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層藍色結界比宣紙還要薄,甚至凌瑀三人能夠透過結界看清裡面的情況。在結界內側的山腰處,原本上下一體的青山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巨型山洞。那方山洞呈半圓形,半徑足有十丈左右,異常的寬闊。凌瑀三人看到有道道七彩霞光自山洞深處閃耀而出,甚至他們隔著結界能夠聞到沁人心脾的草藥芬芳。凌瑀看得出來,這個山洞是最近才裂開的,因為附近的土質呈暗黑色,說明這些土是濕潤的,而最近半個月以來天氣一直很晴朗,並沒有雨雪降臨。如果是很早以前開鑿的山洞,土質不應該是濕的才對。凌瑀扭頭對小黑和吳道示意,率先走進結界。
結界很薄,甚至凌瑀在進入鬼印絕地時沒有絲毫的感覺,並不像當初在極寒地獄的時候穿過結界帶有輕微的滯澀感。見凌瑀進入結界,小黑二人也相繼進入。當三人進入結界時,發現裡面並沒有肆虐的黑色魔氣。從結界外面走進結界只有毫釐之隔,但就是這毫釐之間的差距,將這結界內外分割成了兩個世界。外界魔氣縱橫,裡面鳥語花香,讓人有一種從地獄跨入仙界的錯覺。
「小瑀,咱們既然已經走進鬼印絕地了,乾脆就將裡面的機緣統統搜刮一遍,然後跑路吧!」小黑聞到從山洞中飄出的香氣,咪起雙眼,陶醉地說道。單憑這股香氣,就足以讓人有舉霞飛升的感覺。小黑相信,這裡面一定會有逆天的機緣。反正他們三個是被逼迫進入鬼印絕地的,以他的性格來說,將裡面的機緣、草藥全部打包帶走是最基本的行為,美其名曰是對絕地的尊重。
「跑路?我們為什麼要跑路?別忘了,我們可是來探路的,怎麼可以不管山下的那些人呢!」凌瑀似乎沒有聽懂小黑的意思,他用力地嗅了一口空氣中瀰漫的香氣,幽幽地說道。
「你不會是因為體力消耗巨大而變傻了吧?我們是被沈航和衡虛道長要挾,逼不得已才來探路的,你還真把他們當做親人了!別忘了,他的兒子就是咱們殺的!咱們和萬劍宗早就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他不會因為你為他探路,就大發慈悲放了我們。當他知道我們真實身份的時候,會把我們吃的骨頭都不剩的!」小黑仿佛不認識凌瑀一樣,睜大眼睛瞪著凌瑀,高聲說道。
「就是因為咱們與他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我才要將他們『請』進來。因為在看到外面那些黑色魔氣的時候,我突然想起身上還有很多寶貝沒用呢。現在正好趁此機會,拿他做個實驗,看看那萬靈血和幽冥火精是否真的如同傳說的一樣,無物不化!」凌瑀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沉聲說道。而後他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輕聲嘆道:「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啊!」
小黑和吳道呆愣半晌,終於明白了凌瑀的意思。他們之前見凌瑀一直和顏悅色,還以為他對萬劍宗等勢力屈服了。現在才知道,其實他心中早已經對沈航起了殺心。小黑看了看吳道,眉毛一挑,知道這回有好戲看了。怪不得凌瑀之前一直隱忍著沒有爆發出來,原來一直都在醞釀著更大的「陰謀」。沈航和衡虛道長視凌瑀三人的性命如草芥,早就引發了凌瑀的不滿。現在看來,以凌瑀的性格,一定會給他們一個大驚喜的。
