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豺狼伸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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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豺狼伸爪

  當氣候轉涼,秋風漸有瑟瑟之意時,苟政卻忽然多愁善感起來,即便少有地擺脫軍政事務之煩累,游將軍府內園,心中那種莫名的躁鬱感,也難以開釋。

  直到回堂落座,醞釀幾許,方提筆蘸墨,順著心頭那股難得矯情,將眼前所思所想、所觀所感,化作紙上的一串串文字,添上抬頭、落款,便成為了一封信。

  信的字數並不算多,僅五百餘言,但內容,卻很還算充實,感情尤為真摯。

  在信上,苟政簡單將自己的出身背景的講了講,然後著重敘述過去一年的經歷與見聞,世道昏暗,人心險惡,中夏沉淪,黎元倒懸。

  同時表露出,欲撥亂反正,而前途渺茫、步履維艱,終至不知所處、難以作為的憤薄與愁苦..:::

  最後提出了幾個問題,神州何以淪喪?暴羯何以遙凶?中夏之民何以飽受凌虐?豪傑志士何以忍看黑百顛倒而無所作為?

  這封信,管能不能將別人感動,苟政卻是自我感動得很。欲成大事,總還是需要一些信念感,時不時的自我催眠也還是很有必要的,這也苟政在梟雄路上保留自己剩下不多人性光輝的辦法,

  「鄭權!」將書信裝封,苟政舒出一口氣,朝外喊道。

  正在外邊當值的鄭權立刻出現在堂上,拜道:「主公有何吩咐?」

  苟政將書信舉起,往身前一遞,吩咐道:「派人,將此信飛馬送往汾陰縣薛氏堡,交給堡主薛強,記住,親手交給他。如其有問,便說不才苟元直,期待他的回信!」

  「諾!」在心中將苟政的吩咐默念了一遍,鄭權迅速上前接過,然後轉身下堂安排去了。

  看著鄭權的背影,苟政的雙目中露出了滿意的神采。跟在苟政身邊幾個月,

  鄭權的成長是肉眼可見的,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傳令官,其幹練之風,深受苟政喜愛。

  或許也該再給鄭權提提職位了,苟政此時作此想法。這段時間,他正醞釀著,對親衛營再進行一番整頓,使其在功能上「多樣化」、「專業化」

  「主公!」再度埋頭於案瀆之間,未久,突聞驍騎督丁良的聲音。

  抬眼,只見丁良快步上得堂來,在其身後,是兩名部卒,押著一名中年男子。

  「跪下!」受制之下,沒有任何反抗能力,那名中年被端倒。

  對此,苟政目露疑思,觀察了下其人。當前這個時代的人,很難單純通過外貌去判斷其年歲,不過此人滿臉的風霜之色,皮膚粗糙,一對凸出的顴骨,是其面部最顯著的特徵。

  「何人?何事?」苟政問丁良道。

  丁良稟報:「啟稟主公,末將在巡弋途中,發現此獠行蹤詭異,於北大營外,抵近觀察,東張西望,意圖不明。末將懷疑其暗懷歲心,有探我軍情之意,

  因而擒來,聽主公論處!」

  聽此言,苟政懷疑的目光頓時變得冷冽,眼神凝沉地盯著中年人:「你是何人?姓甚名誰?」

  「稟明公,小人名喚馬先,乃是平陽客商,此番扈從南來安邑,乃為交易食鹽。實在是這位將軍誤會了,小人並非奸細,並無刺探義軍軍情之意!」

  「場在城西北,若是交易食鹽的客商,怎會跑到我軍大營外去?」苟政冷冷道。

  「明公明鑑,是小人路途不熟,誤了方向!」平陽客商馬先道。

  「這是你第幾次來安邑?」

  「這已是小人第一次南來,隨行帶有糧、布以及牲畜!車隊裡有交易所得食鹽,身上也有安邑縣衙發放之路憑,小人幾度向這位將軍解釋,將軍不聽.....:」馬先絮叨著,一臉的委屈。

  苟政抬眼,看向丁良,問道:「他的隨從,可曾審問過?」

  丁良道:「末將查問過,與此獠所言,倒是不差,不過,末將總覺有異?」

  「小人冤枉啊!」聽丁良這麼說,馬先頭直接磕在地板上,喊道:「明公在上,小人是聽聞將軍府發布公文,於安邑開闢榨鹽場,邀請周邊各地客商前來交易。

  小人是感將軍之誠,方冒險南來,絕無他意。若將軍疑我為奸細,不肯放過,小人一死不足為道,只怕傳開之後,再無人願意南來交易..:::

