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野3

  別太野3

  林邇嗆咳了一聲。閱讀

  用完就扔……

  怎麼這麼有歧義呢?

  她抿了抿唇,沒讓自己往下想,對紀分野道:「謝謝你。」

  要不是他出現,大概她真的會被拉到空教室打一頓。

  紀分野一隻手插在兜里,斜靠著樓梯:「拿什麼謝?」

  「啊?」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林邇有點卡殼,愣愣地看著他。

  謝謝之後還要有下文嗎?

  「我救了你,就口頭一點兒感謝啊?」

  紀分野似乎失望,微微俯身下來,看著她,「你這也太沒誠意了吧。」

  林邇被他看得臉紅。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自從剛才那個「擁抱」過後,就不太正常。

  紀分野其實是很英俊帥氣,也帶點痞氣的長相。

  平時用對待普通同桌的態度對待她,所以林邇感覺不到這種長相的攻擊性。

  但這會兒,他單手插在兜里,微微彎著腰靠近,眼睛一瞬不眨地看過來。

  她甚至能看到他雙眼皮的摺痕,直直的一條,迎著眼梢微微上挑。

  心下忽然有點緊張。

  連呼吸都忍不住變急促。

  半晌,她才有點結巴地說:「那我請你喝奶茶。」

  紀分野考慮了一下:「行。」

  「現在嗎?」

  林邇取下書包,又從裡面翻出自己的錢包來。

  她家經濟條件不差,但是父母一向秉持「勤儉節約」的觀念,每個月給她的零花錢並不多。

  這一幕恰好被路過的一名男生看到。

  那男生目瞪口呆,用見鬼的表情看著樓梯上的一男一女。

  校霸大佬懶懶地靠著扶手,唇角隱約一抹笑意,而下面站著個乖乖巧巧的女生,正咬著嘴唇,低頭翻找著自己的錢包。

  這簡直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還在學校里居然就公然搶劫!

  男生義憤填膺了一秒,對上紀分野懶懶散散看過來的目光,一秒氣焰全無,灰溜溜貼著牆根跑了。

  ——

  周末過後,再回到學校,沒幾天就到了月考。

  立信按照成績劃分考場,紀分野他們理所當然在最後。

  林邇因為是轉學生,沒有上期末的排名,所以也跟他們在一個考場。

  「林邇你要走了嗎?

  一起去吧。」

  陳欣怡一邊在桌子裡找東西一邊叫她。

  於是林邇拿著筆袋在後面等。

  周一宇他們路過,招呼她:「陳欣怡動作很慢的,跟我們一起走啊。

  反正大家都在一個考場。」

  以前大家雖然坐得近,但除了紀分野,林邇沒怎麼跟其他人講過話。

  不知道怎麼,過了個周末,大家好像都變得非常熱情了。

  連下課去廁所,陳欣怡都要跟她一起。

  「不了,你們先去吧。」

  她說。

  「那一會兒見啊。」

  周一宇點點頭。

  ——

  最後一個考場聚集的都是整個年級吊車尾中的吊車尾,考試也沒考試的樣子,特別熱鬧。

  不過,在考試鈴打響之後,倒是安靜了下來。

  下午考完,林邇走出教室慢了一步,聽見前面兩個男生說話:

  「唉,本來聽說咱們考場有個轉學來的學霸,我還挺高興的呢。

  誰知道抄都不能抄。」

  「怕什麼,你就坐在她後面,可以偷偷看啊。」

  「滾蛋,老子還想多活幾年。

  紀哥發過話的事情,你敢明知故犯?」

  「不敢不敢……」

  林邇一邊下樓梯,一邊在腦袋裡粗略地把話過了一遍。

  拐過彎,剛好碰到陳欣怡從廁所回來。

  「你走哪裡去了?

  在考場沒看到你。」

  林邇說:「我到教室門口又回去撿了個東西。」

  「哦哦,怪不得。」

  陳欣怡想想也是。

  只不過當時走廊里很擠,她又有點尿急,所以沒等就自己先走了。

  兩人一起回班。

  一路上,林邇都在想紀分野這個人。

  起初被安排跟他同桌,林邇其實是有點忐忑的。

  只不過後來發現他很少在班裡,即便出現了,也是睡覺打遊戲,不會找她的茬。

  於是一顆心漸漸放下來。

  再後來,在樓梯上他幫她喝退找麻煩的黃髮女生。

  林邇當時覺得他會出手,畢竟事情跟他有關。

  但是考場這事……他為什麼不准其他人來騷擾她抄她答案?

