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搶劫
溫圖里裝模作樣地思考了片刻,然後緩緩地豎起了一根手指。
這意思是……十萬?
楊銘皺了皺眉頭,這價格著實有點過分了,畢竟他這趟跑下來說白了淨賺也就五萬左右,另外十五萬里至少得有三萬花在日常渠道運營維繫上,另外十二萬一部分是印製原料與發包費用,一部分則是那群制鈔師傅們這趟活兒干下來的工資與提成。
溫圖里這一開口就要砍掉一半價錢,他楊銘錢沒賺到還得倒賠五萬塊進去,這種買賣只有腦袋被驢踢了的傻嗶才會做。
「楊兄弟,哥哥不讓你多破費,這次我給你這個數,另外的下個季度結給你。」溫圖里一邊說著一邊拍拍自己肥碩的胸脯,「我黑斑豹的名譽老弟你也知道,那是真正的言出必行,用你們東亞人的說法就是『駟馬難追』!」
我看應該是「死馬難追」才對,楊銘心底冷哼了一聲,不過臉上此時還是要報以略顯苦澀的微笑:「少校,咱們乾脆開誠布公一點,我跟您實話實說吧,這一趟下來我其實沒什麼賺頭,頂多五萬左右的樣子,我這次願意全部讓利給您,不過另外的十五萬那是必須的成本,這部分錢真得一點都不能少。」
「五萬而已,」溫圖里揚了揚眉毛,陰陽怪氣地笑道,「楊兄弟是做大買賣的人,怎麼會為了五萬刀的零碎錢跟哥哥我在這東拉西扯呢?」
「哪來的大買賣,小本生意而已,」楊銘訕訕一笑,「要是少校您真周轉不開……我看最近棚里的葉子差不多該收了,您出一批給我抵現也是完全沒問題的,我總得收回成本嘛。」
楊銘這樣說其實就已經讓步很多了,哪怕這是如今最賺錢的行當之一,他也從來不親自插手進「毒」的生意里去,頂多做個牽線搭橋的中間商,拿到手裡的錢自然也都是洗乾淨的,不會有什麼後患,也比較符合他本人的價值觀念。
不過黑斑豹這次是鐵了心要坑他,自然是老神在在地當他那百應無求的鐵菩薩。
「抱歉,」溫圖里一臉遺憾地聳了聳肩,張嘴吹出了一縷煙霧,「這批葉子被加勒比海的大客戶預定了,要是抵給了你,哥哥也很難做啊,大家都是在道上混,誰都知道如果失信於人會發生什麼,老弟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楊銘才不信他的鬼話,沒有紅櫻國際打通渠道,他溫圖里能把貨買出雨林就是壯舉,還加勒比海?他們坐著氣墊船穿越雨林來找你做生意嗎?就為了那點連油錢都付不了的古柯葉?開什麼國際玩笑!
於是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對視了很長的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表現出多餘的情緒,直到溫圖里再次抽完了一根煙,將燒到屁股的菸蒂按滅在碩大的水晶菸灰缸內,這才吧唧了幾下嘴,將他一直放在身邊的那個小一套的銀色手提箱放在茶几上,打開鎖扣與箱蓋,向楊銘的方向一轉一推。
「不如我們各自後退一步吧,」溫圖里再次靠回那張柔軟的皮沙發里,「這是一百萬盾,老弟你就先拿著,餘下的錢等我加勒比海的那單生意結算了再付給你怎麼樣?」
「呵……」楊銘差點笑出了聲,他從箱子裡捏起一沓花花綠綠的紙片,這種玩意兒是FARA內部流通的貨幣,在國際上根本就不被承認不說,就算是承認了,與大西洋刀之間的兌率也得直奔著一比一萬衝去,也就是說這一箱子錢換算過來不過100刀,連他吃一頓晚飯的錢都不夠。
「您有點過分了,溫圖里·拉庫少校。」楊銘將這些跟廢紙差不多價值的花花紙片丟回那隻小箱子裡。
「給我個面子嘛,楊老弟。」溫圖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難道我黑斑豹的面子,還不值你這一箱子假錢?」
「您這是逼我出個價啊。」楊銘嘆了口氣。
「還是老弟你了解我,」溫圖里拍了拍自己黝黑冒油的臉頰,「讓我看看吧,哥哥這張臉在你那到底值個幾斤幾兩?」
楊銘咧了咧嘴,從自己的那隻箱子裡取出一沓假鈔。他彈了彈這沓嶄新的百刀鈔票,發出清脆的迴響,隨後便將這沓鈔票丟在了溫圖裡的手邊。
「少校,買賣不成仁義在,這些算是我送你的。」楊銘一邊說著,一邊抬手去關箱蓋,但卻被溫圖里給一把拉住了。
他咄咄逼人地眯眼盯著楊銘,一字一句地問道:「楊兄弟,哥哥的臉面在你那裡,就值一萬刀?還是假鈔?」
「假也有假的好處,」楊銘絲毫不畏懼黑斑豹那幾欲噬人的神情,同樣一字一句地回敬道,「至少它不會膨脹貶值。」
「楊銘!」溫圖里眉頭一豎,蹭地從自己腰間抽出了手槍,一把拍在了几案上,「你找死!」
