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太野2
即便是再差的學校，也有那麼幾個要讀書的人。
同理，即使是名聲再差的二班，也不是「全員惡人」。
二班前排的一些人，就屬於遵守校紀校規的好學生。
平時他們跟後排的小團體們涇渭分明，看見紀分野他們打架回來，只會迅速埋頭寫題，生怕一個眼神不對惹上這群人。
但是私下裡，尤其是女生，卻會偷偷地討論。
沒辦法，青春期的少女，對於這種打架鬧事的「異類」，害怕歸害怕，其實心底里還是覺得很刺激，很新奇。
這天一起吃飯，就有人說：「你們發現沒，最近紀分野在班裡待著的時間好像變長了。」
「是的是的，害我下課都不敢大聲講話……」
「你腦補太多了吧。
紀分野又不是見人就打的，我覺得他挺好的啊，長得又帥，家裡又有錢。
別看現在成績不好，但又怎麼樣？
以後照樣混得比多數男生好。」
有個女生渾不在意地說。
徐珺一聽這種「家裡有錢論」就反感，但沒辦法，這就是事實。
她轉向林邇，語重心長：「邇邇，你可千萬不要和他們那群人玩在一起，變壞了！」
林邇正專心致志地對付一塊小排骨，聞言把食物咽下去，才應了一聲「嗯」。
「那天你幫他擦藥呢。」
有人試探著說。
顯然也是聽了班裡一些曖昧不清的傳言。
林邇吃完了，放下筷子，答：「那只是順便。」
——
「哈哈哈哈阿野，你的小仙女說給你擦藥是『順便』，怎麼樣，心碎沒？」
林邇她們在聊天的時候，周一宇端著餐盤路過，恰好聽到了關於擦藥的對話。
剛回班，就忙不迭地轉述給紀分野聽。
紀分野正靠著牆打遊戲，聞言眼皮也不抬：「滾。」
「我發現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呢。」
周一宇拍著他的肩，大大咧咧地坐在林邇的位置上，「一提到你同桌，就是一個滾字。
你有本事對她也滾滾滾，看人家喜不喜歡你。」
紀分野這種外表冷酷，內心彆扭的人他可太了解了。
要是真對新同學沒意思，就不會天天待在班裡睡覺打遊戲。
前些天跟他說校門外網咖進了一批新機子，他都興趣缺缺。
「我說，你真打算這樣追人？」
紀分野在屏幕上操作的手指頓了下：「誰說我要追她？」
這群人簡直嘴上沒個把門。
從那天林邇給他擦藥開始，就漫天傳他的八卦。
明明誰對誰都沒意思，愣是讓他們編出一部校園小說來。
「以後都他媽閉嘴。」
想到這裡，紀分野補充上一句，「再讓老子聽到什麼霸道少爺x純情軟妹的傳言，弄死你們。」
「哎哎，遵命。」
周一宇跟紀分野混了大半年，清楚地知道什麼時候該開玩笑，什麼時候該嚴肅認真。
所以這會兒他識趣地閉了嘴，但耐不住在心裡狂開彈幕：
「操，一邊罵我們瞎幾把亂傳，一邊一字不落地聽我們八卦，把人設都總結出來了，還說對人家沒意思！」
——
紀分野打完一把遊戲，林邇剛好進班。
當初胡敏芳安排他們兩個同桌，一方面是因為林邇的身高有一米六三，在女生中不算矮；另一方面，這也是排給上面（也就是紀分野他爹）看的——看看，我沒放棄你兒子吧，我把咱們班最乖成績最好的女生放在他邊上了。
起碼作為班主任，該照顧的都照顧到了。
只不過，對於林邇，胡敏芳還是覺得有點虧欠。
所以少不了在下課過來轉轉，看看紀分野欺負人沒。
但是一段時間過去，不光是胡敏芳，還有班裡的其他同學也覺得不可思議。
這對同桌……居然十分正常。
林邇是一如既往地安安靜靜，上課下課該做什麼做什麼，從來不用老師操心。
紀分野居然也難得地不惹事，沒在上課四處找人聊天，也沒隨意進出教室。
偶爾打打遊戲，還會戴上耳機。
而且，他們並沒把對方當空氣，反而每天還有幾句交流，就是很普通的幾句話。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像一對聯姻之後相敬如賓的塑料夫妻。
大概是被周一宇他們的洗腦包洗了腦，眾人看著看著，居然看出了幾分和諧又平淡的甜來。
還在心裡暗暗感嘆，原來看起來冷漠不好惹的校霸大佬喜歡這種「平淡是真」的調調，怎麼覺得好純情？
——
「你沒去吃飯嗎。」
林邇拉開椅子坐下。
瞬時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香味飄過來。
紀分野形容不出，很淡很淡的一種氣息，帶點點甜絲絲的味道。
讓人聯想到純白色的茉莉或者梔子花。
很符合林邇的形象。
安安靜靜，香香軟軟。
他本想說等會兒吃，話到嘴邊，想到周一宇說的「順便」兩個字，不知怎的拐了個彎：「沒吃。」
林邇「嗯」了一聲：「要吃飯呀。」
然後她坐下來，撿起筆繼續寫題。
紀分野：「？」
就這樣？
同桌沒吃飯，居然留下一句敷衍式的「要吃飯」就完了？
難道不應該……好吧，應該幹什麼紀分野也不知道。
但是林邇這種塑料式的關心讓他十分不滿。
紀分野輕咳了一聲，沒話找話：「食堂有什麼菜？」
「糖醋小排，炸魚排，紅燒豬蹄，粉蒸肉，魚香茄子，炒白菜，炒芹菜……」林邇不徐不疾地念出一串菜名，從始至終，目光甚至沒離開試卷。
「哦……好吃嗎？」
紀分野壓根沒聽，順口問。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跟林邇之間沒什麼共同話題，每天純屬尬聊。
但尬聊也是聊，總比不說話好。
何況林邇的聲音挺好聽的。
清晰柔和，透著一股軟糯。
「我吃的糖醋小排和白菜，味道還可以。」
雖然覺得紀分野今天有點奇怪，林邇還是認真回答了。
