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雙面人

  第五十四章、雙面人

  晚上,在阿拉伯塔的客房中。

  「我整理出來的報告書,你可以看一下對你算不算有幫助。」塞拉一邊吹著頭髮,一邊甩手指了指茶几上的平板電腦,剛才從浴室里出來,臉上還在向下淌水的楊銘則為之一愣,莫名其妙地問道:「什麼報告書?」

  「你果然忘了,我之前要跟你說你還不讓我說……」塞拉不由得朝他翻了個白眼,「那個瓦爾特菲爾德的情報拉!你不是拜託我查來著嗎?這就是我找到的東西,這下你自己看吧。」

  「哦,對對對!」楊銘一拍腦門,這才真正想起還有這茬,也顧不得身上的水還沒擦乾淨,下身圍著浴巾就直接在茶几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兩隻手在屁股上抹了抹,就直接拿起了桌面上的平板電腦看了起來。

  安德魯·瓦爾特菲爾德,全名安德魯·加西亞·瓦爾特菲爾德,男,23歲,41年7月20日出生於大西洋聯邦不列顛特區康沃爾郡,目前定居於東亞共和國第11號特區東京市新港區,家庭成員有三人——父親理察·瓦爾特菲爾德、母親伊娜·瓦爾特菲爾德和他本人。

  安德魯一家在55年從大西洋聯邦移民東亞,他的高中與大學都是在東京讀完的,21歲從早稻田大學提前畢業之後,他並沒有選擇繼續升學,而是直接進入了11特區本地的一家名為藤原化工的公司工作,2年後被調任位於非洲共同體肯亞大區的北非分公司擔任安全顧問。

  乍一看是一份再稀疏平常不過的簡歷了,如果不是楊銘事先知道,他根本就沒辦法從這份資料上斷定安德魯實際上是一個調整者,他一沒有奇怪的瞳色發色,二沒有表現出任何超過常人太多的能力水平,而他父親與母親的照片,看上去也都是非常普通的自然人的形象。

  然而,這份資料若是落在塞拉這種專業人士的手中,那其中的漏洞可就不止一點半點了。

  首先,塞拉在報告中著重指出,安德魯如今供職的藤原化工,全名藤原化工株式會社,是東亞共和國第11號特區重建工程中的重點扶植企業之一,表面上的主要產業是生物化學藥品、新式化學能源以及人造激素的開發研製,但是實際上這家公司也是東亞對非共體實施秘密軍事援助的主要渠道之一。

  這也是塞拉一直認為楊銘在阿拉伯半島地區所負責的計劃,其背後的操控之手一定來自東亞的原因。

  另外,塞拉還指出了一個非常不起眼的疑點——瓦爾特菲爾德家在55年進行了移民。

  移民這件事情,對於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如非有著迫切地需求,沒有人願意背井離鄉去往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地方,開啟全新的生活,也就是移民往往伴隨著一個無法避免的契機,或許是工作調動,或許是躲避仇敵或者債務,原因總是多種多樣,但又不得不被重視的。

  55年的時候,楊銘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調整者在地表各國最受歧視與排斥的時間點,很少的國家與地區願意接納這些「導致S2流感的元兇」。

  從54年下半年到56年上半年的這兩年中,大量的調整者雇員被從企業、政府機關甚至社區志願者組織內辭退,銀行不願意給他們貸款,超市不願意賣他們東西,甚至連警察與醫生都拒絕為調整者服務,大量的調整者平民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遷怒或者傷害,他們有的人被燒掉了車子,有的人被逐出社區,甚至有人在這場動亂中直接丟掉了性命。

  楊銘對這段時間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姑媽一家就是在56年初才因為無法忍耐而離開地表移民前往的,而社區中的其他調整者家庭中也由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這條道路,也有一小部分人選擇前往奧布、大洋洲與赤道聯合這些接受調整者的中立國家。

  不過,在「很少的國家與地區」中,可不僅僅只有這三個中立國家,也有一些國際地位特殊的地區,也選擇了接納調整者移民在此生活,雖然當時以大西洋聯邦為首的理事會國家雖然全部都在驅逐調整者居民,但例外總是存在的。

  比較著名的幾個地區里,就有位於亞洲大陸東部的三個島區——以新台北為首府的第10號特區、以東京為首府的第11號特區以及以馬尼拉為首府的第12號特區。

  這三個收容調整者移民的特區均歸屬於東亞共和國政府,受到東亞共和國在政治與軍事等幾個方面的保護,其收容範圍包括東亞國內與世界其他國家地區,區別則是在審核制度上顯現的——原東亞共和國的調整者移民並不需要經過審核,直接申請分配移居就可以了,但若是來自國外的移民,就必須先通過非常嚴格的審核流程才能准予放行。

