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虞入住了小洋樓,只是一個晚上,就收到了四面八方來的電話。
瀏覽了記錄,沒有那串號碼。
舒虞給盛漫報了一個平安後,思忖再三給其中的另一個來電顯示回了電話。
沈落荷一看來電,緊繃的情緒頓時崩了般,迅速接了。
「舒虞你在哪?」
舒虞心頭不禁一暖。
「阿姨,我沒事,我現在很安全,麻煩你跟湄姐也說一聲,讓她不用擔心。」
「你……」沈落荷欲言又止,著實沒有她之前的從容。
她聽說了,剛回南城,就有人不斷去打探舒虞的消息,她已經花了大價錢派了國內最頂尖的保鏢團隊過去,可是隊伍還沒到呢,人卻消失了。
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沈落荷腦海里已然有了無數種設想,最大的莫過四年前時,想到徐翔……
「阿姨,這裡是南城,請您相信我,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可以保護自己,我不願當你們的後顧之憂,請您,把所有的精力都給他吧,我想,他現在比我更需要您的幫助。」舒虞認真說道。
沈落荷心不免發澀。
「是我們周家連累了你,舒虞,你是一個很棒的女孩,我相信你。」
一句話,讓舒虞不禁勾起了唇角,能得到沈落荷的認可,無疑真的是她最早的目標之一。
而現在聽見這份認可後,自然是高興的。
「阿姨,放心吧,我能選擇從他身邊主動離開,就不會在這種時候,給他添亂,他……」
舒虞想關心,但終究沒問。
「你們也照顧好自己,珠城那邊的演奏會,我會準時去,在這之前,您讓湄姐忙自己的事吧,我也有些私事要處理,到時候,我們直接在珠城匯合。」
沈落荷直覺舒虞肯定有事,但既然選擇了相信,也沒再多言。
電話掛斷。
沈落荷看向另一邊開著的視頻對面里的人。
「她,比你想的勇敢。」
視頻里的周寒野目色動了動,視頻中斷了。
周家大宅。
昏暗的房間裡,他手上摩挲著一個平安扣,半個月前,那女人毫無誠意地網購來的東西,說是給他保平安。
那時候的她,在想什麼呢?
恐怕已經想著跟他分手的事了,所以才急不可耐地找個東西來護著他,可惜出不去,讓她選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玩意,還信誓旦旦地說,開過光的。
躺在床上的周寒野,手臂橫在眼眉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從接到她消失的信息後,他保持很冷靜的狀態,但她很清楚,自己沒有面上的這般坦然。
當她平靜地說選擇從自己身邊離開就不會在這種時候給他添亂時,他的心如同浸泡在寒冰的水下……
房門被敲響。
周寒野利落地坐起身來,看著陳軍拿著資料走進來。
「陳叔。」
「看看吧,首領讓你好好想,該怎麼做。」
陳軍把東西遞給他,周寒野蹙了下眉頭,便看到了人物信息表。
兩個女人的。
一個居家,一個付家。
「居將軍家的女兒,下個月回國,不出意外的話,周烈會和她訂親。」陳軍如實說道。
周寒野面無表情放下了資料。
陳軍挑眉。
「付家的,是老爺子給你訂的,你該清楚,能與居家相抗衡的背景並不多,付家雖然比居家身份低了些,但是他家絕對彌補了你在政途上的缺陷。」
「不用了。」周寒野斬釘截鐵地回絕。
陳軍拉開了椅子,坐在了他的跟前。
「小野,你既然選擇回到首領的身邊,就該做好接受他安排的一切,否則,你完成不了你想做的事。」
陳軍很認真地說道。
周寒野目光卻始終沒有再去看那份簡歷。
「我的復仇,不是拉著一個女人一輩子做陪葬。」
周寒野直言,陳軍心一驚。
「復仇嗎?」果然啊。
「你就不怕我告訴周烈?畢竟他是我曾經一手帶出來的人。」
周寒野看向崢嶸半生硬漢代表的陳軍。
「我在這,已經是明擺的宣戰,你告訴與否不重要,何況,你對爺爺的忠誠一直勝過天,否則你不會拿著這東西來跟我說這些。」
陳軍聞言,笑了,笑的很滄桑,很無奈。
「如果沒有四年前的事,或許所有的東西終將會落在周烈的手裡,可惜老二不知好歹啊,首領說得對,是老二成就了今天的你,硬生生的把他兒子的仕途給斷在了自己的手裡。」