  怕影響她嗎?

  不敢自作多情。

  但不得不承認,紀分野這樣,讓她品嘗到了一種類似於,庇護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新鮮。

  甚至連父母都不曾給予。

  ——

  過了幾天,周一宇他們又收到了一則新八卦。

  不知道是從哪個狗膽包天的人那裡傳出來的,說紀分野上周五逮著新來的轉學生,不是按在牆角親,而是薅光了人家的錢包。

  周一宇他們聽到的時候都笑瘋了。

  你說也是,紀分野看起來這麼個身量高挑,英俊瀟灑,還有個校霸頭銜在身的男人,追個女生難道不應該強勢霸道地直接上,一二三四全壘打麼?

  他呢?

  偷偷摸摸地跟著人家放學,暗地裡威脅跟她同考場的人不許影響她考試。

  對著林邇本人,卻半個字都不說,好像只會搞點地下小動作。

  一群人背地裡討論完畢,周一宇一錘定音:「就這進度,三年下來追的到算我輸!」

  ——

  這周日是陳欣怡的生日。

  按照以往的傳統,大家都是在南塘灣吃個飯,然後上樓在會所里唱歌。

  物理課下課,陳欣怡轉過去敲敲林邇的桌子:「周日我生日,一起來呀。」

  除了林邇,她是坐在這片唯一的一個女生。

  兩個人平時也說說話聊聊天什麼的。

  不算太熟,但也能劃入朋友的範疇。

  她出面邀請,林邇當然不會拒絕。

  陳欣怡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她把南塘灣的地址告訴林邇,「那附近沒有公交車,但是打車很方便的。」

