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平陽攻略,猛將歸順
「蒲坂乃進出關中之要道,正需大將把關守隘,末將不才,願為明公守此要衝!」孫萬東又表態道。
孫萬東自是不願意調離蒲坂,當然,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在過去的幾個月間,就和苟政費盡心思將安邑作為大本營經營一樣,孫萬東在蒲坂,藉助其形勢要衝的地位,也獲得了大量發展。
且不說孫萬東的發展,是否能夠長足,是否具備可持續性,但幾個月下來,
僅在蒲坂,便擁兵六千餘眾,比苟政持續穩步擴充的中軍還多。
蒲坂雖處秦晉要衝,但以其當前的民財力,是遠遠無法供養這麼多軍隊的,
尤其是孫萬東還沒有一點發展生產的舉措。
輻需何來,一則靠此前繳獲積累,二則靠安邑這邊的協援,三則從當地士民身上斂聚。還有一條辦法,則通過渡河西進,在馮翊郡內搶掠,不過這一條,沒有持續太久,就被苟政嚴厲禁止了,在後面開設榨鹽場時,交易所得,也分潤一部分與孫萬東。
如此,方才勉強維持著走,雖然日子很拮据,但孫萬東已經很滿意了,有一塊自己的地盤,有一支戰力可觀的部曲.
1.1
這樣的情況下,苟政突然提出要換防,要改變習慣,要打破那種自在舒適的狀態,孫萬東豈能願意,他幾乎本能地感到排斥。
「將軍切莫誤會!」見孫萬東那顯於臉上的不快,苟政微笑著出言安撫道:「我提此議,並無他意,實是有要事相托,而魔下諸將,舍將軍再難想到其他能夠擔當重任的人!」
聽苟政這麼說,言語間有滿滿的恭維,孫萬東臉色好看了幾分,問道:「不知明公有何差遣?」
苟政表情一肅,答道:「我欲表將軍為建義將軍、平陽太守,領軍暫駐聞喜,目標則是,北上奪取平陽郡!」
孫萬東聞之,眉毛上挑,面上的排斥感頓時消散許多,驚喜之色也一閃而逝。不管如何,至少苟政明面上開出的價碼可不低。
要知道,苟氏集團下屬的部將們,被「表」以將軍的,只有苟政、苟雄兩兄弟,一個龍將軍,一個建威將軍,嚴格意義上來講,只有二人有資格被呼為「將軍」。
苟政的意思,是要孫萬東來做這第三個將軍了,在那些苟姓部將之前。在任何一個勢力裡邊,爭名次,排座位,都是不可避免的,也是眾人努力奮進的源動力之一。
對此,孫萬東從不避諱,也不會覺得自己不配。而除了「建義將軍」這個誘惑之外,苟政還大方地把「平陽太守」交給他,畢竟,就連整個苟氏集團,也才勉強把一個河東郡保住.
、.:
不過,在短暫的心血來潮之後,孫萬東迅速冷靜下來。孫萬東此人,性情性情剛烈,作風強勢,但他從來都不只一單純武夫,他是會用腦的。
只稍加冷靜地思考一二,便按下那顆騷動的心,看向苟政,鄭重道:「得明公如此看重,末將感激!然而,明公不是方與那張平彈兵,并州大軍才撤,這便要北上襲取平陽,我自無畏懼,只怕引得并州軍折返,大戰再起,壞了明公籌謀!」
孫萬東倒不是在意苟政是否出爾反爾,他只是覺得,這種前後矛盾決策與舉措,太過危險,未必能有好結果,這是同樣是一種本能般的嗅覺與謹慎。
注意到孫萬東那警惕的表情,苟政卻還是那副淡定的模樣,說道:「將軍所慮,確實有理!不過,這其中卻還有一些將軍不曾知曉的關節!」
「敢請明公示下!」
苟政語調從容地解釋著:「并州軍那邊,並非鐵板一塊!尤其是張平與羯趙平陽太守王泰之間,竟成水火不容!此番,并州軍突然大軍南下謀我,背後策動的,實乃郵城朝廷,是那石閔!