  聽其言,苟政笑了,兩眼微微眯起:「你這是欲以此事拿捏於我?還是威脅於我?」

  「小人不敢,只是實言相告!」馬先緊跟著道:「小人在平陽,還能籌集一批糧食,此番北歸,正欲南輸河東。」

  雖然明白,這個年頭,敢於行商,能夠籌措物資,奔走各方交易的,都不是凡人。但此人的見識與機心,仍舊讓苟政驚訝。

  又審視了此人兩眼,苟政問丁良:「你就這點手段?」

  丁良一愣,未及回應,便聽苟政冷冷地下令道:「拉出去打,打到實話為止,打死為止!」

  「諾!」丁良重重地抱拳應道。

  而那馬先,那張面龐頓時白了,急忙求饒,嘴裡不停地呼喊著「冤枉」,可惜苟政面無動容,丁良則是一臉暢快地跟著出去。

  沉吟於堂內,苟政的眉宇之間,漸露愁苦之意,憂色甚重。在過去的一個來月間,苟政下令,在安邑、蒲坂以及南邊的大陽,開闢了三座榨場,專門用於與周邊接壤郡縣的物物交易,進一步開發河東的食鹽之利。

  消息傳開後,也的確吸引了不少感興趣的客商,主要來自於西面的雍州,以及北面的并州,而向北方,前前後後,已經輸出了不下五萬斤的解鹽,換取了大量物資。

  按這個趨勢,通過「食鹽經濟」,苟氏集團的糧食壓力,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在對內開發的同時,通過外部交易,能很好地讓苟氏集團度過這一輪糧食危機。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結果,但絕不是一廂情願的事情。在頻繁與外界交流的過程中,顯然會引發新的問題,如馬者的出現,也讓苟政預感到了什麼。

  還不待苟政想明白,只片刻的功夫,丁良又領著那馬先回來了。倒不像是被打了個半死的樣子,只是一臉的灰敗之色。苟政淡淡地看著他:「你已經浪費我很多時間了!這回,可有我感興趣的事情?」

  聞問,馬先垂著頭道:「稟明公,小人此番南來,除交易食鹽之外,另受并州刺史張平張使君派遣,將安邑及義軍的情況刺探清楚..

  一聽這話,苟政的臉色變了,而丁良聞之,則大為光火,怒而拔刀,指著馬先:「奸賊!」

  「丁良!」苟政嚴厲地呵止。

  盯著馬先,苟政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問道:「僅僅是刺探我虛實?除此之外,張平還有何交待?他有何意圖?是否還有其他眼線?」

  馬先應道:「稟明公,小人只是一卑賤商賈,為張使君所驅使,他有何意圖,小人如何知曉,又如何能透露與小人。小人只是受其所託,其他一概不曉。」

  「一個普通賤商,能得到堂堂并州刺史的委派?」苟政笑了一聲。

  馬先趕忙解釋道:「想是小人在并州經商多年,薄有名聲之故。」

  「既然如此,那你對我,是無其他用處了?」苟政擺擺手:「砍了!」

  「明公饒命!」見苟政不是打就是殺,馬先慌了,急聲道。但部卒們可不管,把住其肩膀,就要拽著出去砍頭。

  焦急之下,馬先汗都冒出來了,掙扎間,想到了什麼,趕忙應道:「稟明公,還有一事。小人南來之際發現,并州有兵馬調動,新興、樂平、上黨,都有郡兵向太原集結......

