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彥超馬失前蹄,兩軍見狀,都發出一聲驚呼。
郭威這邊精甲騎兵驚叫之後,迅即衝上前來,就要拿這位跌落戰馬,正在塵土中躍動的敵軍主帥。
慕容彥超儘管穿著厚重的盔甲,還是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爬起,他趕緊拽起滾在一邊的坐騎,好歹上馬。
但他定睛看時,北軍已經黑壓壓地沖了上來,他身上盔甲凌亂,跟隨他的騎兵們正在踟躕不定。
進攻吧,主帥狼狽;不進攻吧,北軍已經上來,慕容彥超判斷大勢已去,乾脆帶著衝鋒的將士返身回跑。
就在這猶猶豫豫的一瞬間,戰場形勢發生了氣場上的巨大變化,朝廷軍隊迅即頹敗為烏合之眾,狂呼亂叫中像一群黑色的豆子,四散滾開。
北軍掩殺過來,先頭部隊就追殺了跟隨慕容彥超的一百多人。
一仗失利,南軍奪氣。
劉承佑這邊連朝廷都出現了沮喪的氣氛,很多人開始暗暗地結好郭威,一些朝官、軍人,都紛紛向郭威表示效忠,連宋延渥這樣的皇室貴胄都投降了北軍,我們憑啥不投降?
看到這個結果,郭浩有些失望,他還沒上場呢,戰爭就結束了,慕容彥超好歹也是有名的將領,難道他是故意的,在這玩了個假摔,實際是給郭威面子?
慕容彥超失利後,侯益乾脆投降,郭浩這時算是看出來了,這幫人根本沒想打仗,誰當皇帝對他們來說無所謂。
大局已定,郭威對宋延渥道:「四方投誠,現在天子正處於危難之中,你是天子的親近,可帶領牙帳衛兵,前去保衛天子,也請附帶啟奏陛下:希望早日光臨臣下軍營。」
宋延渥得令前行,劉承佑這邊正處於混亂中,他沒有找到天子營帳,不敢前進,只好退回。
到了天黑,漢軍隊已經大多數投歸到北面,隱帝已經成了要兵沒有,要將不見的孤家寡人。
慕容彥超見勢不妙,知道留在隱帝身邊只有死罪受罰,於是帶著手下十幾親信騎馬逃跑,返回大本營兗州去了。
汴梁已是一座空城,除了劉銖的治安衛隊之外,幾乎沒有像樣的力量守衛。
這天晚上,劉承佑帶著蘇逢吉、蘇禹珪等從官數十人駐紮在慕容彥超安在七里店的營寨里,到了凌晨,起來一看,營柵中的將士們都已經潰逃不見了。
劉承佑知道,此生休矣。
幾天後的一個凌晨,郭威率軍攻打慕容彥超的大營,才發現此處已經無人守衛。
但他遙遠地看見天子的旌旗,就在七里店的一個高坡上,於是下馬,脫掉甲冑,準備去面見皇上。
但他登上高坡之後,發現天子不見了,後來知道,劉承佑當天早上離開高坡,想回到宮中去。
他帶領幾位文官,策馬來到玄化門,玄化門,在汴梁城北,是北城靠東邊的第一座城門。
當時開封尹劉銖正在門樓上,他問隱帝左右:「你們的兵馬都在哪裡?」
左右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劉銖即命令守衛城門的軍士向隱帝左右射箭。
劉承佑大驚失色,閉眼等死,等睜開眼睛再看,他的隨從已經全部倒下。
不知道劉銖是怎麼想的,他與郭威已經結下深仇大恨,就是他殘酷地殺害了郭威和王峻留在京師的全家,現在他不思保衛京師,卻來驅趕天子,他想幹嗎?