  林邇點點頭:「好。」

  等這事商量完畢,她翻開數學書做預習。

  冷不丁的,聽見身側有人隨意地問:「你家在哪?」

  他似乎靠近了過來,一股淡淡的純男性氣息把她籠罩。

  林邇握筆的手緊了一下。

  過了會兒才答:「鬱江花園。」

  「哦。

  周日等著,我來帶你。」

  紀分野靠回去,繼續低頭看著手機。

  他沒說順路,但那副架勢似乎就是「順路來帶一下你」。

  林邇本想說不用麻煩,但看他低著頭,專注打遊戲,一副生人勿擾的架勢,還是咽了回去。

  或許真的只是順路。

  然後不知怎麼的,一整天的心情,都有種淡淡的、說不上來的好。

  ——

  這種好心情很不容易察覺,有時候林邇莫名地微笑,回過神來仔細追溯,才會想到原因。

  但是持續時間卻很長,一直到周五那天放學,林邇回到家裡。

  家裡門鎖打開的那一刻,林邇輕輕地吸了一口氣。

  母親正靠在沙發上,側身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

  家裡亂糟糟的,地板上零落著打碎的杯子碎片,一片狼藉。

  林邇小心地一片片撿起來放進垃圾桶。

  顯然是一副吵過架的態勢。

  不過幸好,也習慣了。

  屋子裡開了空調,有點干。

  林邇把加濕器打開,剛準備進房間,沙發上母親叫了她一聲:「小邇。」

  林邇的腳步一頓:「你沒睡著呀。」

  「嗯。

  跟你說個事,」母親說,她坐起來一點,掐著眉心,似乎有些疲憊,「學校暫時轉不了了,大多數好學校都已經開學,我們在桐城沒有人脈。」

  林邇「噢」了一聲。

  能轉到好的學校去當然很好,以家裡眼下的情況,沒兩年父母肯定要各奔東西。

  為了未來打算,她必須要確保自己在優質的高中,優質的大學。

  而立信,顯然不適合。

  所以初入學那會兒,她轉走的願望很迫切。

  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總是會時不時地認真琢磨一會兒再轉學的可能性。

  母親很了解她的脾性,所以也輾轉託人找關係在問。

  但是這個時候,聽到暫時不能轉走了,失望之餘,林邇發現自己心裡還多了一絲僥倖。

  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

  高挑的個子,穿著運動款外套,頭髮不長不短,懶懶散散地靠著椅子打遊戲。

  如果離別註定要來臨,晚一點點似乎也挺好。

  正想著,母親又開口:「等這學期結束,你跟我到臨市去生活。」

  最後一句的轉折稍顯突兀。

  林邇品了品,嗅出了一點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臨市是母親的娘家。

  要她跟著一起回去……

  「你們離婚了?」

  她的手指不易察覺地縮了下,慢慢蜷緊。

  「還沒有。」

  母親答。

  林邇「哦」了一聲。

  回房間關上門。

  「還」沒有。

  ——

  照例擰開檯燈,攤開卷子,卻看不進一個字。

  父母要離婚了,結束這麼多年的冷戰,她本來應該覺得高興。

  但是,幾天不露面的父親,對此輕描淡寫的母親,似乎總是忽略她的感受。

  好像這段婚姻完完全全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作為女兒,她不過是個附屬品。

  她不會因為他們之間的爭吵影響學習狀態,不會中考失誤,不會因為頻繁的轉學而難以適應。

  可能嗎?

  看不進去題目,林邇索性不看。

  從書包里拿出手機,發現自己被陳欣怡拉近了一個群里。

  是周日生日會的群,她打了個招呼退出頁面。

  就在這時候,收到一條新的驗證消息。

  備註欄簡單的三個字「紀分野」。

  她很快點了通過。

  「給我發個你地址。」

  那邊的消息很快過來。

  林邇把定位給他發過去:「九點,我在正門等你可以嗎。」

  「嗯。」

  簡單的三言兩語的對話。

  林邇卻在那個頁面上停留了好久,看著看著,眼睛漸漸發酸,有模糊的淚水湧出來。

  ——

  紀分野來的時候,騎了一輛很帥氣很拉風的黑色山地摩托車。

  他坐在車上,單腳撐著地,穿著一雙黑色的漆皮馬丁靴,黑色褲子包裹的腿又長又直。

  一件外套,後背畫著誇張的圖案。

  在冬日裡,老式小區的門口,年輕英俊的臉,完全是一抹極其亮眼張狂的存在。

  林邇沒想到他說接,居然是騎著摩托車來。

  怕他等急了,她三兩步跑過去。

  紀分野低頭看著手機,餘光卻好像看到了她,等她跑進了,從身後拿了個頭盔遞過去。

  他今天這一身看似隨意,其實都經過了考究,連額前的劉海也讓Tony老師稍微做了一下,有點弧度地彎卷,向兩邊分開,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只可惜,林邇似乎並沒注意到。

  「上車。」

  他指了指身後。

  林邇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跨坐上去。

  只是手不知道往哪裡放,最後放進自己的衣兜里。

  紀分野被她氣笑了:「我看不出來你還挺狂的啊,雙手插兜坐摩托車。

  幹嘛不敢抱我?」

  他一副「我們都這麼熟了你用不著避嫌」的語氣,林邇也有點不好意思,反覺得自己不夠坦蕩。

  於是她從兜里拿出雙手,環住他的腰。

  紀分野察覺到腰上傳來女孩子柔軟的力道。

  而且,不知道她是為了證明不心虛還是怎麼的,抱得特別緊。

  反搞得他一路心臟狂跳,再也維持不了剛才的故作坦然。

  幸好她看不到。

  風呼呼地從頭盔邊上刮過。

  林邇的身子後仰,看見男孩子的背影,寬肩窄腰,帶著那麼一股青春又隨意的勁。

  放在老師家長的眼裡,大概就是「吊兒郎當」一類的形容詞。

  但她有一瞬間覺得,還挺帥的。

  ——

  九點鐘到KTV,大家很快開始點歌。

  陳欣怡跟另一個男生唱了首《廣島之戀》,立即被起鬨。

  主要是這歌歌詞引人遐想,什麼「越過道德的邊境,我們走過愛的禁區。」

  大家沒去八歌詞的實際含義,光憑自己的理解就起鬨上了,紛紛問他們走進了什麼「愛的禁區」。

  包廂里一時很熱鬧。

  林邇坐在其中,抿了口果汁。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狐朋狗友是這幅德行,完全拉低了紀分野的形象值。

  他輕咳了一聲,看著遠處那一群人群魔亂舞,試圖力挽狂瀾:「其實他們平時不這樣。」

  林邇微微彎了彎唇角:「沒事。」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紀分野:「……」

  他發現自己還是不夠了解女生。

  剛才她一臉淡然,笑也沒笑,居然是覺得他們的聚會有意思?