其實凌瑀心中還有一個不得不除掉沈航的原因,他是寒荒國下一任護國者,同時也是天機門的弟子,無論從門派還是國家而言,沈航與萬劍宗都是他必須除掉的目標。凌瑀雖然只和沈航見過兩次,但是通過這兩次見面所發生的事情,讓凌瑀徹底了解了沈航的為人。此人性情乖張,暴戾無情,如果再讓他奪得機緣的話,無異於養虎為患,對天機門和寒荒國都是一個大麻煩。所以凌瑀必須想辦法為天機門和寒荒國掃平障礙,還北域一個安寧。而凌瑀此番探路只是為了示弱,讓沈航放鬆對他們的警惕。等時機成熟,凌瑀定會給他致命一擊。
「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先奪得機緣為好,免得待會他們都進來的時候,就沒有咱們什麼事了。那時候咱們就會失去話語權,如同羔羊般被人宰割。」凌瑀說完,率先朝著山洞走去。
小黑和吳道點了點頭,跟隨凌瑀走進山洞。山洞自外面看去已經非常寬闊了,但是當他們真正進入山洞的時候,才發現裡面更是別有洞天。山洞中地勢平坦,牆壁光滑。每隔一丈就有一根火把插在石壁之上,將山洞內部映照得如同白日一般。在三人面前有一條寬約兩丈的甬道,甬道直通山洞深處,仿佛沒有盡頭。在甬道的兩側栽種著各種各樣的珍稀藥草,這些藥草少說也有數千年的光景了,藥草在空氣中散發的濃郁香氣似乎要化成水一般。而三人在山洞外嗅到的香氣就是這一方方藥田發出的,每一塊藥田都有十數丈左右,向著山洞深處蔓延。
「這下發財了,這麼多的草藥,都是舉世難求的寶貝呀。不行,我得先挖走幾株,否則看得我心裡直發癢。」小黑望著眼前無數的珍稀藥草,眼中流露著貪婪,伸手就要向身邊的草藥抓去。
「等一下!」見小黑的手即將觸及到草藥,凌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忙拽住小黑的胳膊,將他拉了回來。凌瑀不相信這些草藥會這麼容易就被他們收入囊中,其中一定有詐。
凌瑀將小黑拉回到身邊,隨後從界靈中取出一柄長劍,刺向草藥。而那株草藥似乎有靈性一般,見凌瑀舉劍便刺,它突然搖晃了一下,沉入地下。凌瑀見草藥居然主動逃脫,心有不甘。只見他轉刺為掃,橫著劃向周圍的草藥。而那些草藥似乎也知道長劍的威力,紛紛縮入地下。凌瑀走上前去,凝神觀察。當看清藥田下的場景時,凌瑀一陣反胃,差點將早飯吐出來。
見凌瑀乾嘔的模樣,小黑和吳道一陣詫異,順著凌瑀的目光望向藥田。當他們二人來到藥田邊緣時,幾乎同時做出了和凌瑀一樣的表情。不是因為草藥的香氣過於甜膩,而是藥田下面的場景太過噁心了。
小黑終於知道為何剛才凌瑀要在自己即將拔出草藥的時候阻止自己了,現在回想起來,凌瑀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舉動。原來,剛才的那些草藥因為懼怕凌瑀長劍的鋒芒而紛紛避讓,退縮到藥田之下,露出了藥田本來的面目。這些草藥根本就不是生長在土地之上的,而是生長在一片血池之中,如同無根的浮萍一般。池中的血水如同被燒開了似的,不停的翻滾著,藥草散去,血沫和血泡自血池中升騰而起。碎骨、內臟、碎肉、甚至是腸子和眼球,都在血池中翻滾。一陣屍體腐爛的惡臭氣味讓人作嘔,熏得三人涕泗橫流。
「小瑀,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怎麼剛才還香氣四溢的藥田轉眼間就變成了令人作嘔的血池了呢!」小黑已經吐的快要虛脫了,他用力地扶住凌瑀,無力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這山洞中的藥田應該不是什麼善地,而這草藥也多半是引人上鉤的誘餌,看似如蜜糖,實則甚於劇毒。」凌瑀也是花費了近一刻鐘,才壓制住了胃裡的翻騰,輕聲說道。
凌瑀深吸了兩口氣,終於不再那麼胸悶了。因為剛才那股腥臭的氣息突然鑽入鼻腔,讓他沒有一絲防備,差點窒息。凌瑀將手中的長劍插入血池,片刻後取出。凌瑀將長劍橫在身前,讓小黑二人查看。他雖然不知道這方血池是怎麼回事,但是憑著直覺,他認為這血池應該極具腐蝕性。雖然比不上他界靈中的萬靈血,但估計也差不了太多。