此言一出,屋內的保鏢紛紛拔槍,將槍口指向了坐在溫圖里對面的楊銘以及沉默著站在他身後的羅貝爾特。
楊銘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身邊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
「拉庫,你真敢殺我?」楊銘指了指南邊前線的方向,「你殺了我,自己又能活多久呢?」
「這次可別想威脅我,你這隻卑賤的白毛黃皮猴子。」拉庫哈哈一笑,抬手就狠狠地給了楊銘一巴掌,然後扯著他的衣領笑道,「你真以為老德賽萊那個行將就木的廢物能打贏政府軍?就算是他把自己所有的精銳嫡系都調到前線去,他也註定失敗!你那柄屢試不爽的保護傘已經快灰飛煙滅了,你還在這跟我扯虎皮大旗?!」
楊銘抹了抹嘴角流下來的血液,心中暗道果然FARA內部的矛盾已經到達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自己選擇在這個時候介入進來,真的跟在萬米高空的鋼絲繩上跳舞沒什麼兩樣。
「給你便是了,」楊銘嘆了口氣,態度立竿見影地「軟化」了下來,他把那隻箱子往溫圖里那邊一推,「我不會收你一分錢,只要你不傷害我和我的人。」
「啊哈!」溫圖里大笑著指了指楊銘,對自己身邊的保鏢說道,「快看看,弗林特,這就是剛剛那個膽敢威脅我的勇士,他現在就跟一頭謙卑的黑猩猩一樣軟弱!」隨後他重新將手槍放了下來,這次他放在了那隻銀箱子的表面,槍口依舊牢牢地鎖定楊銘的方向。
「哥哥我多麼想答應你的哀求,就算你曾用假幣來衡量我們之間的友誼,」溫圖里舔了舔嘴唇,「不過就這樣放走你也太便宜了,楊兄弟!」
楊銘咬了咬牙,有些「艱難」地問道:「你想要多少?」
「是啊,我想要多少?」溫圖里看了一眼被楊銘放在旁邊的那台箱式付款機,「這次換我出價了對嗎?」
「三百萬!」溫圖里沒有等太久,他指著那台付款機對楊銘說道,「今天我要看到三百萬大西洋刀的進帳,否則我報帳你和你的司機都出不了聖米蘭蒂尼亞一步。」
「還有她。」楊銘指了指他的身後,羅貝爾特站在那裡。
「我以為你願意把她留給我和我的兄弟們,大家都喜歡漂亮女人,就算是我也不例外,」溫圖里嘿嘿一笑,話鋒一轉,「不過我們之間是有著深厚情誼的,楊兄弟,你只需要再付給我三百萬,我會擔保你們所有人的安全。」
「你這是在搶劫!」楊銘怒吼道。
「沒錯,我就是在搶劫。」溫圖里回答得心安理得,「老林子裡窮得鳥不拉屎,老子不搶劫,怎麼養活手下弟兄們?」
「考慮一下吧,」見楊銘不吭聲了,溫圖里再次點燃了一支捲菸,狠狠地吸了一口,「我可以等你一根煙的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失,汗珠在楊銘的腦門上細密地沁出,溫圖里就這樣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同時像一隻貪食蜜糖的黑熊,大口大口地抽著菸捲,這支煙不一會兒就要燒到濾嘴了。
「咔擦!」這是那些保鏢重新打開手槍保險的聲音,就在溫圖里將菸頭丟進菸灰缸,剛想再嚇唬嚇唬這隻白毛黃皮猴子的時候,卻見楊銘一把拽過了那台付款機,手指在鍵盤上操作幾下,就登錄進了系統界面,帳戶餘額那一長串幾乎數不到頭的零讓溫圖里倒抽了一口冷氣,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要少了。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挑個毛病臨時變卦的時候,楊銘抬頭看向溫圖裡,並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來根煙。」他的話言簡意賅,以至於溫圖里都不好意思再拒絕這隻白毛黃皮的大肥羊,他從壓扁的煙盒裡抽出一支模樣還算不錯的放在了楊銘指間,並親自用打火機點燃了菸捲,房間裡的三個保鏢見楊銘這邊並沒有變卦的意思,也就下意識地壓低了槍口,有一個甚至直接關上了保險。
楊銘把菸捲咬在嘴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煙身一下子就燒去了三分之一,那菸頭也燃燒得像太陽那般有些刺眼。
隨後,他的手指突然一彈,明晃晃的菸頭就直向著面前溫圖裡的眼睛飛去。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