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清君側(中)

  郭威大軍臨近,劉承佑把軍權都交給了慕容彥超,那天慕容彥超正在吃飯,得到詔書,放下湯勺筷子就進京入朝。

  除了慕容彥超,當時還有一個大將侯益。

  侯益最初跟著晉王李克用,後來跟著李存勖討伐後梁知名於世,此人武技超群,攻城略地時,總是能冒著箭雨、礌石奮勇登城,以至於每次負傷,李存勖都要感動得親自給他敷藥。

  有一次與後梁作戰,敵陣有兩員年輕的小將驍勇異常,李存勖這邊無人敢於挑戰,侯益則挺身上馬,一戰,居然生擒了這兩個猛人,一戰成名。

  李存勖滅後梁建立後唐,侯益升為馬軍都指揮使。

  此時,侯益在朝中做官,郭威浩浩蕩蕩從鄴鎮而來,隱帝打算御駕親征,侯益獻計道:「王者無敵於天下,所以兵不宜輕出

  況且鄴鎮所來的士卒家屬都在京城,咱們不如閉關堅守,他們遠道而來,正好挫敗他的兵鋒。

  然後令各家屬給郭威營中的子弟寫信招人,郭威軍心不穩,此事可不戰而定。」

  侯益說完,但大將慕容彥超不知輕重,不同意侯益的意見,對隱帝道:「侯益已經衰老啦,出的主意都是為懦夫謀劃!」

  兩人比較的意見,劉承佑更信任慕容彥超,故拒絕了侯益的意見,並派遣他與慕容彥超等人一道,出守澶州。

  但侯益出兵後,前方來報:郭威已經過了滑州,於是侯益等人又退守汴梁附近小城,拱衛京師。

  而郭威此時也得到了侯益、慕容彥超前來迎戰的消息,還沒有得到他們退回,據守京師的消息。

  得知家人被害的消息,郭威召見了滑州守衛宋延渥,要取滑州倉庫財貨頒發給將士,宋延渥當即同意,積極配合。

  郭威取出財貨頒賜將士後,又對將士們道:「我聽說侯令公已經督率朝廷大軍從南而來。

  我們遇到他們,交戰,就違背了我進京入朝的本意,不戰,就要被他們所殺害。

  現在,還來得及,我想成全你們的功名,各位不如執行天子的詔書,拿了我這條命去,我死了沒有遺恨!」

  郭威說完,眾將士道:「朝廷辜負了侍中,侍中沒有辜負朝廷!現在我大軍萬眾一心,奮勇爭先,士氣正旺,就像各報私仇一樣,侯益那一夥兒人能有什麼作為!」

  此時王峻正在以宣徽使的身份擔任郭威的監軍,他的家屬與郭威的家屬一樣,也被隱帝所殺。

  這一次密詔中,王峻也是被刺殺的人物,所以,王峻反後漢決心格外堅定。

  他聽到郭威這一番話,知道郭威還有點擔心將士們不夠使勁,於是乾脆對將士們宣布道:「我已經得郭公決定,攻克京城,准許你們搶劫十天!」

  王峻說完,眾皆踴躍,郭浩皺了皺眉,覺得不妥又不能說什麼。

  王師行討,兼行搶劫,也便不是王師而是盜賊,而五代時期,這樣的搶劫比比皆是。

  郭威大軍與前朝大軍比較,在對財貨的貪婪方面,差別不大,這種軍匪一家的生態直到趙匡胤的大宋建構,才開始得到根治。

  回到大帳,郭浩道:「郭公,此次進京,雖清君側,但百姓何辜,王監軍同意將士們劫掠,恐怕會把事情鬧大。」

  郭浩說完,王峻冷聲道:「不用此法鼓舞士氣,難道你有什麼好辦法?」

  郭浩知道王峻家人被害,心情不好,所以不和他一般計較,對郭威抱拳道:「郭公,將士們要的,不過是些財貨,而百姓們視財貨為生命,如不加節制,必會傷及無辜。

  我之前在洛陽組建的商會,在汴梁也有商號,如果郭公同意,我願勸說商賈勞軍,以免百姓受難!」

  郭威聽到這個辦法,覺得比劫掠要好,其實他也不忍心百姓受難,而且百姓其實沒什麼財貨。

  「此法可行,如果你能說動那些商賈,此事就交給你去辦。」

  「多謝郭公!」

  看到郭威同意郭浩的辦法,王峻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郭威繼續南下,這天已經到了開封以北的第一驛站陳橋驛,進入封丘,開封城裡的人都十分懼怕。