周寒野看向陳軍,自然知道他在惋惜,惋惜自己的徒弟。
「陳叔,告訴爺爺,我不會聯姻的。」周寒野再度宣告。
陳軍看著桌上的資料。
「那你會走得很艱難。」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周寒野回答。
陳軍看向他。
「你是忘不了那個女人吧。」
周寒野目光頓了下,深沉地抬起眼眸。
「她已經離開了。」
陳軍嘆息一聲。
「既然離開了,就該知道你們不可能,老爺子是絕不會接受你去娶她的,以她的身份,以她資格,都太差了,如今她還成為了你的累贅,你若真的為她好,忘不了她,那就不該拒絕首領的安排,因為很明顯,誰在你身邊,誰就是老二要攻擊的對象,你拒絕的,反而是你最明目張胆的軟肋。」
陳軍理性地告知,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
「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別讓首領對你的付出白費了。」
房門被帶上,周寒野手緩緩地握成拳頭。
餘光瞥在了桌上的資料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卑鄙的動搖了。
用別的女人,替她承災。
周寒野雙手合十,陷入沉思。
從他踏入這場局裡,他就知道,萬丈深淵沒有一步可以好走,披荊斬棘,他已經想好了獨自過這獨木橋。
但,一想到下午,聽到她失蹤的消失時。
他那厚厚的壁壘的決心裡,出了一絲裂痕。
他不確定,真的不確定。
閉上眼,仿佛四年前的一幕再現。
窒息,讓他無法平靜,他的思緒有些凌亂了……
樓下,陳軍正在匯報方才的事,兩個人就看著樓上快要入睡的人下樓來。
「這麼晚去哪?」周老爺子冷冷開口。
周寒野套著皮衣。
「去一趟墓園,徐翔明天過節,您要攔著嗎?」
人出了門,陰沉著臉的周老爺子這才對陳軍使了眼色。
「跟好了。」
「是。」
舒虞在小洋樓住了不到兩日,實在有些尷尬,因為一日三餐,衛成邦都和她一同,顯然他想極力修復和彌補這段關係,但舒虞又不是小孩子,只是每每話到嘴邊,舒虞又打住了。
衛成邦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眼底不免划過一絲黯然。
「是我給你造成壓力了嗎?」衛成邦問。
舒虞放下手中的筷子。
「您該知道,我不是需要陪著的孩子,您一直在遷就我,也很累吧。」
舒虞認真說道。
衛成邦苦澀地笑了笑。
「怎麼會累呢。」
舒虞不解。
衛成邦看向她。
「你母親到死都不願見我一面,看到你……」衛成邦頓住。
舒虞愕然。
她沒想到……衛成邦竟然在舒華珍死之前,約見過。
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事,顧懷金也從未跟她提過一句。
「您……」舒虞看著眼前的人,想起了那張舊照片。
「您明知道以我母親的性格,不會給人做小,當初又為什麼會和她在一起呢?貪圖她的美色嗎?」舒虞沒有替舒華珍感到不公。
只是覺得這兩日的相處,和從陸域承那裡得到的消息,讓她似乎明白,眼前這位生父並非那種玩弄感情之人,她記得那日,他對自己和陸域承說的話。
別讓誤會錯過彼此。
所以,真的是誤會嗎?
「你有老婆孩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雖然衛商易一直在跟我說,這在你們港圈很常見,但這裡是大陸,這裡是一夫一妻制,你就沒想過她會承受的非議嗎?」
衛成邦聽到這些話,沒有覺得難堪,反而有些激動了。
因為終於,這孩子肯開口質問了。
她沒有那麼不在乎了。
「你為什麼這樣看我?」舒虞問。
衛成邦擦了擦嘴角,放下了餐巾布。
「你現在的樣子,跟你母親年輕時候很像。」
一句話讓舒虞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她和舒華珍像?
哪裡像呢?