三人盯著凌瑀手中的長劍,凝神觀察。發現長劍雖然只是浸入血池片刻,但是卻已經被腐蝕得千瘡百孔了。在染過污血的劍身上,仿佛被侵蝕了數百年一樣,鏽跡斑斑。原本鋒利的長劍上出現了大小不一的數十個前後通亮的小洞。要知道,凌瑀的長劍雖然不是什麼仙階法寶,但也是他從萬劍宗一名弟子身上搜刮來的利刃,卻沒想到在這血水面前如此的不堪一擊。
看到劍身上的斑駁,小黑一陣後怕。連這精鋼所制的長劍都禁不住池中血水的腐蝕,如果剛才他伸出手去,一不小心沾到血水,估計皮膚都會爛掉。只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會如此妖邪。
「我知道這方藥田是怎麼回事了,我也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了。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沒想到它竟然真的存在!」吳道望著凌瑀手中的長劍與沸騰的血池,如同著魔一般喃喃自語。
「吳胖子,你怎麼了?什麼不可思議?你到底知道什麼了?這個地方你來過?」小黑望著像是失去魂魄一般的吳道,搖晃著他的肩膀,輕聲問道。他雖然不知道吳道心中所想,但看著他此時的狀態,小黑和凌瑀就知道,恐怕這方血池的來頭甚大。吳道縱橫華夏大陸多年,見多識廣,跟他在一起時,從未見過他露出如此謹慎震驚的神色。由此可知,這方血池必定隱藏著某種驚天之秘。
「這是養屍地,這一定就是養屍地!否則不會有如此濃烈的血腥之氣和這麼多的殘肢碎骨。看來,這布局之人所圖甚大呀!」吳道漸漸恢復了冷靜,他回想著關於養屍地的傳說,輕聲嘆道。
「養屍地?什麼是養屍地呀?」凌瑀和小黑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凌瑀拍了拍吳道的肩膀,輕聲問道。他發現,吳道好像受到了驚嚇一般,遍體冰涼。
「養屍地,是鬼修身魂皆死,借萬物靈魄汲取陰極之力重生的地方。換句話說,這裡就是一處小型地獄。你剛才跟我說外面那些魔氣似乎來自於陰世,你說得對,這養屍地就是第二個地獄!雖然它地處人間,但是卻有溝通人間與陰世之能。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懷疑,究竟是什麼機緣會埋藏在這麼詭異的地方。甚至我還懷疑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機緣,而是一處大墓,現在一切都說得清了。只有養屍體,才與周圍的風水相協調,藉助水澤陰位,以求重生!」吳道搜索著腦海中關於養屍地的種種傳聞,對凌瑀和小黑解釋道。
「這養屍地,真的能夠讓鬼修死而復生嗎?」凌瑀感覺吳道的話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輕聲問道。在他的印象中,鬼修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而鬼修死去,就是說死了第二次。一個連續死亡兩次的人即便重生,那重生之後究竟是人還是鬼呢?而且,如果鬼修能夠重生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免受輪迴之苦,永遠的超脫三界呢?
「唉,這養屍地並非如你想像的那般簡單,其中的兇險程度不亞於渡天劫啊。而且,養屍地很容易觸發某些禁忌,為天地萬道所不容,所牽扯的因果甚大呀!」吳道深深嘆了口氣,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