。」
夏竹掏出手機,說:「他早上剛好出差了,要很久才回來。我給你們看看照片……」
哈努打斷她:「照片有什麼好看的,要見真人。」
「好,等他回來,我帶他來見見你們。」
哈努掀開被子,挪到床邊。夏竹這時才發現他的左小腿下的褲腿是空的,他今天沒有穿戴假肢。
他指著牆角的輪椅:「Kingsley,把輪椅推過來。」
夏竹推來輪椅,肖青將哈努扶下床來,他吃力地坐到輪椅上。這簡單的幾個動作,花了他不少力氣。
一坐上輪椅,哈努便喘氣喘得不行了。
他回頭跟夏竹說:「走,到樓下去。」
「你想出去吹吹風嗎?」
肖青替他回答:「到樓下,給你看個東西。」
夏竹推著哈努,跟在肖青的身後。肖青的身材依舊保持和年輕時一樣,沒有一點贅肉,再穿點年輕潮流的服裝,她的背影,絕對會讓人誤以為是年輕人的。
這一點,和夏美娟恰恰相反。
在夏竹的記憶中,小時候所見到的夏美娟很苗條,也很乾練,留著長頭髮,會打一個低髮髻。她們母女倆經常會梳著一樣的髮型,在路邊摘野花,別在頭髮上。
姥姥曾經說過,夏竹長得和她媽媽年輕時候一模一樣。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夏美娟就愛上了泡麵頭,還把身材養得發福。
她不再注重外在,二十幾年的時間,就變得大不相同。任誰看了她過去的照片,也絕對不會相信那是她的程度。但是她有些過去的習慣依舊保留。比如,牙刷的朝向,毛巾的距離,籠屜的個數,還有切菜時,必須根根一樣長。
換季的時期,患流感的人特別多,路過醫院大廳時,多數人在咳嗽,擤鼻涕。肖青忽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衝著他們倆身上噴了噴,說道:「消消毒,免得感冒了。」
酒精沾到手背,涼涼的。
走出大廳,他們來到醫院大門口,站在一輛淺粉色的奔馳AMG面前,肖青拿出鑰匙放在夏竹手心中,她說:「新婚禮物。」
哈努附聲道:「實際上也是工作獎勵,但是哈桑偷懶了,把兩份禮物當成一份送給你。」
夏竹驚得張開嘴,半天合不上,眉宇間,透著無盡的喜悅。下一秒,她又垂眸哀傷。
肖青問她:「你不喜歡這個款式嗎?是哈桑挑的,我還特地讓他去改的粉色。」
「不,我很喜歡。」其實,夏竹對這輛車的外型或是性能沒有太大的興致,她只是陷入自我懷疑中,問道:「我真的……值得嗎?」
她這話一出,哈努就不樂意了,他開始說教:「Kingsley,你要永遠記得我說過的話,你的能力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不要看低了自己,要永遠保持自信。」
肖青上前,展開雙臂擁抱住了夏竹:「Kingsley,新婚快樂。」
一向有些冷漠又後知後覺的夏竹,卻在結婚這一件事情上,得到了身邊的人最真摯的祝福,她的內心微微悸動。
只是,在這歡樂和驚喜中,又夾雜著些許愧疚之意。
夏竹玩笑道:「我該怎麼一次性把兩輛車開回去?」
「分身。」肖青給她出了個主意。
哈努卻認真地給出建議:「很簡單,找個代駕,或是來兩次,順便陪我們說說話。」
正說著,米婭從對面馬路穿梭過來。她背著一個很大的托特包,裡面的文件夾都露了出來,肩膀一高一低,走得有些狼狽。
見到夏竹他們,米婭問:「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肖青指著汽車說:「給Kingsley送份禮物。」
「哦,你們偏心,被我抓到了!」米婭當眾調侃:「送這麼好的車?羨慕死我了。」
「不,我是個萬惡的資本家。」哈努一臉嚴肅,說道:「送車的原因,只是希望你們上班不要遲到了,我可見不得你們慌慌張張的樣子,太沒有形象了。」
「那也是偏心。」
肖青說:「你倒是趕緊和你的男朋友結婚啊,幾年前就打算準備你的新婚禮物了,結果我們等了又等。」
米婭嘆息,說:「這婚也不是我想結就能結的啊,這禮物,你們還是省省吧,估計是送不出去了。」
「為什麼?」哈努問。
「都快十年了,還不結婚?」肖青同樣疑惑。
米婭苦笑著說:「越是交往太久的人,能結婚的概率越低。」她指著夏竹:「你看這傢伙,很突然的就結婚了。談戀愛都沒聽說過,被追幾天,輕輕鬆鬆就上鉤了。」
夏竹說:「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咱倆就不在一個賽道上。」
肖青用著很平靜的話語說:「換一個男朋友就好啦。」
其他三人紛紛朝肖青投去驚訝的神色,她繼續說道:「男人那麼多,為什麼要吊死在一棵樹上?」
哈努激動地喚了肖青的小名:「花兒,他們已經交往了10年,怎麼可以說不愛就不愛呢?」
「可是她的男朋友並不願意跟她結婚啊!」
「那就一直談戀愛啊。」
肖青不悅:「這麼好的青春,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有什麼意思?世界上男人那麼多,不在乎多幾個。」
「不。」哈努不滿:「要專一,沒愛了才能分開。」
「他都不願意結婚,能有多愛?」
「也許他只是沒有勇氣結婚,或是經濟不允許……」
「都是藉口!你當年的情況比他複雜多了,你也沒有這樣。」
米婭和夏竹站在旁邊,默契地往後退了幾步,遠離他們的爭吵。她倆眼觀鼻鼻觀心,輕聲嘆息。
等到他們吵到一定程度時,米婭才過去打斷他們。她拿出包里的文件夾放在哈努的大腿上,轉移他的注意力。
而夏竹,則是負責拉開肖青,跟她談論新婚丈夫的事情,偶爾還要問問肖青,她最近的手氣怎樣,贏牌了沒有。
一場突如其來的爭執,在莫名其妙中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