而王泰,則是石閔派來,監視張平進兵的人?張平野望不小,自立之心昭然,兩者之間,又豈能相處融洽?此次,我軍終能與并州彈兵罷戰,同張平與郵城朝廷之間的嫌隙是分不開的。
眼下,於張平而言,他更忌憚的是有羯趙朝廷做靠山的王泰,對我們這些叛賊餘黨,反而能交好合作!因此,我軍若北攻平陽,固然可能引起張平反感,然而比起占據平陽之王泰,又並非不可接受......
M?
苟政一番話,其中透露的信息太多,也有些複雜,讓孫萬東甚費腦筋。苦思難以得解,忍不住向苟政問道:「這些了細節內情,明公是如何知曉的?」
「我自有辦法!」苟政嘴角掛著點淺淺的自信的笑容:「不過,說出來或許將軍也難以置信。這其中諸多內情,很大一部分,恰恰是張平使人告知於我!
張平存著什麼意圖,並不難猜,但也正因如此,也方給我們可乘之機,我也才生謀取平陽之心.:::
孫萬東依舊驚訝,但對於此事,心中的顧慮也已經打消了一大半。對一郡之地,孫萬東又怎能不動心,迎著苟政那帶有幾分狡猾的目光,提了口氣,鄭重地拜道:「向使如此,末將願提兵北上,為明公攻略平陽!」
「不過,末將希望,將滯留蒲坂及河北的部曲,悉數抽調至聞喜,另外,攻略所需之輻需糧械,還望明公支援一二!」
「這些自不成問題!」苟政當場道:「我在安邑,當就近為將軍後盾!」
「多謝明公!」
看著孫萬東,苟政又以一種叮囑的語氣道:「接下來一段時間,將軍當於聞喜,整軍經武,厲兵秣馬,做好北上之準備。」
「諾!」
「那王泰實則同我們一樣,於平陽郡而言,也只是外來者,想要統合郡內,
也不是簡單容易的。不過,他有羯趙朝廷的委任,多少有些用處,因此並不能給他太多整合的時間。再兼他還有兩千鄴城禁兵相助,不可大意..::.:」苟政一邊思考著,一邊交待著。
對此,孫萬東卻顯得很自信,言語間盡顯豪情:「郵城中軍,亦不為懼!當初,我等還是東宮高力,如明公所言,只要并州軍不橫加干涉,末將有信心將那王泰擒來!」
「接下來要籌思的,也恰恰是設法,讓張平儘量保持中立!」苟政認可地點頭道。
再經一番細緻的討論與籌劃後,孫萬東懷著一種滿意且不乏激動心情退下了。於他而言,只需換個思路,那麼前方便是海闊天空。
仔細想想,即便沒有平陽郡的誘惑,聞喜也是河東大縣,在陳晃以及郭毅為首的地方士民努力經營下,比之蒲坂的慘澹,情況也要好太多。
兩者相易,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他孫萬東,至少不會虧!