  瓦爾特菲爾德全家就是在55年中旬通過了第11號特區的審核,這才被允許在東京定居的。

  定居後,理察·瓦爾特菲爾德供職於一家名叫「陳倉物流」的太空運輸公司。這家公司始建於33年,最大的成就就是以民間企業的身份,參與了東亞共和國位於L4的新星空間站的建設,後來似乎也作為東亞一方名下的企業,參與了對位於L5的的聯合開發。

  但根據MIB的秘密情報,這家公司似乎在東亞政府默許的情況下,與內的某些勢力有所聯繫,因此早在41年就被MIB劃入了「危險企業名單」之中。

  而對於理察·瓦爾特菲爾德的身份,塞拉非常懷疑他其實就是一名之前生活在大西洋聯邦不列顛特區的調整者,而他的兒子安德魯·瓦爾特菲爾德自然也就很可能是一名第二代調整者。

  而且安德魯由於工作的原因,常年旅居非共體在中非的肯亞大區,這裡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大區西南部就是南方的南非統一機構與北方的非洲共同體連續爭奪了數十年的爭議邊境區,自從21年南非與歐亞聯合在附近的維多利亞湖畔建設質量加速器「Habilis」之後,南北兩國都常年在此地區屯集重兵,稍有不慎就會擦槍走火……或者說其實已經擦槍走火很多次了。

  在一個東亞色彩濃厚的白手套企業中擔任安全顧問這樣的重要職位,而工作地區又靠近國際上著名的「火藥桶」地區之一,這位安德魯·瓦爾特菲爾德先生就算不是調整者,也一定擁有非常特殊的身份。在塞拉看來,他甚至很可能就是來自東亞共和國國家安全部的一位「代理人」。

  「還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看著平板電腦屏幕上滑到了末尾的報告書,楊銘不禁咂了咂嘴,他只知道安德魯是西格爾派過來的「欽差大臣」,本身一定是黃道同盟的一員,還真不知道他在東亞這邊也兼顧著這樣的特殊身份。

  這樣看來,黃道同盟與東亞之間也一定有著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聯繫了,否則像安德魯這樣尤其受到西格爾信任的黃道同盟黨員又怎麼能夠在這樣一家屬於東亞政府的白手套機關中擔任高位?楊銘一手摸索著下巴上剛剛刮過的青色胡茬,腦子裡那張巨大的關係網絡也伴隨著思考越發複雜了起來。

  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瓦爾特菲爾德他既是一個調整者,也是東亞政府的「代理人」。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同時服務於兩個不同的勢力,對於他所效忠的雙方而言,他都是一個打入對方內部的棋子,而不僅僅是兩個國際勢力相互合作的一個連接點?

  「不管怎麼說,這個人身後的水很深,你最好不要涉及進去,」換上了絲綢睡袍的塞拉來到楊銘的身邊坐了下來,輕輕地靠在他的身側,低語道,「你現在的身份也不同以往了,作為MIB的線人,你牽扯到的各方勢力越多,那麼你本身的應用範圍也就越大。但你要知道,做我們這行,並不是說業績越多就越好的,首先你得能從各種各樣的行動中活下來才行。」

  「放心吧,我也只是想知道自己在跟什麼樣的人合作而已,」楊銘轉過頭來親了親她的唇角,「只是淺嘗遏止罷了,只要不耽誤我賺錢,我才不會去管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哪怕他是撒旦的使者,我也願意跟他合作。」

  「嗯,這些事情還需要你自己把握,畢竟我不會總是跟在你的身邊。」塞拉將腦袋枕在了楊銘的肩膀上,她的眼神有些迷離,看來是在忙碌了一天之後,多少有些疲倦了。

  楊銘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時針剛剛轉過凌晨一點的位置,窗外的天色早已經是漆黑一片——今夜的杜拜下起了雨,嘩嘩作響的雨幕拍打在玻璃窗上,坐在這裡還能看到海上的雲層劈下紫色的雷電,雷光穿透紗簾映在他的眼中,似乎在宣示著北半球的盛夏正在一步步向他走來。

  「天色不早了……我們休息吧。」他輕聲在塞拉耳邊說道,雙手攬起腿彎與後背,就這樣抱著她慢慢向那張大床走去。

  窗外,雷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