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清君側(上)

  郭威愛惜人才,曾向他問詢契丹兵馬糧草和草原故實,史稱魏仁浦「強記精敏」,博聞強記,精明敏捷,對答如流。

  現在,郭威面臨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怎麼辦?

  魏仁浦給出了決定性的意見:「公是國家大臣,功名素來為天下所知,加上多年掌握強兵,據守重鎮,一旦被群小構陷,災禍將出於不測。

  但這又不是言詞能解決的,也沒有人會聽您解釋,事已如此,我們不可坐而待斃!」

  一番話,讓郭威有了方向。

  他召集諸將,告訴諸位朝中出事:「諸位,朝中傳來一個不幸的消息,楊邠、王章、史弘肇,已經被陛下殺害了!」

  此言一出,諸將大吃一驚,所有人心思急轉,分析著事情的嚴重性。

  郭威看了看諸將的反應,繼續說道:「我與楊邠等人,披荊斬棘,多年跟隨先帝,百戰中奪取天下,先帝臨終還接受了託孤重任。

  這些年來一直盡心竭力保衛國家,如今楊邠諸公已死,我還有何心思獨活!

  詔書就在這裡,各位可以執行詔書密令,取我頭顱去稟報天子吧,這樣也許諸位還不至於受到牽連!」

  郭浩神情悲痛,也許是因為家人,又或許是在表演,顯然,這一番話不是真話。

  帳下諸將也都明白,得到密詔指令要殺郭威的郭崇威聽到消息後,更是大吃一驚,竟然被嚇哭了。

  他哭著說道:「天子年少,此事必定是天子身邊小人所干!

  要是叫這幫小人得志,國家豈不亂套了!

  我郭崇威願意跟隨侍中進京入朝,親自去申訴,掃除那幫無能鼠輩,肅清朝廷污濁!

  切不可被一個使者糊糊塗塗所殺,蒙受千古惡名!」

  郭崇威說完,其他人覺得有道理,郭崇威這一番哭訴,有相當高的戰略含金量,既向郭威表明了自己絕不做劉承佑刺客的意圖,瞬間將姿態釐清。

  同時又向天下表明,他也同時不是叛逆謀反,而是痛惜朝廷出了奸佞,並因此給郭威指出了一條進軍汴梁的理由,讓郭威後來的行動師出有名。

  郭威的行動基本遵循了這個邏輯,直到時機成熟,奄有天下。

  這時翰林天文趙修己,接著郭威的話頭說:「公白白送死有什麼好處!

  不如就此順天心、應民意,率兵南行!

  這是老天在啟發我們!」

  郭威見大家都表了態,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良久道:「榮兒,你帶領本部兵馬鎮守鄴城。

  郭崇威為前軍先鋒,本督帶大軍後繼而來,直進汴梁,誅奸佞,清君側!」

  「得令!」

  眾人齊聲應諾,大軍出發。

  ……

  幾日後,郭威大軍到達澶州,澶州節度使李洪義開城迎納,王殷在迎拜時不禁痛哭。

  「郭公,我對不起你啊!」

  郭威親自把他扶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什麼,王殷深受感動,隨後率領所部,跟隨郭威渡過黃河南下汴梁。