「孩子,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你說,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的母親,我和你的母親是真心相愛,你可以說我對家庭,對我現在的妻子不負責,但那時候的我,絕不是為了貪圖你母親的美色而跟她在一起,你不應該這麼說你母親。」
衛成邦認真說來。
舒虞撇過臉。
「不是的話,您就不應該招惹吧,她那麼剛烈的個性,怎麼會跟您回去呢,我沒有褻瀆你們的愛情,只不過,你們的愛情,在現在世人看來,是不堪的,就連我媽媽自己都不能接受,才選擇和您分開的,不是嗎?」
衛成邦眼裡多了幾分憂傷。
「我當時應該和她說清楚的,不是她想的那樣。」
舒虞抬頭,看著衛成邦眼裡的悔恨。
現在這種悔恨,代表什麼呢?
在舒虞看來,很可笑也很可悲。
「您和您的原配不是又生了一個女孩,所以,我母親,與您而言,到底是風流韻事,還是您真心付出,您確信能說得清楚嗎?」
舒虞的一言,讓衛成邦再沒說出一句話,只是微微起身。
「孩子,我很抱歉。」
說完,人走了。
舒虞呼了一口氣。
她還真是掃興啊。
把氣氛搞得這麼糟糕。
明明她是來尋人幫助的,明明還想著融入呢,結果,談到了舒華珍,竟會為了她如此行為出格。
傭人老林嫂走了進來,開始收拾衛成邦的餐具。
舒虞準備起身回屋時,就聽見很小聲的一句呼喚。
「舒……舒小姐。」
舒虞轉頭看向她。
「您,有事嗎?」
對於這個老傭人,衛商易在她來的第一天就說了,她做的甜品一絕,這幾日,舒虞也確實嘗到了這位老傭人的手藝。
聽說她在衛家超過了四十年。
那她是……
「您有話要對我說?」
老林嫂看著舒虞,目光很複雜。
舒虞疑惑。
「你和你的母親眼睛特別像。」
舒虞恍然了。
當年,她也跟隨來了大陸,像現在這樣照顧衛成邦的生活起居嗎?
所以她見過自己的母親。
「您想說什麼?」
舒虞平靜地問。
老林嫂握了握手,有些侷促。
「先生和你母親,確實是真心相愛的,你不要這樣說先生,好嗎?」老林嫂眼裡有一絲懇求。
這讓舒虞有些錯愕。
是自己說的太難聽了,還是這些人習以為常,不覺得那些言論有問題而厚顏無恥了。
分明……
「港圈和這裡不同,先生和夫人的婚姻本就不是自己做主的,先生和夫人結婚並不是因為愛情,而且結婚不滿一個月,先生便來了大陸,他一直在忙事業,遇見你的母親那段日子,在大陸的那幾年,是先生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他們一直都很克制,行為沒有越界過,如果不是……」老林嫂頓住。
「總之,先生是想給你母親一個名分的,只是你的母親沒能理解,也沒有給先生解釋的機會,先生回到港城本來是想處理好一切,來接你母親的,可是你母親在先生離開不到三個月就選擇了結婚,這讓先生沒有辦法,只能默默看著,失望離開,這麼多年,先生不願再來大陸,也是因為捨不得你母親,他是那麼深愛你的母親,所以……」
舒虞傻眼了。
她聽得這些都是什麼?自我感動嗎?
「您是想說,他回去離婚然後給我媽一個名分嗎?」舒虞問。
老林嫂愣了下,語塞住。
根本不可能吧。
那時候的衛商易已經出生了,他們怎麼可能離婚呢。
「衛商易比我大三歲,他們不可能離婚。」
「大少爺是……是……」老林嫂說的很急切,可是不知道該如何說。
「謝謝您跟我說這麼多,辛苦了。」
舒虞轉身要走。
「那時候,先生只跟夫人圓房了一次便有的大少爺,他和夫人當時確實只為了家族利益而結合,沒有愛情,先生回來,確實有想跟夫人溝通,如何處理,夫人也邀請了你的母親,可惜你母親並不想聽,先生那時候也有自己的驕傲……「
「林嫂!」久居上位的威嚇聲音驟然傳來,將屋裡的兩個人一驚。
老林嫂看向衛成邦,欲言又止。
舒虞思緒還停頓在老林嫂的話里。
豪門深似海,還真是有著太多的秘辛啊,不過,她倒是確實有點好奇他們一個個口中這位衛家夫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