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哥白尼：千星之城
月面都市哥白尼，這座世界上規模最龐大、發展時間最長、基礎設施最完備、城市經濟最發達、殖民人口最多的月坑型殖民地，她依託風暴洋東南部人類所開發的最大環形山——哥白尼環形山而建，已經在月球寧靜的真空與白土中矗立了超過半個世紀的時間。
與其他分布在月球表面不同位置的殖民地以及各國軍事與科研設施不同，哥白尼是一座少見的擁有國際承認獨立資格的太空殖民地城邦，都市自治政府掌握國家主權，他們擁有自己制定的（和諧）憲（和諧）法與法律，關稅與稅收的稅率也都不受其他國家的干涉，他們還擁有自己的警察部隊用於維護殖民地的社會安全與穩定，但並沒有成立軍隊。
是的，哥白尼擁有獨立國家主權中的自衛權，但他們並沒有選擇組織成立一支用於自衛的軍隊，而是選擇與三巨頭在內的擁有宇宙軍的國家簽訂《集體自衛條約》，允許各國在哥白尼駐紮軍隊進行「安全共管」，這一方面與都市自治政府一貫以來「商人治國」的情況有關，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節省政府有關軍費方面的財政開支。
畢竟就算是在技術大發展與太空殖民廉價化的當下，各大殖民地內的日常生活成本仍舊是高居不下。作為特例的新式殖民地是由於使用了多種新技術，而且理事國在殖民地建設前期也的確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大方得不得了，所以平民的生活成本可以被當局有意控制在一個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水準。
但如果是哥白尼這種在老式框架上擴建發展出來，整體時間跨度超過半個世紀，甚至新老城區所使用的各種技術已經出現了無法兼容的技術斷層的「老年殖民地」，那平民的生活體驗就大不相同了。
首先是殖民地內的生存空間極度寶貴，企業往往採用精英治理的高自動化緊湊型生產模式，這就導致了人工成本的兩極分化，低端人才在殖民地內往往缺乏生存空間，即便有崗位需求，其低下的收入根本就不足以維持殖民地內高昂的生活成本，畢竟無論是維持人工大氣的發生原料還是生活及工業用水，這一切都必須得從地面進口。
其次就是稅收，由於空氣原料與進口水的寶貴，殖民地內的人工重力也要時時刻刻地耗費大量電能，所以各種奇奇怪怪的稅收項目層出不窮，比如呼吸稅、重力稅或者污染性氣體排放稅（俗稱「放屁稅」）等等。
當然，對於居住時間不長的遊客來說，哥白尼還算是個不錯的太空旅行目的地，尤其是這種已經能稱得上「歷史悠久」殖民地，不同於大氣層內的生活經歷與社會構成會催生出各種風格迥異的「殖民地文化」——包括文學、音樂、影視與流行文化等各種領域。
而作為最早的一座月面殖民地，從12年面向普通民眾啟用至今，已經有無數優秀的文學家、音樂家、流行明星、導演與文化學者在這片「百花齊放」的月壤中誕生，她不俗的文化底蘊也使得來自太空殖民地的文化從業者們被冠以「哥白尼派」的稱號，月面都市哥白尼「千星之城」的名號也由此而來。
楊銘一行在當地時間3月25日的晚上8點，乘坐一架空客7133穿梭機從維多利亞航天港出發，首先前往位於L1的世界樹要塞，在要塞民用港內轉乘上另外一架MIB配給給這次行動的豪華商務穿梭機後這才出發駛向遠在65000千米外的月球。
楊銘還是第一次前往月球，由於穿梭機在降落哥白尼的F·F·蕭邦航天港前會因為切入軌道繞月一周，他也有機會在進入殖民地都市前俯瞰了一次月球那布滿環形山的蒼白大地。
月面殖民地的開發雖然號稱從10年代開始至今，但事實上真正的月面大開發時代是在40年代，也就是第一代調整者大部分都進入社會工作崗位的時候，當時的人類以風暴洋與殖民地哥白尼為中心向外探索，以大型公司或者國家的名義建立大大小小的科考基地。
50年代中期，《月球自然資源保護條約》的簽訂使得許多小規模的月面採礦公司在國際上被定義為非法，大量私有基地被強制拆除，之後月面殖民地與礦山、科研以及軍事基地大都被限制建立在環形山內部，只有少部分特殊的科考站被允許排除在外。
如今在環月航行期間俯瞰月球，楊銘還能在經過風暴洋等月海的上空時，清楚地分辨出那些廢棄在玄武岩荒原上的採礦場遺骸，以及附近曾經採掘過的痕跡。
「你說再過上個幾十上百年，這些廢墟會不會也變成未來人類用來研究歷史的名勝古蹟？」他忽然沒來由地對坐在身邊，正將精神集中在Pad上女明星花邊新聞的韋德說道。