  林邇解釋:「我以前沒怎麼來過這種場合。

  所以覺得很新鮮。」

  紀分野「哦」了聲:「你是好學生。

  你沒做過的事多著了。」

  「是。

  抽菸,喝酒,逃課,打架……都沒做過。」

  她垂著眸一樣樣地列舉。

  紀分野無端覺得她今天情緒其實不高,只不過這女孩子一直眼眸平靜,又不太說話,他才一直沒察覺出來。

  「你怎麼了?」

  他微微坐直了。

  林邇昨晚上沒睡好。

  做了一個夢。

  其實說是回憶也不為過。

  夢見中考那天,早晨出門的時候,父母還在吵架。

  母親指著在換鞋的林邇渾身發抖:「要不是為了女兒中考,我早就和你離婚!」

  「離婚就離婚,她考完我們就去離婚!」

  在那之前,林邇其實就隱隱有預感。

  但是他們會在中考那天發作爆發,她著實沒有想到。

  於是考第一門的時候,整個人混亂無比。

  到最後分數出來,果不其然,最拿手的語文只得了九十幾分。

  即使到下午考數學,她已經調整好狀態,但早上造成的損失已經沒辦法彌補了。

  夢裡她不斷地寫著語文的一道題。

  心裡知道那是錯誤的答案,卻怎麼都改不正確,仿佛是個麻木的機械,一次又一次地重複填寫。

  到最後,鈴聲響起,血液全部湧進大腦,心慌得近乎讓人崩潰。

  ——

  她沒答話,冷不丁紀分野忽然站起來,拽著她的手腕一路出了包廂。

  林邇走得跌跌撞撞,等出了會所,被迎面撲來的寒風一激,才清醒過來一點。

  怎麼了。

  她側頭看著紀分野,眼睛略微睜大,無聲地詢問。

  紀分野遞了一包紙巾給她。

  他沒說話,手指修長,骨節勻稱好看。

  林邇怔了一下。

  「受什麼委屈了,」紀分野的嗓子有點點啞,他輕咳了一聲,才繼續說,「剛眼睛都紅了。」

  他不擅長關心誰,更不太會聊天。

  雖然空有一副外貌上的先天優勢,但卻沒有與之匹配的撩妹能力。

  相反,看到林邇似乎要哭,他第一個慌得不行。

  「哦,」林邇應了一聲,大概是覺得既然被他看到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低下頭大大方方地拆紙巾,拆了一半,又重新封回去了,「我現在不想哭。」

  「那你眼睛紅什麼。」

  「你就當被生日感動的吧。」

  紀分野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林邇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把紙巾還給他,搖搖頭:「謝謝,真的不用。」

  紀分野覺得她身上那種緊繃壓抑的氣息似乎少了點,他心下也放鬆了不少。

  「那現在回去?」

  大冬天的,兩個人跟傻子似的站在溫暖的會所門口吹風。

  還是接近零下的那種凜冽寒風。

  紀分野看看林邇這小身板,都覺得她有點吹不住。

  但是,他問出那句話,心裡就後悔了。

  頓了下,紀分野還是輕咳了一聲,狀若隨意地說:「不回去了吧。」

  「不了吧。」

  兩個人的聲音幾乎重疊著響起。

  林邇抿了抿唇,紀分野低下頭跟她對視了一眼。

  發現她圍的是初見那天的紅色圍巾,襯得膚白如雪。

  「我想看電影。」

  林邇說。

  ——

  兩個人看的是一場好萊塢大片。

  林邇選的。

  紀分野以為像她這樣的小女生,應該喜歡青春片文藝片一類,沒想到人家喜歡刺激的、還帶點小血腥暴力元素的好萊塢電影。

  看的時候那叫一個目不轉睛。

  紀分野估計自己親她一下她都不知道。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夏季的野草似的,在心裡發瘋一樣地長。

  紀分野這會兒已經沒心思看電影了。

  林邇的側顏近在咫尺。

  在黑暗的放映廳里只有一個輪廓,白皙挺秀的鼻尖,薄薄的,因為看得入迷而微張的唇。

  頭髮披散在肩頭,漆黑柔軟。

  紀分野喉結微微一動。

  就在這時,林邇側過頭來,他避之不及,兩人的目光一下子撞在一起。

  更糟的是,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背叛了他的腦子,剛才已經伸到了半空中,想替她撩開耳側的頭髮。