  ,

  「當真?」苟政凝視著馬先。

  「不敢有虛言!」不管如何,保住性命才是當下最緊要的事情,馬先肯定地道:「小人對并州各地相當熟悉,諸郡兵馬之異動,也未隱蔽,瞞不過小人雙眼!」

  至此,苟政算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擺手吩咐道:「帶下去,暫時拘押起來!」

  「諾!」

  待馬先被押下去,丁良迴轉身來,臉色凝沉地望著苟政,抱拳嚴肅道:「主公,如此人所言,那并州張平,恐有謀我之心啊!」

  苟政一時間沒有搭這話,而是緩緩回到堂案後坐下,順帶著還理了理胸前的衣社,而後抬眼看著丁良:「豺狼終是來了!」

  「主公,還當有所準備才是!」丁良道。

  「這是自然!」苟政有些心不在焉的,但一雙沉凝的眼晴中卻儘是思索之色少頃,閉目呼吸,穩住心神,沖丁良道:「我們的眼線,最多只到平陽郡內吧!」

  「是!這是末將失職!」丁良請罪道。

  「現在不是談論過失的時候!」苟政道:「挑揀些精幹部卒,都撒出去,繼續向北,向西河、向太原方向刺探,并州軍隊的動向,必須有所掌握!」

  「諾!」

  「此事重大,尋常人我不放心,還是辛苦你親自跑一趟!」擰著眉,苟政又交待道。

  「諾!」丁良沒有任何的遲疑。

  約摸在半個時辰後,將軍府堂間,安邑城及南北大營中的苟軍將領們,齊聚於此。召集命令比起平日,催得甚急,不免讓眾將議論紛紛。

  而最讓苟軍將領們驚的,毫無疑問是郭毅的出現,要知道,郭毅雖然投效苟政有些日子,並受到重用,但此前的軍事會議,可都沒有讓他參與。

  如今,卻堂而皇之地在座,位次還很靠前,這就引發了苟軍將領們的不滿了。議論之辭中,半數以上都是沖郭毅去的,至於郭毅,只是安然在座,似乎將那些蔑視與無禮都屏蔽在外了。

  「主公到!」

  伴著親衛一聲高呼,苟政的身影出現眾人眼帘,快步至堂案後坐下。堂間議論聲頓止,一干桀驁不馴的將領,迅速擺正姿態。

  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河東坐得越穩,苟政的權威在這些部屬將領中,也已經真正建立起來了,至少已經少有敢於直接頂撞他的人了。

  落座,眾人行禮。

  苟政表情嚴肅,環視一圈,注意到在堂間有些格格不入的郭毅,說道:「郭毅乃是我將軍府主簿,自然有資格列席與會,不只今日,今後所有軍議,他都要在座,參謀軍機,發表見解,爾等得習慣!」

  說完,也不待眾人反應,苟政便以一口更加嚴肅的語氣,道:「不久之前,

  我收到一則消息!羯趙并州刺史張平,正在太原調兵遣將,有南下圖謀我軍之意。其間探眼線,已然布到安邑了!此番召諸位前來,正為商議此事..:.:

  九此言罷,堂間頓時譁然一片,將領們迅速放下針對郭毅的彆扭,將注意力放到這則更加重要的消息上來。左右相顧之後,脾性暴躁的苟雄部將苟起頓時叫囂道:「那張平賊子,焉敢謀我河東!末將願率軍,為主公拒之!」

  苟旦被派去坐鎮汾陰縣後,苟起繼之,成為先登營督,也算是苟氏集團、族人內部,響噹噹一條好漢了。

  此時,聽他這莽夫之言,苟政頓時駁道:「你可知張平何人?其脾性如何?

  領兵如何?并州軍隊情況如何,有多少兵力,進展如何?

  敵情不明,你如何拒之?」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苟起啞口無言,略顯尷尬。還是破軍營督苟須,給他解了圍,起身說道:「河東是主公率領將士們浴血作戰所得,安邑是將士軍民辛苦經營而成!不管并州軍多少兵馬,只要膽敢南來侵奪,必誓死出擊,痛擊一切來犯之敵!」

  苟須表情堅定,語氣決絕,苟政嘴角稍微勾了一下,掃了一圈,見諸將皆有動容,又問道:「諸君皆是作此考慮嗎?」

  「我等皆願死戰!」在苟安的帶領下,一眾將領,齊聲道。

  「很好!」苟政一隻右手,狠狠地拍在桌案,而後面色凜然地道:「今日召集諸位,不是為了討論戰與不戰,這沒什麼好談的,只要那張平膽敢南來,我必全力破之,絕無妥協之可能!

  現在,你們要做的,便是回營,厲兵秣馬,準備戰鬥!養了三個月,希望你們戰意猶在!」苟政冷冷道。

  「諾!」

  「郭主簿,對此,你有何見解!」統一了將領們的認識,苟政又看向默默在座的郭毅。

  此時,郭毅眉頭微,儒雅的面龐間,隱隱籠罩著一層憂慮。聞問,回了神,迎著苟政的目光,猶豫幾許,拱手道:「如明公所言,眼下并州軍的動向情況尚且不明,不利於應對籌謀。屬下以為,還是待探明敵情之後,再因敵制宜!」

  「此事,我已然遣人去做了!」苟政道:「不過,兵法有雲,知己知彼,如今我軍雖不知彼,卻還需知己。將士之意,我素有信心,不知吏民之心如何?」

  聽此問,郭毅當即道:「無他,唯全力輔助明公,共度時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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