她從來都是這樣，即便在做正事，回答別人的問題也不會隨意敷衍，很博人好感。
紀分野心裡稍稍平衡了一些，餘光瞥見前排周一宇跟陳欣怡兩個交頭接耳，那八卦的笑容咧得，牙花子都露出來了。
他也覺得自己這樣似乎有點熱臉貼冷屁股的嫌疑，於是打定主意不再說話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林邇卻放下筆，轉頭看著他：「要我幫你打包一份嗎。」
——
「臥槽。
這他媽也行。」
這是聽牆角的陳欣怡的內心戲。
周一宇想的則是：要不怎麼說世道就是不公平呢，就紀分野這種尬撩的水準，妹子居然也願意幫他去買飯？
這種看臉的世道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紀分野愣了一下，本來想說不用，但誠實的身體又在這個關頭背叛了他。
他低頭從抽屜里找飯卡，幸好這回飯卡沒掉鏈子，乖乖出現在了抽屜的夾縫裡。
「你要吃什麼菜？」
林邇接過飯卡問他。
紀分野滿腦子都被不知名的玩意兒占滿了，哪裡還有菜的容身之所，說：「隨便，你看著買。」
林邇點點頭，出了班門。
紀分野看著她的背影，穿著黑藍相間的運動服，露出的胳膊和腿白皙漂亮，忽然覺得校服其實也挺好看的。
直到林邇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他仍舊沒發覺唇角不自覺彎起的那一絲笑。
周一宇看見了，一臉沉痛地跟陳欣怡說：「陛下即將被妖妃所惑，國將不國。
我覺得我們現在換個老大還來得及。」
——
林邇沒想到，自己出於同學情給紀分野買份飯，會被周一宇那群人解讀成雙箭頭。
然後，關於霸道少爺x純情軟妹的小八卦在班裡流傳得越發廣。
這種空穴來風的事情，越理會只會越多。
林邇向來不聞不問，一門心思仍然撲在學習上面。
她態度擺出來了，紀分野總不好說其實他還挺喜歡聽的，於是在周一宇湊上來八卦的時候，不耐煩地揮揮手叫他滾。
兩名當事人的冷處理，讓班級內部的八卦苗頭很快消失。
但是林邇沒想到，這件事會給她帶來麻煩。
周五放學，她收拾好書包下樓，卻在樓梯上被人堵住。
為首的女生染了黃色的頭髮，耳朵上釘了五六個亮閃閃的耳釘，穿著吊帶短裙，手交叉著環在胸前，整個人斜倚樓梯，眼神不善。
她身旁還帶了兩個男生，再往後，幾個差不多打扮的女生也冷著臉瞪她。
縱然以前沒有被堵的經驗，林邇也很快反應過來。
她的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還來不及跑，就被眼尖的女生發現，吼了一聲：「你敢動！」
被這麼一吼，大多數人下意識的反應都會愣一下。
林邇餘光望見樓梯上有人走下來，心想應該是他們的同夥。
跑是跑不掉了，她儘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你們有什麼事？」
「有什麼事你自己心裡不清楚麼？
不要臉，勾引人家男朋友。」
那個女生嗤了一聲，「現在裝什麼白蓮花？」
為首的那個黃髮女生聞言，微微挺了挺脖子，睨了她一眼，一副正宮娘娘興師問罪的架勢。
林邇不確定地問：「紀分野？」
「x姐，別看她裝了，我好噁心。
直接打吧。」
邊上的女生說。
黃髮女生點點頭：「把她拉到空教室去。」
「你長個教訓，以後離紀分野遠一點。」
兩旁的那兩個男生一下躥上來，林邇心一橫轉身就跑，忽然撞進一個堅硬溫暖的懷抱里，她鼻子都撞疼了，眼睛有些發花，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歪了一下。
被一隻有力的手扶住。
「誰叫她離我遠一點？」
從上方響起的聲線仿佛帶著笑意，但任誰聽這語氣都不友善，林邇懵了幾秒，抬起頭看他。
一眼看到那人微凸的喉結，流暢的下頜線。
英俊的五官略帶痞氣，此刻眼裡毫無溫度，睨著下面的幾個人。
「還有，誰是我女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他的目光在下面掃了一圈，唇角挑起一抹冷笑。
下面的人哪裡還敢回答。
最後，為首的那個黃髮女生站出來，咬了咬嘴唇：「紀分野，我追你那麼久，你是喜歡她嗎？
！」
「關你屁事。」
紀分野回答得乾脆無情，連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以後別來煩我同桌，否則是男是女老子一樣打。」
「你！」
黃髮女生當眾被心上人羞辱，哪裡還顧得上別的，咬著牙轉身就跑了。
其他人一看，也知道這戲沒法再唱，紛紛作鳥獸散。
——
「還要抱多久？」
過了幾秒鐘，從頭頂傳來帶著調侃笑意的聲音。
林邇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個被人摟抱著的姿勢，手還抓著他的衣服。
連忙推開他站穩，臉刷得一下紅到耳根。
雖然早有準備會被推開，但她真正動手的時候，紀分野還是覺得有點扎心。
不過女孩子的皮膚好，白皙剔透，這會兒透著緋色，像抹了層胭脂似的漂亮。
只讓人更想逗她臉紅。
他看著看著，無意識地舔了舔唇角，單手撐著樓梯扶手，半笑不笑地叫她的名字：「林邇，用完就扔，有你這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