  林邇愣了一下,然後把懷裡的爆米花遞給他。

  紀分野:「……」

  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後把那個桶放在兩人中間,用手扶著,輕咳了一聲:「我幫你拿。」

  「嗯,謝謝。」

  林邇笑得眼睛微微彎起來,眸光亮亮的。

  靠。

  紀分野心裡快炸了,但表面依然強行鎮定,假裝把視線投向屏幕。

  看完電影,剛好周一宇電話打過來叫他們吃飯。

  這回紀分野沒問林邇,乾脆利落地拒絕,讓他們好好玩,下回他再請他們聚。

  「我們懂的,泡妞要緊。」

  周一宇嘿嘿地笑。

  「滾。」

  紀分野掛了電話。

  雖然知道林邇聽不見,但紀分野還是下意識地望向她的方向。

  她正站在一大面玻璃展櫃面前,認真研究裡面的漫威模型。

  展櫃裡的射燈沿著她的側臉滑落。

  就像小孩子望著汲汲渴求的玩具,溫柔美好到讓人不忍破壞。

  他走過去,靜靜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忽然說:「喜歡哪個?」

  林邇愣了下,轉頭看他,然後搖搖頭解釋:「你在打電話,我只是打發時間。」

  紀分野:「……」

  那你看得那麼認真又專心的?

  不過,無可否認,林邇就是長了那樣一雙眼睛。

  眼神明澈,靜水似的溫柔,又像純真的稚童。

  ——

  兩人一起吃了飯,紀分野問林邇想去哪裡,林邇的答案是遊戲城。

  紀分野忍了忍,看著林邇抱著一筐硬幣走過來,還是開了口:「你別告訴我你一個好學生,周末都是這麼過的。」

  林邇抓了一把硬幣,沒正面回答:「我想玩一下那個賽車。」

  紀分野跟她對視了一會兒,敗下陣來:「行吧。」

  「但是我不會。」

  「……」紀分野認命,「我教你。」

  林邇又笑:「好呀。」

  紀分野忽然有種好學生在逼他帶壞她的錯覺。

  兩個人在遊戲城荒廢了一個下午。

  砸進去七八百塊錢,用得來的兌換券換了兩個卡通人物的吊墜。

  林邇遞給紀分野一個,然後把剩下一個別在包上。

  紀分野沒地兒放,林邇朝他伸出手:「我幫你保管。

  等會兒還給你。」

  他順手就把吊墜放在她的掌心。

  手指無意識地蹭到她的皮膚。

  「現在回家麼?」

  林邇搖頭:「不回。」

  「你家多久放你出來一次,你這麼捨不得回去?」

  紀分野問。

  該怎麼說呢?

  家裡其實管得並不嚴,說好聽點是信任她,說難聽點是忽視。

  林邇說:「他們不管我。

  但我不想回家。」

  「看不出來,你還挺叛逆。」

  紀分野笑笑,也沒說什麼,「那我帶你去個地方散散心。」

  ——

  隨便在路邊吃了點東西,林邇坐上紀分野的車。

  這一回,不用他說,也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

  已經六點多鐘了,旁邊路燈漸次亮起。

  林邇睜著眼睛,看前面人的背影,眼前呼嘯而過的風。

  忽然覺得,這好像一個約會。

  要是今天永不結束,也挺好的。

  紀分野帶林邇去的地方是江邊。

  他停好車,發現林邇從路旁小超市出來,買了一塑膠袋的零食。

  走到面前,紀分野自然地伸手接過,發現還挺沉的,往裡看了一眼:「啤酒?」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喝。