至於苟政,他所做的一切謀劃與決定,從根本上,還是服從於他的「關中戰略」。將孫萬東從蒲坂調離,就有如搬開一塊攔路的石頭,將這座戰略要衝,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雖則,孫萬東在蒲坂,並不是毫無節制地剝削掠奪,但他的一些作為,卻不可避免地給苟氏集團造成負面影響。
對內,就有不少部將反應,苟政一方面約束部眾,處罰那些違反「三約」的將士,對孫方東為何放任不管。雖然各地部將,違反軍紀軍規的事情層出不窮,
但也少有像孫部那般明目張胆的。
對外,孫萬東培斂士民的做法,也與苟政一直試圖與河東郡本地士族豪強聯合的政策相衝突。而他幾次率軍渡河,對馮翊郡進行抄掠的做法,不只可能引起關中額外的關注與警惕,還繼續敗壞著他「苟軍」的名聲。
這對今後進兵關中,顯然是不利的,而不利於戰略的問題,苟政就得設法解決。基於此,將孫部調離,另作他用,便是苟政的辦法。
相比之下,攻取平陽的想法,都算是順帶的事,成固可喜,不成也不足為憂甚至於,苟政此舉,也有為將來進兵關中的後路做準備,雖然苟政有「舍河東而就關右」的決心,但如非必要,還是不宜輕易放棄,而有朝一日,孫部便可以作為河東的屏障。想想當初他在華陰的表現吧,這也算是他所擅長的。
當然,苟政對那王泰,也的確有忌憚之意,有這樣一顆郵城朝廷的釘子扎在平陽,顯然會對苟政與河東造成威脅。即便軍事上的威脅不大,影響到河東與并州「做生意」,影響他與張平之間的友好往來,那也是重大罪過。
另一方面,作為羯趙朝廷,或者說石閔在河東地區的代言人,從個人的角度,苟政也得設法將其消滅。如非張平那邊透露,苟政是怎麼也想不到,此番危機,背後竟是石閔在策動。
其人之心胸與氣量,實在是不大,連鄴城朝廷,連中原群雄地都沒擺平,還有心思來干涉遠山相隔的河東郡,只因當初谷水之敗,難怪歷史上無法成事,所謂「冉魏」不過曇花一現...
別人打了一巴掌,見得機會,自然要用力地甩回去。而在對付王泰的事情上,苟政判斷,他與張平之間,是有共同立場,也有妥協空間的。
當然,何時北上,如何北上,還需仔細籌謀一番,畢竟人心從來多變,也難以揣測。但孫萬東這柄尖刀,苟政卻是選定了!
對苟張二人之間的秘密和,苟軍這邊引發了諸多反響,并州軍那邊同樣非議不斷。有一人喜欲狂,那就是馬先,雖然通過苦肉之計回到并州,得到了張平叔侄的信任,但他很是為將來著惱。
當苟、張兩股勢力達成和解之後,他的「間諜」生涯,自然得以更為平順地展開。順便提一句,通過南下的一番「辛苦犧牲」,馬先得以進入張平幕府,被拜為從事。
不管是事業還是利益,都將得到長足的進步,有鑑於此,哪怕脖子上套著索命的繩索,他也甘之如始。而得知馬先的境況之後,苟政也鬆了口氣,這顆暗子算是真正埋下了。
而比起馬先的欣喜,王泰可就怒不可遏了。張平的蛇鼠兩端,王泰早就發現了,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張平竟然敢公然與苟逆和。
雖然張平在撤軍的之事上,還搞些欲蓋彌彰的理由與花樣,說什麼他討賊之心甚堅,但力有不足,後方不穩,不得不先撤軍,待討滅并州亂賊之後,再行南下。在此之前,這討伐重任,就只能先拜託王泰這個討逆將軍了。
這番說辭,幾乎將王泰刺激得吐血。最後在撤兵時,張平又說,他此番南下,正是為送王泰上任,結果也算功德圓滿。
王泰是個有見識的人,已經預感到他在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但他怎麼也想不到,張平的并州軍還沒撤回并州境內,苟政這邊已經琢磨起要將他一口吞下了。