  李太后聽說後,哭著說道:「當初沒有聽從李濤免去郭威樞密使的職務,我真是該死啊!」

  但慕容彥超在旁聽到後,自恃驍勇,對劉承佑道:「臣看從北來的這一夥子軍人,不過是一隊小不丁點的小蟲子罷了,臣必定為陛下活捉他們的魁首!」

  劉承佑心下稍安,只可惜這位慕容將軍,卻是一個機詐有餘、勇略不足的二桿子。

  事實上他也沒有認真地打過幾場陣仗,敢於小覷郭威,純屬幻覺想像,他把戰爭看得太簡單了。

  但他從宮中退回朝堂碰到幾位大臣,就詢問郭威此番都帶了些什麼人,執政告訴他,有王殷、王峻、李筠、郭崇威、趙修己、魏仁浦、宋延渥、郭浩等。

  慕容彥超一聽也有點慌,心想這些也都是人物,可稱是一時俊彥啊!

  不由得說道:「這也是一幫強賊,不可輕視!」

  眾人以為然。

  戰爭不可避免,劉承佑準備親自出面「勞軍」,犒勞將士,鼓舞士氣。

  李太后說道:「郭威,不管怎麼說,也是我老劉家的舊臣,這一次如果不是跟生死有關,他哪裡會到這個地步!

  我等只要按兵不動,守在城中,飛傳詔書告給他,以此觀察他的志向,我想定有可以解說的道理。

  那時,還可以保全君臣大禮,一旦開戰,君臣之間撕破臉皮,那就不死不休。

  所以,你們千萬不要輕易出去。」

  只可惜這番話劉承佑不聽,並派侯益駐屯汴梁北郊的赤崗,慕容彥超屯駐東北方的七里店。

  第二天,郭威大軍的突出部來到赤崗和七里店北部的劉子陂,這裡已經是汴梁的北郊,遠遠地,雙方已經可以互相看到敵陣。

  郭威的北軍還在按照兵法嚴整而又從容地南進,看到朝廷的軍隊後,暫時停止前進。

  劉承佑的南軍看到北軍時,也暫時沒有動,一直到傍晚,雙方都沒有動,劉承佑退回到宮中。

  慕容彥超見郭威停下,有些得意地說道:「陛下,若宮中無事,明日可再來到軍前,看臣下如何攻破賊軍。

  臣甚至不必同他們交戰,只要呼喝幾聲,驅散他們,就能讓他們返歸營地!」

  第三天,雙方再次相遇。郭威訓誡部眾道:「這次我來誅討的是這一群小人,不是要與天子對抗。

  所以,我等不能先動手!

  千萬記住!」

  眾將答應,郭浩則有些激動地看著這一幕,清君側,整個歷史其實也沒發生過幾次,而他卻能親眼目睹。

  這次郭威南下,後周就要建立了,他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北軍軍令嚴肅,無人敢動。

  整個戰場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空氣緊張,有那種大戰之前令人戰慄的奇異寧靜。

  但這一場預料之中的大戰卻在一個偶然事件發生後,變成了一出滑稽劇,草草收場,連一場像樣的戰鬥都沒有展開。

  這個偶然事件,源於慕容彥超坐騎的一次馬失前蹄。

  人人都料到大戰不可避免,但沒有人會料到有「馬失前蹄」這樣一個小小的插曲,而這個插曲結束之後,戰爭也基本結束了。

  兩軍相持一陣後,慕容彥超沒有沉住氣,帶領輕騎兵直接前來犯陣。

  見敵陣有人率眾來襲,郭威即刻指揮博州刺史李筠率領騎兵抵抗,自己也率眾前迎。

  雙方就要展開一場大戰時,不料慕容彥超的坐騎在衝刺中忽然摔倒,捲起一堆塵土。

  敵軍的主將竟然摔下了馬,看的郭浩都覺得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