  所以只買了兩聽。」

  林邇還挺老實,「你一聽,我一聽。」

  她今天的話比往常多了很多。

  要是平時,紀分野肯定高興。

  但是這會兒他卻高興不起來。

  總覺得林邇如此反常的行徑是生活上遭遇了什麼重大變故,這一天又是去遊戲城又是拉他喝酒的,是準備放縱完自己一了百了了。

  他被自己的腦洞嚇了一跳,「你打算幹什麼?」

  林邇像是被他問住了,眨了眨眼睛:「不是你說散步?」

  紀分野沒轍,也不想跟她繞來繞去,把袋口一紮單手拎著:「你解釋清楚,不解釋清楚我這就送你回家。」

  「解釋什麼?」

  「你今天怎麼了?」

  紀分野盯著她。

  「我就想試一下家裡不讓做的事情。」

  林邇說,「你要聽嗎。

  我慢慢講。」

  兩人沿著江邊散步。

  這裡很僻靜,是即將投入開發的一塊地。

  路邊種了常綠樹,說不出名字,高高大大地投下陰影。

  林邇把家裡的事情講完之後,紀分野也沉默。

  兩人的腳步慢下來了,她靠著護欄,看著他,眸子深而靜,一言不發。

  「你其實挺恨他們的吧?」

  紀分野忽然說。

  林邇張口想說「沒有」,但卻猶豫了一瞬。

  老實說,她之前對家裡的確沒有過怨恨的情緒。

  但是冷不丁有人這樣一問,她倒不確定起來了。

  以前她偶然間聽到過,自己班主任跟任課老師感慨,以她的資質,要是沒有那麼個雞飛狗跳的家庭,換一對負責一點的父母,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她那時候也沒細想。

  再後來,是他們吵架,她中考失利。

  從那之後,林邇就再也不試圖勸說他們和好了,也不會在他們吵架的時候惴惴不安,提心弔膽。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看開了,也變得無情了。

  卻在今天被紀分野一語點醒。

  哦,原來她是怨恨他們的。

  「是。」

  林邇承認。

  「我十歲那年我爸給我領回來一個後媽,我媽是被他們逼走的。」

  紀分野忽然開口。

  正當林邇以為他要繼續往下說的時候,他卻笑了笑,一副往事成風的樣子:「不說了,花前月下的,誰要跟你開比慘大會呢。」

  這一刻,他站在林邇面前,她背靠著護欄。

  身後是靜謐流動的江水,反射著對面建築投射下來的燈光。

  天空中,掛著一輪模模糊糊、細瘦小小的月亮。

  還真的是,花前月下。

  「啪」的一聲,紀分野拉開易拉罐的拉環,遞給她:「只准喝一口啊。」

  那表情,要多嚴肅有多嚴肅,像家裡管教嚴格的大人,迫不得已讓她破一次戒。

  一點兒也不像個不良少年。

  林邇伸手,看起來像要去接,下一秒,她卻推開他的手,忽然踮起腳尖,親了上去。

  不過到底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她失了準頭,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紀分野的唇角。

  饒是這樣擦過的一下,紀分野也驚得不輕,他後退了幾步:「你知道你在幹什麼?」

  「知道。」

  林邇說,「我在吻你。」

  除去剛才懵成空白的一瞬間,紀分野此刻腦海里已經炸開了無數煙花。

  但他冷靜思考了兩秒,心忽然沉下來:「你是不是想隨便找個人早戀?」

  想想以往,好學生因為家庭或是別的原因,決心墮落的案例他又不是沒見過。

  林邇沒說話。

  紀分野當她默認,剛才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惱怒:「我說你一個好學生叛逆起來怎麼這麼可怕呢?

  戀愛是能隨便談的嗎?

  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讀書你知不知道?」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他一個不小心把梁景明的常用台詞掛在了嘴邊。

  而且,他生氣的明明是她隨隨便便的態度,一番話噴出口,卻成了氣她要早戀。

  可見人在憤怒的時候,的確是會失去理智的。

  林邇忽然笑了。

  是那種很忍俊不禁,但又笑得很好看的樣子。

  純純的,叫人發火都沒處發。

  「我沒想隨便,」林邇認真地說,「不過你說的對。

  現在讀書為重,還是不要早戀……」

  她話沒說完,面前就覆蓋下一個高大的身軀,繼而對方低下頭來,準確地捕捉到了她的唇。

  紀分野的手攬著她的腰,吻得有點重,氣息也沉,像是發泄不滿:「你故意的是吧?」

  林邇哪裡顧得上回答。

  跟他相比,她剛才親的那一下完全是小兒科。

  紀分野看她不說話,索性用吻來發泄不滿。

  饒是他技術生澀,她也有點喘不上氣,胸腔里的一顆心也在撲通亂跳,最後只能用力抓住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