「主公,弓蚝帶至,敬請發落!」堂間,鄭權帶人,將那汾水之邊,力挑苟軍幾十名部卒的弓蚝帶上來。
前者忙於軍機,如今終於得空,處置這名猛將了。
半個多月的囚牢生涯,讓弓蚝顯得有幾分狼狽,困獸總是最危險的,而此時,弓蚝身上便釋放著一股危險的氣息,就像一頭餓虎一般。
注意到弓蚝手腳上戴著的繚,苟政吩咐道:「去繚!」
鄭權掏出一柄鑰匙,上前幫其解開,沉重的束縛一松,弓蚝下意識活動了下手腳,驚得鄭權佩刀半拔。見其反應,弓蚝不由一樂,目光轉向苟政,面帶好奇,主動問道:「汝欲何為?」
堂間,鄭權領著八名親兵,侍衛在側,一個個如臨大敵。苟政微,沖鄭權吩咐道:「把人都撤了!」
「主公!」鄭權臉色微變,欲行勸諫。
「這等陣仗,除了漏怯,別無他用!」苟政這麼道:「撤了吧,如此有違待客之道!」
鄭權這才將親兵撤下,但他自己,依舊持刀立於堂側,警惕地盯著弓蚝,不敢有絲毫大意,實在是當日在汾水,此人表現過於炸裂,是個十足的危險分子。
「你算是個英雄!」而弓蚝聽了苟政對鄭權的交待,卻做出這樣的評價來。
「壯士才是真豪傑也!」迎著弓蚝打量的目光,苟政輕笑道。
「你打算如何處置於我?」弓蛀面上有少許的動容,沉聲問道。
「這何需言講?」苟政手一攤,感慨著說道:「猛士如弓蚝,正是可遇而不可求者!如得效力,何愁大事不成!」
「然而,當日在汾水之畔,你卻下令要殺我!」弓蚝冷聲道。
「戰陣之上,是敵非友,生死相拼,豈能留手?以壯士之驍勇,我若有絲毫猶豫,只怕魔下會死傷更多將士!」苟政拱手道:「若壯士因此耿耿於懷,那苟政在此,就先行致歉!」
苟政說此言,實在好聽,而弓蚝聽了,粗的面龐上,也流露出少許不好意思。
見狀,苟政趁熱打鐵,繼續道:「弓壯士當知,我與并州,已然獲得和解,
我將前者所俘之上黨將校,悉數放歸,獨留壯士於營中,可知為何?」
「無他!」不待其回答,苟政又道:「因此在我眼中,兩千上黨將士,也不如一個弓蚝!」
苟政話已至此,情緒與氛圍顯然也到了,早有盤算的弓蚝,也不矜持了,當堂拜倒:「如蒙明公不棄,蚝願效力魔下!」
「好!好!好!」
見狀,苟政快步下堂,面色興奮,嘴裡連帶三聲好,親自將弓蚝扶起,仔細打量他兩眼,盛讚道:「我得弓蚝,功業可立,大事可期啊!」
說著,還捏了捏弓蛀沒有受傷的那條手臂,肌肉不算太凝實,但隱隱能夠感受到其中隱藏的沛然之力,眼神中,終於生出了些真正的波瀾。
「傷情如何?」
「幸賴軍中醫師療治,已然恢復七八!」
「還需委屈一二,先在我將軍府衛隊任職!」
「但憑主公驅使!」
弓蚝在上黨軍中,雖有勇名,但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隊主,卻也沒有太大的落差。而苟政的禮遇,不管是真心也好,作秀也罷,總歸讓他感覺很舒服.....,
當然,弓蚝所不知的是,苟政實則已經為他準備了一支部曲,上黨的俘虜他可沒有傻傻地全部放回。
此前俘虜有兩千餘人,苟政從中精挑細選了五百餘卒,編成一營,只要弓蚝能夠經得起「忠誠」考驗,再立些功勞,那麼他就是最合適的統領人選。
能夠收服弓蛀,根本原因,還是兩點,一是苟軍的實力做底,這是根本;二則是,弓蚝還想活呢,他可還年輕,功業未立,聲名不顯,自當保留有用之身。
苟政的待下作風,實則從未改變過,但也就對這些「新人」,效果奇佳。原因為何,只在苟政一步步打出來的名聲與權威,聲望越高,效果就越好。
而像那些從微末之時就追隨,那些見識過「苟三郎」的老人,你就是掏心掏肺,也未必能讓他們打心裡信服敬畏。然而,矛盾的現實就是,苟政暫時能夠依靠的,還是那些老人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