  得知郭威南下的消息,劉承佑派遣了宮中的雜役充為細作,暗中監視郭威,結果被郭威抓獲。

  「督帥,我們抓到了一個細作,要不要殺了他!」

  郭威看到細作,搖了搖頭,低頭草擬了上奏的文表,放在這個細作的衣領里。

  「你回去後,把文表交給陛下的。」

  細作本以為必死無疑,沒想到郭威竟然不殺他,很快跑回了宮裡,劉承佑看到後慌了神。

  表中道:「臣昨日得到詔書,本來已經引頸就戮,但郭崇威等人不忍心殺我,說是陛下身邊貪圖權勢的奸詐小人蠱惑的陛下。

  是他們向陛下進讒言構陷我,於是將士們逼著我向南行進,到宮闕請罪。

  我求死不得,又沒辦法沒力量控制他們,現在,我已經到達澶州,馬上到滑州,數日之內必到宮廷。

  陛下要是認我有罪,我是不敢逃避懲處的,如果認為確有進讒言的小人,希望能抓住他們交軍前處罰,大快人心。

  能這樣,我又豈敢不安撫曉喻各部,撤歸鄴鎮。」

  劉承祐已經得到郭威抓獲的細作帶來的「上表」,看後,也有了後悔、恐懼的臉色。

  他對左右道:「這件事辦得有點草率!」

  李業也知道已經闖禍,但現在必須面對,於是像往日君主臨陣磨槍一樣,他也要求打開國庫,犒賞將士,應對郭威。

  此時王章等人已經被殺,現在主管財政的宰相是蘇禹珪,他認為不可以這麼做。

  李業就當著劉承佑的面給蘇禹珪下跪磕頭道:「請相公在這個節骨眼上為天子考慮考慮,不要吝惜庫中的財物啊!」

  蘇禹珪只好同意,於是開國庫、賞將士,禁軍每人二十貫,其他軍隊減半。

  還讓他們給郭威軍中的子弟寫信,要他們不要打仗,回歸朝廷。

  說話間,郭威大軍已經西南行百餘里到達滑州,此地距離汴梁只有不足二百里,滑州的節度使宋延渥開城出迎。

  宋延渥大約是五代到大宋期間,被人們認為,除了皇室之外,地位最為尊貴的人物了。

  他是後唐莊宗李存勖的外孫,生母乃是後唐的義寧公主,太太是晉高祖石敬瑭的女兒永寧公主,他的長女後來又成為宋太祖趙匡胤的皇后,史稱宋皇后。一家三朝國戚,史稱「近代貴盛,鮮有其比」。

  宋延渥反水,倒向郭威一邊,對諸藩影響很大。

  而郭威帶著郭永寧和柴宜哥,一直在城外等候,得到郭威大軍的消息,立刻迎了上去。

  滑州,郭威中軍大帳。

  郭浩帶著郭永寧二人前來,此時三人一身布衣,看起來和普通百姓無異。

  「站住,什麼人!」

  兵丁攔住了三人的去路,郭浩聞言抬頭,捋了捋散亂的頭髮道:「是我,去稟告督帥,我回來了!」

  兵丁聞言仔細一看,認出了郭浩,大喜道:「是軍師,快速稟告督帥,軍師回來了!」

  郭浩帶著二人進了軍營,徑直來到郭威的大帳,郭威聽說郭浩帶了兩個人,激動的從帳中迎了出來。

  「爹——!」

  郭永寧看見郭威,直接撲倒郭威懷裡,郭威本以為家人都死了,沒想到小女兒還活著。

  「寧兒,你還活著,你的哥哥們呢!」

  之前郭威為了保持威嚴,一直在忍,如今看到女兒,不由得感到傷感。

  「哥哥他們……」

  這時郭浩在一旁單膝跪下道:「回督帥,據屬下了解,那日我們分頭逃跑,郭青哥和郭意哥已經遇害。

  郭定哥兄弟三人有一個逃出,剩下兩個下落不明,其餘人全被劉銖殺害。

  屬下無能,還請督帥治罪!」

  郭浩說完,郭威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郭永寧一把扶住了他。

  過了半天,郭威才緩過神來,道:「這怎麼能怪你呢,你能把寧兒救出來,已經是不容易了,還有宜哥,榮兒會很感謝你的。」

  郭浩聞言默然,臉上充滿自責,郭威嘆了口氣道:「起來吧,去看看元朗他們,他們都很擔心你!」

  「是!」

  郭浩離開郭威大帳,隱藏起心中自責,找到了趙匡胤等人,眾人看到郭浩都是一喜。

  「大哥,軍師,公子,你回來了!」

  郭浩一手搭在趙匡胤的肩膀,一手搭在王政忠的肩膀,其他人也湊了過來,都是些要好的兄弟。

  「大哥你怎麼才來,你不是早就回來了麼?」

  郭浩聞言嘆了口氣道:「是應該早點過來,但是在江南遇到點事,開封又發生些變故。

  我本來打算帶人從開封北上,沒想到有人要害郭公的家人,我帶人去營救,結果青哥他們還是沒躲過劉銖的搜捕。」

  「劉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