「誰知道呢……」韋德扁著嘴聳了聳肩膀，「難不成你想找根廢墟里的鈦合金支架，在上邊留下一句到『我今日到此一游』，成為後世文明遊覽教育的反面典型？還是說你準備直接運送一台採掘機回去，留給你的子孫後輩代代相傳？」
「嘿，你能不能有點幽默感。」楊銘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時瞟了一眼韋德手中Pad屏幕上的內容，「嘖嘖，真沒想到你竟然喜歡看這玩意兒。」
「我當然要看了，」韋德沒好氣地白了楊銘一眼，「她可是我老婆。」
「你老婆？！」楊銘撇了撇嘴，對韋德的話嗤之以鼻，「我承認你長得也很帥，韋德，但是我真得沒辦法想像一個普通的聯邦探員跟一個紅透半邊天的女明星一起組成一個家庭。」他雖然不太關注娛樂圈那些事兒，但是也知道屏幕上放送的電影片段中正在與男演員熱吻的那個美女是誰，這個名叫斯卡蕾特·羅曼諾夫的斯拉夫裔女演員是最近兩年才剛剛因為電影而爆紅的影視明星。
「我沒必要騙你，我們已經結婚五年了。」韋德無奈地解釋道，他也沒多做解釋，而是直接取出了最為直接的證據——照片。那是一張他與斯卡蕾特的日常合照，背景就是中央公園的貝塞達噴泉，照片上的兩人都還年輕，應該是很多年前照的了。
「那時候我還在上大學，而她也沒那麼出名，我們兩個是在一次社區志願者服務活動的晚會上認識的，」韋德看到楊銘不說話了，不無得意地嘚瑟道，「至於之後……就像你所看見的那樣，她嫁給了我。」
「我相信如果這件事情被她的粉絲們知道了，一定會很願意將你大卸八塊。」楊銘咧了咧嘴角，毫不示弱地回擊道，「而且總是看著自己的妻子在大屏幕上跟別的男人接吻，你就不覺得彆扭嗎？」
「逢場作戲罷了，只要她心裡還愛我那我就我所謂，」韋德關上了Pad的屏幕，瞥了一眼楊銘，「而且像我這種職業，也不好太苛求她什麼……我也不是沒有自己的情人，大家互相理解就好了。」
「所以說我真得沒辦法想像啊……」楊銘點了點頭，然後明智地選擇了閉嘴。畢竟韋德剛剛看新聞的樣子是那麼認真，或許他真得很愛那個女人，也就不可能真的對那些演繹場上的眉來眼去毫不在乎。但或許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是隨時都可能死在某個陰暗角落裡的聯邦特工，這輩子註定與那些紙短情長的美好日子背道而馳。
穿梭機降落進F·F·蕭邦航天港的一處VIP小型船閘，楊銘站在機艙內，透過頭頂的觀景窗看著上方厚重的合金閘門緩緩合攏，船閘內開始放入空氣恢復氣壓的同時，離機通道也駁接在了穿梭機的艙門之外，隨著艙門打開，殖民地內的人造空氣開始帶著淡淡臭氧味道擴散進來。
「那邊的味道要比這裡清新多了。」楊銘在打了個噴嚏之後，用幾乎沒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嘟囔了一句。
但他還是只能選擇去適應這裡充滿刻板味道的人造大氣，你不能對一座已經持續運行了半個多世紀的老古董苛求什麼，特別是在了解到有些當地人已經因為呼吸稅而負債纍纍時——資本家或許不會選擇把你直接扔到氣閘外的真空里自生自滅，他可能更喜歡讓你在工廠里做到過勞死，畢竟遣送回地球的成本還是挺高的。
一行人匆匆離開了航天港，乘坐著提前預定好的商務廂型車穿過繁鬧的哥白尼中心市區，最後停在了河岸邊一棟樣式普通的5層小樓前——這裡是MIB在哥白尼內一處尚未啟用過的安全屋，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將會成為這隊MIB特工的落腳點與行動指揮中心。
「早點睡吧，明天一早就行動，你作為這次行動的核心人物，一定得保證充沛的精力。」在三樓的走廊上，韋德在分給楊銘的臥室門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就轉身離去了。
楊銘只能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暗自皺眉，他當然不會馬上就去睡覺，因為到目前為止，竟然還是沒有人告訴他，這次到哥白尼來到底是做什麼的。而這樣被人隨意牽著鼻子走，而且隨時都可能被人賣掉的狀況，真得讓人非常不舒服。
他開始暗暗思考，考慮自己該用什麼辦法從韋德之外的其他人嘴裡套出什麼消息來，只可惜他所要面對的是一群訓練有素的MIB特工，就連他自己都不覺得這種事情會有多少成功率。
但總歸是要嘗試一下再做定論不是嗎？