劉承佑見狀,知道京城已經非他所有,急忙帶著一班官員向著汴梁西北方向跑去。
但是到了一個趙村後,還沒來得及下馬,已經隱隱聽到有追兵趕至,村子外面雞飛狗跳,天子乾脆下馬,走入村民家中避難。
就在此時,郭允明見劉承佑已經走入末路,忖度形勢,打算借官家的腦袋給郭威做個投名狀、覲見禮。
看到隱帝手上還拿著一串鏈子,有小摩尼數珠108枚,都是名貴的合浦珍珠,郭允明持刀將這串珠子劫為己有,然後刺死劉承佑,準備投降邀功。
但是他沒有料到的是,後面確有追兵,但卻是皇帝的親兵衛隊趕來救駕,他剛殺死皇帝就來了。
「郭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這……」
郭允明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尷尬莫名,無法在皇上的親兵前解釋皇上的屍體,於是,他揮劍自刎。
而就在這個時候,郭威的大軍也到了。
皇帝死了,殺死皇帝的人也死了,跟隨隱帝的宰相官員們,包括一生嗜殺的蘇逢吉,紛紛自殺。
蘇逢吉一生作惡太多,他搶占前朝老臣李崧的家產,又將人全家五十口屠戮一光,到後來,他也沒有好的下場。
他在聞聽郭威起兵的當天,在宮中值班,跟他一塊值班的是當時的司天夏官王處訥。
他對王處訥道:「我昨晚睡覺,還沒有閉眼,忽然看見李崧就在旁邊,活人見鬼,肯定不是個吉祥事!」
王處訥乃是「朝隱」的高人,他沒有回應蘇逢吉。
郭威趕到趙村,聽說皇上被殺,號慟道:「這是老夫之罪啊!」
郭浩看著郭威的「表現」,暗自敬佩,回想自己之前的行為,和老郭比還是嫩了點,難怪人家能當皇帝。
隨後,郭威帶大軍又來到汴梁玄化門,準備進城,開封尹劉銖,居然組織起弓弩手來,阻止郭威進城,箭簇如雨般射向城外。
郭威並不攻城,繞過汴梁城的東北角,改入迎春門,這是東城靠北邊的第一個城門,守衛這個城門的將士,沒有猶豫,將郭威大軍放進城來。
乾佑三年十二月,公元950年底,後漢名存實亡。
……
進入汴梁城後,按照王峻的安排,從這一晚開始,進城的兵士們應該開始劫掠京師。
然而郭浩趕緊讓人攔住了大家,所有人都不解地看著郭浩,郭浩看到將士們的眼神,忙解釋道:「大家不要急,財貨馬上就到!」
郭浩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車馬聲,郭浩擦了擦冷汗,忽然明白日後老趙的心情。
面對一群狼,根本沒辦法控制,只有暫時滿足他們的欲望,然後在慢慢的分化調教。
城裡的所有商賈都帶著財貨過來了,這是郭浩提前安排的,大部分商賈很清楚自己的處境,如果他們交出財貨,還可能保住一命,如果不交,就是人財兩空。
當然也有頭鐵的,郭浩直接殺了兩個,不是他弒殺,而是他都答應日後有機會會給他們補償,他們還不給面子,郭浩也就不客氣了。
車馬停下,有人把箱子搬下來,打開一看都是錢財,將士們這才明白,原來不是不讓他們搶,而是給他們發。
「將士們,他們也是怕大家辛勞,所以把家裡的錢財都交出來犒勞大家,城裡的有錢人家都在這,大家就不用自己去拿了。
至於其他百姓,他們都只是些窮人,也沒有什麼錢財,大家就不要為難他們了!」
郭浩站在高台上喊話,底下的人開始議論,郭浩發現有帶節奏的,示意趙匡胤等人趕緊控制。
趙匡胤終於有機會施展才能,帶領一干人很快控制了局面,於是開始發放財貨。
而這一幕,被汴梁城的很多百姓們看到了,郭浩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很多人都記住了他。
歷史再一次發生改變,否則將士們劫掠,無數京師士庶將死於非命,無數人家財富遭將遇搶奪。
歷史上是郭威麾下的王殷、郭崇威二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對郭威道:「如果再不停止這種剽掠,到今晚上,恐怕汴梁就只有空城啦!」
郭威聞言這才命令諸將,各自號令所部禁止劫掠,不從者斬!即使這樣,也直到第二天下午四點左右,才勉強止住了這一場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